江知白代云落打理朝政这么多年,早就习惯了一切尽在掌握之中。如今云落突然翻脸,对他冷嘲热讽,他竟有一种不知所措的感觉,他有心要挽回与云落之前的关系,然而身体却越发不争气。
他不想让云落觉着他在用身体换取同情,以往每次疼痛涌上来的时候,他都想找一个云落看不见的地方独自舔舐伤口,然而如今疼痛来的越发频繁,尤其是每次见到云落的时候,云落的眼神总让他如坠冰窖。
他多想告诉云落,他其实并不贪图皇位,也不在意什么权位,他之所以这么肝脑涂地,宵衣旰食,为的是云落这个人。
他喜欢云落。
可是这种喜欢怎么能说出口呢?
云落是大楚的君王,他将会有三宫六院七十二妃子,而他江知白是个堂堂正正的男人。
这种喜欢本来就不该存在。
他宁愿让云落误会他,以为他贪图的是权位,也不想让云落知道,他喜欢的,从头到尾,都是云落这个人。
这个脾气暴躁,心思单纯,没那么聪明,却很善良的人。
云落与他不同,从小身份贵重,父母宠爱,不用兄弟相残,喜欢什么讨厌什么都说的坦坦荡荡,不用算计谁就能得到常人想要的一切。
他羡慕云落,愿意拼尽一切来给他最好的东西。
他把这颗心捂得好好的,云落果然被他唬住了。
只不过他似乎用力过猛,不知不觉中,云落甚至把他当成了唯一的敌人。
即使不知道他的心意,也把他当成世间最脏最恶心的东西一样避之不及。
他总是自虐性的想起云落厌恶的眼神,也开始厌恶起自己来。
云落隔着一道门也听得见里面传来的沉闷的呕吐声,连忙推门进去,就看见江知白坐姿怪异的扒着床沿吐了好几口酒水。
他吃了一惊,下意识的冲过去替江知白顺了顺背,半扶半抱的把他弄到床上,伸手去摸他的胃部,发现掌下的肌肉又冷又硬,还伴随着不正常的频率。
云落的心高高的悬起,急道:“知白?知白!你怎么样了?”
江知白勉强睁开眼,低声道:“陛下?”
云落见他尚能开口,稍稍松了一口气,抱怨道:“你不知道自己不能喝酒吗?我今天要是不来,你是不是死在这里都没人知道?你就不能不这么折腾吗?”
他急的很,连自称“朕”都忘了。
江知白却跟没听见他的话一样,轻声道:“陛下对我还是不够狠心。”
云落觉着他还没醒酒。
他不是不知道其他人是怎么说他的,他经常听见宫人窃窃私语,说他嫉妒江知白,才对这位温和的摄政王如此苛刻,朝堂上也有不少清流站出来为江知白说话,说江知白罪不至此,他不该让他如此难堪。
就连梁君也跟他说,无论江知白做了什么,当时对大楚的贡献是不容否认的,云落对江知白做的事,他一个邻国帝王都看不下去了。
他心中有愧,才会出宫来看一看江知白。
俗话说,酒后吐真言,江知白喝醉了酒,说的却是云落对他太好,真叫云落说不出话来。
江知白扯着云落的衣袖,继续道:“陛下若是真的恨我,为什么不直接赐死我呢?”
寻常的宫闱争斗,动辄就是你死我活,哪怕是没有野心的皇子,也会被人当做踏脚石,如今云落把江知白看成生死大敌,却也没有要了他的性命,甚至也没有害了他的名声。
要是换个人来做,他江知白就算是死,也会死的不明不白,死了之后也会被挂在耻辱柱上,时不时的拿出来与当今圣明的陛下做一下比较。
云落把他当作靶子,手中的箭矢却没有正中靶心。
他是皇帝,就算再昏庸无能,看不清形势,也有忠君爱国的人上赶着给他出谋划策,过去这么久,江知白还是个清清白白的摄政王,只能说云落一定替他挡住了那些本该落在他身上的污水。
无论怎么样,还是给了他一份体面,宁愿自己背着个歹毒刻薄的名声,也不会把他没有做过的事情推到他身上。
异位而处,要是有个人来抢他所在意的东西,江知白一定不会这么仁慈和温柔。
梁泽晨对他说,云落就是个冷心冷情的混蛋,完全不顾以往的情分,竟然这样对自己忠心耿耿的朋友和臣子。
不是的。
江知白望着云落,半是赞叹半是感慨,道:“这天下都是陛下的,陛下想要杀谁就可以杀谁,我之所以还能活着,是因为陛下希望我活着。”
云落推开他,冷笑道:“你别自作多情了!朕让你活着,是因为还有用得着你的地方!”
