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当空，夜露初降。
秦漫洗过澡，裹着浴袍，站在落地窗前擦头发。
庭院里还亮着数盏明灯。
有两个人在灯光下各执一边，地上仅脑袋大的影子跟着他们的动作晃动。
是厉骁和乔英。
秦漫看了一会儿，因为角度问题，没能读出他们的唇语，索性下了楼。
她也没轻手轻脚，为的就是看看他们的反应。
果不其然，发现她过来了之后，他们之间所有的谈话内容都暂停，双双微笑着看过来。
厉骁把她揽过来。
“出来干什么？外面蚊子多，就喜欢咬你这种小孕妇。”
秦漫顺其自然道。
“那你们这么晚在外面喂蚊子？”
乔英开玩笑道。
“我们那是在抓蚊子。”
厉骁不咸不淡得给了乔英一个眼神，意思是没聊完的之后再聊，就扶着秦漫的肩膀，要把她送回去。
秦漫连连摆手。
“你们忙你们的，我怕晚上又找不到你人，只是特意来告诉你，我明天要出去一趟。”
乔英抓痒的手瞬间停下，厉骁也顿住。
他反应还算镇定，和顺得问道。
“有什么事吗？”
秦漫掏出打火机，咔咔打了两下火，皆是擦出一点火花，就没下文了。
“打火机没油了，点不着火。”
厉骁婉拒道。
“我派人去买，你在家安心养胎。”
秦漫轻轻拧起了眉头。
“厉骁，自从我怀孕开始，我就没出过这庄园，我又不是什么圈养的宠物，你干嘛把我关在这不让我出去？”
厉骁解释道。
“我不是关你，你怀孕了，一切都得小心点。”
秦漫憋着闷气。
“你不就是不想让我抽烟嘛，现在打火机没油了，正合你意了。”
她扭头就想走，厉骁拉住她。
“没说不让你去，我明天陪你一起去。”
秦漫高兴得往他的脸上亲上一口。
“那你忙吧。”
她回头步伐轻快，手心里攥着的打火机被体温染得发烫。
厉骁吩咐乔英道。
“那这事，就交给你了。”
只留乔英一个人在原地，她看着他们离开的那个方向，眼皮沉浮两下，转身向反方向走去。
不一会儿，一辆车驶出庄园。
乔英把车停在远离庄园的环岛公路边上，踩着岛岸边的礁石，在旷野无人的黑暗中，拨通了那个电话。
“我是乔英。”
“英子？”
“江练在你身边吗？让他一起听电话。”
电话对面的洪谦忙不迭去找人。
“你等等啊，别挂啊……”
乔英手举着电话，听着里面发出来的声音，洪谦可谓是连滚带爬，跑得呼呼起风。
她的嘴角在不经意间提起。
乔英在意识到自己没理由得笑之后，又瞬间掉下来。
那个老是逼她笑的人，现在不用逼，就能让她笑。
她不知道怎么想的，一声招呼也没打，“啪”一下把电话给挂了。
静了足有几分钟，她又呼过去。
“不好意思，信号不好。”
洪谦那直肠子只会考虑到直系原因。
“没事没事，我还以为你偷摸联系我们被发现了呢，给我急的，你没事就好。”
这回洪谦已经找到江练，回答她的也是江练。
“乔英，很高兴接到你的电话。”
乔英言简意赅。
“江练，你上次说的，还算数吗？”
江练：“只要我还活着，契约就永远存在。”
乔英眉尾上扬，她其实根本没把那些话当回事，她做这件事的出发点，已经超出了她的风险评估范围。
是继她与吴凤芳半路相认之后，做的第二件被情感左右的冲动事。
尽管如此，她还是想拿江练他们抛出的橄榄枝当台阶下。
“好，不过我有两个条件，一，你们必须听我的，二，除了我主动透露的信息，你们不可以再多问。”
——
星洲岛上的大型商超屈指可数，zippo专卖店更是独门经营。
秦漫如愿从那个囚笼里飞出来，旁边跟着厉骁，身后两个身宽体胖的保镖。
她直奔zippo专卖店，厉骁紧随其后，那两保镖往店门口一站，没人再敢靠近，直接包场式服务。
店员一看这架势，就知道来者是惹不起的主，夹着尾巴上前。
秦漫把那打火机掏出来。
“没油了。”
店员接过，服务态度极好得做推荐。
“您这款的原装油店内暂时缺货，如果您急用的话，可以选择蒸馏石脑油，纯度也很高，不比原装油差，不会伤害棉芯。”
秦漫对油的品类不感兴趣，她故意放完煤油，到这里来，主要是想确认这枚打火机，是不是真的叫眼中人。
“那它原装的还有吗？不行我就再买一个。”
店员看她如此执着。
“实在不好意思，这款是过季的款式，现在都已经下架了。”
秦漫偷偷扫了一圈柜台，确实没有找到同款。
“那就加你说的那个吧。”
她把打火机推过去，店员热情得拿去帮她加油。
“那您稍等一下。”
秦漫负手闲晃，把柜台里的陈列品都看过去，回头对厉骁说道。
“要不我也送你一个？”
厉骁轻笑。
“行啊，只是，你有钱吗？”
秦漫：“……”
