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落愣了愣，道：“你以为我找你回去，只是为了利用你？”
江知白只觉着头疼，实在懒得听他那些辩解，上了楼，进了自己房间，坐了一会儿还是止不住心里的烦躁，又上了床，想要躺一会。
他的身体里似乎藏着一丝阴暗的冷意，在他的四肢百骸里游走，像是有人把他的身体一片一片切开，又摆成原样，虽然外表还是一样的，但是他自己知道，自己这具身体已经支零破碎了。
他冷的受不了，扯开被子裹在身上，却还是抖得厉害，为了忍耐这种寒冷，他的指甲掐入掌心，他那么用力，直到温热的血液滴了下来，他才好了一些。
他知道这是不对的。
他似乎答应过谁，无论如何都不能伤害自己，可是他太冷了，冷到需要用自己的鲜血才能取暖。
云落进来的时候，就看见江知白拿着匕首正准备划开自己的肌肤。
他大脑空白了一瞬，等他反应过来时，他已经扑过去夺走了江知白的匕首，远远地扔开，随即紧紧地抱住了江知白。
很长一段时间，谁也没说话。
江知白的语气中带着一股冷淡的厌倦，道：“退开。”
按照云落的自尊心，他早就摔门而去，可是他似乎真的被吓到了，甚至带上了一丝哭腔，道：“不要，求求你了，不要这样，不要……不要死……”
这场景实在有些荒谬，江知白便真的笑出声来，道：“这个世界上，谁不会死？”
云落的眼泪便落了出来，偏执道：“我不准！”
江知白推开他，冷声道：“我没打算自戕。”
云落似乎想再次上前拥抱他，却不知道停下了脚步，颤声道：“我，我真的让你如此痛苦吗？”
江知白道：“怎么会。没什么事的话，能不能请你离开？”
云落泪如雨下，已经模糊了他的视线，但是他甚至不敢抬起手来擦一擦自己的眼泪，生怕一瞬间，江知白便把匕首插在自己的心口里。
云落轻声道：“知白，我真希望那把匕首插在我的心口，也不想再看见你如此自伤。”
江知白似乎想继续冷笑，然而刚刚发生的一系列事情已经耗尽了他的力气，他努力忍住的那股寒流再一次地涌入他的喉咙中，丝毫不给他掩饰的余地，便淋漓洒了一地。
云落便眼睁睁地看着江知白吐了一地的血。
他想尖叫，想喊点什么来发泄自己的恐怖，但是他什么都喊不出来。
早就有人跟他说，江知白的身体不如以前，他也知道，自从吃下那盘带毒的点心，江知白的身体便总是病歪歪的。
他的脸色总是惨白，像是很久没见过太阳一样，他的手脚总是冰冷，像是刚刚从雪地里归来一样，可是他总以为养了这么久的江知白会好一点的。
这口血浇的他心底发凉。
江知白的眼前一片黑雾，撑着桌子，勉强才没倒下。
以前，他想好好活的时候，每个人都觉着他心怀鬼胎，对他百般提防，如今他不怎么想继续下去的时候，每个人都求着他不要离开这个世界。
真的是强人所难。
好冷，好累。
他感觉到自己被人抱住，挪到床上，然后有温热的液体落在他的脸上，随即有温热的手指抹去了那滴液体。
他好想说，别，他太冷了，任何温热的东西，他都想紧紧地抓住。
但是他太累了，抬不起手，也没有勇气去拥抱其他人。
幸好有人继续抱住了他。
有温度传过来。
好半天，他才缓过来，终于听清了云落说的是什么。
“我不爱你了，求求你，活下去吧。”
江知白的胸腔痛了一下，但是他已经太习惯痛苦了，这点不适很快被他若无其事地压住。
他轻声道：“好。”
云落见他终于清醒了些，便强自压住自己翻滚的情绪，尽量平静道：“你躺好，我去找黄先生过来。”
江知白嗯了一声，便闭上了眼。
好一会儿，云落突然出声道：“知白，对不起——我不想这么早说的，我总以为我应该先补偿你一点什么，才能表达我的歉意。但是我发现，你似乎真的不会再相信我了——即使我现在站在你面前向你道歉，你也完全不相信我说的，对吧？”
云落道：“再等等，等我们回到京城，我绝不会再靠近你了。我给你自由，知白，希望你自由地活下去。”
真是令人厌倦的陈词滥调，江知白漫不经心地评价道，他根本没把这番话放在心上，哑声道：“陛下说完了吗？能不能麻烦您去叫人。”
云落听完，整张脸涨红，转瞬间又煞白，随即跌跌撞撞地冲了出去。
不一会儿，忙乱地脚步声又多了几个，不一会儿，便见黄泉冲了进来。
看见地上那一摊血迹，黄泉的瞳孔略略放大，惊道：“知白！”
江知白哑声道：“药。”
黄泉连忙掏出药瓶，倒了几颗药，递给他。
江知白躺在床上，伸出手，略略抬起，袖子落下去，露出纤细白嫩的手腕。
看见他渗着血的掌心，黄泉的眼皮又跳了跳，道：“你……你这又是何苦！”
江知白有气无力地警告道：“别说我不想听的话。”
黄泉道：“你这样下去不行，我去叫方神医，我们在这里，等他过来。”
药效还没上来，由于失血，江知白整个人有些困倦，听闻他这么讲，也没反对，懒洋洋道：“我有点冷。”
云落边转身边道：“我去弄个火盆！”
他出去后，黄泉还有点讶异，道：“咱陛下今儿走得倒快？”
江知白敷衍地嗯了一声，道：“你还有止疼的药吗？”
黄泉惊道：“这么疼？”
那些止疼的药是方神医临走的时候留的，因为药力猛，平时并不让他吃，吩咐在他痛极时才吃一颗，好在江知白也配合，平时并不会主动要。
江知白道：“没有很疼，只是要一颗备着。”
黄泉犹豫了一回，还是从怀里掏出香囊给他，“都给你，别总硬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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