江知白仰躺在床上,微笑着看着他道:“愿为陛下效劳。”
他浑身都是酒气,身上那件白色的单衣的领口散开,露出莹白如玉的肌肤,精致的锁骨让云落看的几乎移不开目光,好一会儿才颇为气闷的道:“你最好记住你说的话。”
江知白点了点头,似乎还是不太舒服,按着胃就要站起来,云落见他摇摇晃晃的,忍不住伸手扶了他。
察觉到手中的重量,云落还以为江知白是故意往他怀里送,刚要嘲讽他就见江知白推开了他的手,心中更怒,当下就骂道:“你这是怎么……”
他一句话还没说话,就瞥见云落嘴边丝丝下滑的血痕,质疑的话也就噎在了喉咙中,连声音也带上了几分颤抖,道:“你……你怎么……”
江知白抹了抹嘴角,不甚在意的道:“没事。”
云落惊道:“你吐血了!”
江知白微微弯着腰,一双手狠狠的掐着胃腹,那力道,看的云落心惊胆战的,上前几步就扒开了他的手,道:“别这么用力!”
江知白愣了一愣,眉眼间带上了几分温驯和乖巧,哑声道:“好。”
云落撩开他的衣衫,伸出手在他腰腹间摸来摸去,一边摸一边问:“这里疼?还是这里?”
江知白看着他眉目间的焦急,咳了几声,笑道:“你别怕。我没事的。”
他疼的都岔气了,尾音都是气音,听上去低沉又虚弱,然而他讲出来的话还是那样容易取信,习惯性的,云落那颗慌乱的心就安定了,忽然道:“其实,你若是喜欢权位,朕也不是不能给你,朕可以许你相位,让你做百官之首。只不过,你要知道,这大楚,终究是姓云……”
江知白摇了摇头,气息微弱,语气却很是坚定,道:“陛下,一山不容二虎,陛下既有明君之志,便不可再过于依赖我了——我总是要走的。”
听见江知白说“要走”,云落便忍不住追问道:“你要去哪?你是不是觉着朕对你不好?没法招待你了?放弃摄政王的身份就这么难吗?你就这么难闲下来吗?”
江知白张了张嘴,不知道要从何说起。
他从来不曾在意过身份地位,位高权重者,未必是个谦谦君子,未必适合做朋友。
何况他想要的,是违背人伦纲常的禁忌之恋。
见他无话可说,云落便当他是默认了,冷笑了一声便拂袖而去。
这最后一根稻草也被吹走,腹中的疼痛便愈发猖狂起来,江知白掐着腰腹间,努力的把自己蜷缩起来,昏昏沉沉的想,这都是他该得的惩罚。
他不该喜欢上男人,更不该喜欢上这世上身份最珍贵的男人。
他一无所有,即使想要讨好云落,也只能拿云落自己的东西哄他开心。
难怪云落恨他,厌恶他。
人与人的相处,短期内看到的都是优点,所以有不少人前仆后继的告诉江知白,“我喜欢你”“我愿意为你奉献一切”,甚至还有人告诉他“你是大楚的神明!”“摄政王殿下完全可以更进一步”。
这些示好背后,无外非权力、金钱、容貌、恩惠四个理由。
权位这些东西,总是风水轮流转,他始终记着,这些东西归根到底都是云落的,因为权位爱上他的人,总有一天也会因为这个理由爱上别人。
而容貌和恩惠都是有限的,岁月总会带走他这副皮相,恩惠会消融在时间之中,因为容貌和恩惠爱上他的人,总有一天会离他而去。
只有云落,他什么都有,所以不会被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打动,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他认识云落这么多年,早就知道这个人嘴上说得再狠,心底也是一片温暖的,到底是不经世事的少年,不知道人心可以多么险恶。
他就像澄澈的溪水,映照着江知白这颗骚动的心是多么丑陋不堪,低俗恶毒。
江知白安慰自己道,这样也挺好的。
云落最好一辈子也别知道他曾经怀有这样的心思。
就把他当成野心勃勃的臣子,加以斥责和防备,也好断了他最后一丝念想。
他算什么东西,敢觊觎云落那样的天之骄子?
再疼些才好,疼能让人清醒过来,这都是他该受的惩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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