店员将打火机拿回来，还顺手附上了一张宣传单页。
那女店员将打火机交回秦漫手中，拉着她的手不放，卖力推销。
“正好今天商场有一项回馈活动，凡是到店消费的顾客都有一个小时的免费spa按摩，就在斜对面，您一定要去体验一下。”
秦漫定定得看着这女店员，她不认识这个人，但是从方才归还打火机开始，她有意无意得拉扯，说的话是关于活动的，眼神却看都没看到过那张宣传单页，直勾勾得盯着秦漫。
好像有什么难言之隐。
秦漫很敏感。
厉骁上前搂过她的腰，“走了。”
秦漫抽手，跟着他离开，最后看了一眼那女店员的神情，面带微笑目送，下眼睑跳动的幅度肉眼都能看得见。
而她方才紧抓不放的那只手，正紧张得蜷缩揉搓。
秦漫低头又走了两步，忽而停住。
厉骁回头看她。
“怎么了？”
秦漫带着倦意得撒娇道。
“我最近确实腰不舒服，要不去试试？反正免费。”
厉骁：“我们又不差这钱。”
秦漫：“我差啊，你看我连给你买个礼物都要被你笑话，不行，这免费的不要白不要，错过了这村就没了这店。”
厉骁宠溺道。
“好，今天就让你玩开心了再回去。”
秦漫挽上他的胳膊，弯弯一笑。
“走吧。”
她不知道那个女店员的举动究竟在打什么主意，但是没关系，就算不是什么好事，她也要搞清楚。
很快找到那个spa体验中心，秦漫被服务员领进去，身后的几个大男人却被伸手拦住。
“先生，这里是女宾馆，男宾在那边。”
厉骁：“我只是陪她。”
服务员诚心诚意得致歉。
“理解，不过请您也谅解一下，女宾馆可不是只有您妻子一个人，这有男士闯入，我们也不好交代。”
“不如您也趁这个机会，好好放松一下。”
秦漫驻足回头，上前拍拍他的肩膀，安抚他道。
“你看看你，老是绷着肩，天天那么紧张干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吃人呢。”
厉骁刻意放松下来。
“那我就在这等你。”
秦漫拗不过他，对他挥了挥手。
服务员把她带进一个小隔间，没开灯，但是一踏进去，她就听到了不属于自己的呼吸声。
房间里藏了人。
灯光打开，人影闪烁在秦漫的瞳孔深处。
那人身形比例堪称极品九头身，他头微微低着，额前的头发垂下来。
修长有力的双腿随意交叉，双手交叠得架在胸前，腰部笔挺得倚靠在墙边。
从秦漫的视线角度看过去，还能看到他的腰窝空隙，有微光透过，整个人透着一股恬淡柔和，又坚韧不催的气质。
看一眼，秦漫紧张的拳头就松开，她觉得，她在他面前没必要，没有理由的，不用端着防备。
那人看到她来了，一下子弹起来，朝她看过来。
他和秦漫一样，看到这个房间里另外一个人，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定定得看。
秦漫盯着他的脸，他的眼睛，想在记忆中找到一点重合之处，可是她失败了。
半晌，他打破平静。
“你又瘦了。”
又，他用的是又字。
秦漫冷静得提问。
“你是谁？”
江练的瞳孔震了又震。
“你不记得我了？”
秦漫摇头，她盯着那张脸，还在竭尽全力得想，想到呼吸乱拍，想到面目狰狞。
江练看出她的折磨和窘迫，想去拥抱她，安慰她。
可他刚迈出去一步，就引得她往后退了一步。
她在抗拒他。
江练顿住，站在原地。
“好，我不靠近你，想不起来就别去想，别逼自己。”
秦漫好奇得看着他。
“是你把我骗来这里的，你想干什么？”
江练伸出手，摊开手掌心，尝试道。
“秦漫，你愿意离开他，跟我走吗？”
他的态度柔和，一点都没有要强迫她的意思。
秦漫看向自己的微隆的小腹。
“虽然我不知道你是谁，你又想干什么，但是我已经怀孕了，是他的。”
江练的手捏成拳头，抖动起来。
他艰难得从牙齿缝隙中吐字。
“好，我不逼你。”
他转过身去，眼眶红得滴血，肩膀微微抽动，不愿让秦漫看见。
“喂。”
秦漫不记得他的名字，只能用喂来称呼他。
她把手抬起，亮出手心里的那枚打火机。
“它叫什么名字？”
江练仰头把眼眶中的泪憋回去，回头看到那枚他送的打火机。
他没有丝毫犹豫就说出了答案。
“眼中人。”
秦漫屈指收起东西，只感觉浑身的毛孔都舒张开来。
她依然没想起来他叫什么，他是干什么的，又和她是什么关系，但是再看过去的眼神中，添加了深深的笃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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