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夜莺她，已经失踪三日了。”
厉骁手指间的雪茄烟余烟渺渺，站在窗前，眺望远方。
阿良微低着头，在他的斜后方，浑身紧绷。
“先生，莫非她真的……”
厉骁将雪茄烟凑到嘴边，吞云吐雾。
“她最好跑远一点，猫抓老鼠的游戏，够狼狈才有趣。”
话音刚落，他的视线里出现了一辆车，正从林间小道中顶着光影驶来。
阿良惊呼道。
“是夜莺！她回来了！”
厉骁的手停滞在半空，眼周肌肉微微施压，眯成细细的一道缝，瞳孔盯着那移动的光点。
“这可真不像她。”
“你在说谁？”
秦漫不知何时出现在他们身后。
厉骁回头轻笑。
“没什么，你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秦漫走上前。
“给你送东西啊。”
“我在房间的角落里，找到了这个，大概是从你衣服里不小心掉出来的，怕是什么要紧东西，就给你送过来了。”
“这是什么啊？长得跟邮票一样。”
她举在手里的，就是lsd试纸！
厉骁神色一凝，立刻伸手夺过来。
“你打开过吗？”
秦漫还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事，颤颤巍巍得摇着头缩回手。
“你对这个东西过敏，以后看见了也别去碰它，知道吗？”
秦漫敏锐得听出他的话外之音。
“厉骁，你怎么知道我对这东西过敏？”
“我自己都不知道。”
厉骁却不再与她作解释，将东西收起来，扭头吩咐阿良。
“带她回房间。”
“小鱼姐，走吧。”
秦漫转身，又回头看向厉骁，他对那东西的反应已经暴露了他的心思。
从房间里走出来，秦漫又向阿良问道。
“你为什么叫我小鱼姐？那是我以前的名字吗？”
阿良不敢多说，只是点头。
秦漫继续试探道。
“阿良这个名字不错，谁给你取的？”
阿良没有明着回答，但是秦漫去看他的时候，他的眼神下意识得瞥向了她。
秦漫微惊，指了指自己。
“我？”
阿良点头。
秦漫盯着他左看右看，得亏阿良长的离谱，和她的基因哪里都不匹配，要不然她会觉得，自己曾有个大儿子。
阿良看出她的疑虑。
“我不是你生的。”
秦漫：“……”
“我知道，要不然你应该管厉骁叫父亲。”
阿良：“……”
秦漫忽然驻足，目光定定得看向少年。
“阿良，你应该笑一笑。”
阿良错愕得侧头，注视着她那双似乎蒙着厚雾、又似乎无比通透清澈的眼睛。
秦漫没再多言，率先离开，阿良对着她的背影，嘴角扭捏抽搐得扬了扬，努力露出一个生涩干巴的笑容。
另一头，乔英停车熄火，有两个人凑上来。
“先生有请。”
那两个人一左一右得守在她身边，说是要请她上去，却不给她让路。
乔英知道他们是什么意思，也没理论，直接将自己的蜂鸟枪拿出来扔给他们，双手一摊。
“没了。”
他们还不放心，乔英干脆举手随他们搜身，待到确认过后，她拍拍手，打开车后备箱。
“正好，我还准备了一份礼物送给他，麻烦你们代劳？”
后备箱中蜷缩着一个人，手被反绑在身后，头上戴着黑色头套，一动不动。
“这是什么人？”
乔英：“能证明我清白的人。”
说完，她悠然惬意得甩着车钥匙，跨步走上台阶，嘴角吊着豁出去的洒脱笑意。
她轻车熟路得找到厉骁。
“老鬼，我回来了。”
厉骁正在自己动手剪雪茄。
“这几天，你去哪了？”
乔英利索回道。
“去找自己的清白。”
厉骁：“那你找到了吗？”
乔英：“不找到，我就这么回来，不是在给自己挖坟吗？”
厉骁把手上的雪茄烟放下，好奇得看过来。
“哦？你这是找到替罪羊了？”
乔英：“是不是替罪羊，你亲自问问不就知道了。”
两大汉押着一个人扔进来，乔英一脚踢上了门，拧动上锁。
江练的头套刚被揭开，手上虚幌的捆绳松脱，一瞬间就从束手就擒的俘虏反客为主，一手肘挥过去，干趴下一个。
另一个想上去阻止，手刚抬起去摸腰间的枪，乔英上去就是一脚踹于其颈椎骨，折裂的颈椎让他脑袋以下瞬间瘫痪，几次想重新站起来都失败，只能眼睁睁得看着自己倒地不起。
江练和乔英一个守着门边，一个直面厉骁，中间横着那两个被迅速修理的手下，一前一后得将门堵死。
厉骁不慌不忙。
“乔英，你变了，变蠢了，变得和他一样愚蠢。”
江练侧首对乔英说道。
“这里交给我。”
乔英从被打截瘫的手下口袋里找回自己的枪。
“你自己小心。”
她倒退着离开。
厉骁脱去外套，撸起衣袖，扭了扭脖子。
“江警官，早就想讨教一二了。”
他又掏出枪，端端正正得放在一边。
“你看，够公平吧？”
“既然来了，就把命留在这儿，往后每年，风雨无阻，我和秦漫亲自给你上坟！”
江练舔了舔后槽牙。
“很抱歉，我没你那么大度，你的坟头位可别被我找到，我会给你挫骨扬灰。”
厉骁自信得勾起一边嘴角，手一握拳，各指关节都响了个遍。
江练揉了揉被捆绑的手腕，紧捏成拳，青筋就爆出纹路。
——
乔英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她的任务就算完成，按照江练所说，她可以趁两虎相争的时候，早早离开，去做自己的打算。
趁动静还没闹大，趁还有机会脱身。
她镇定自若得迈着步子，迎面遇到了两个巡逻安保，他们都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擦着肩膀走过。
可是乔英知道，等他们走到那个房间，就会发现异常，到时候江练就会腹背受敌。
乔英的眼睛轻轻一闭，脚步蓦然停下。
她听得清晰，有一个声音在她心底回荡。
她无奈吐息，下一刻，回头举枪。
砰！砰！
她觉得她和秦漫一样疯了个彻底，她竟然想给江练守住外围，她居然为了这群人，不惜与这里的所有人为敌，不惜以一人之力，由内而外得扫荡可能存在的威胁。
枪声立刻引来更多的人，乔英守在这个地方，一枪又一枪，不让人有靠近的机会。
不过十秒时间，她枪里的子弹就打光，再一次扣下扳机，是空弹。
她立刻蹲下翻滚，想从死人身上换枪，仅这一点空隙，就有子弹从她滚过的痕迹上划过，险些被擦到。
就在这时，连续的几声枪响在她身后响起，目标却不是她。
乔英惊喜得回头。
秦漫正踩着尸体的缝隙走过来，她清理掉这一拨人，弹匣也打空。
乔英有些错乱。
“你……你都记起来了？”
秦漫摇摇头。
“我不用全部记起来，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
秦漫直截了当得问。
“小英姐，你也是警方的人吗？”
乔英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算是吧。”
秦漫掐重点问。
“你这么做，是要强行收网了吗？”
乔英点点头。
秦漫：“要我怎么配合？”
乔英：“你保护好自己就行。”
秦漫起身。
“我去找厉骁。”
乔英拽住他。
“别去！”
“听我的，别去，你去了反而对他不利。”
乔英没有说“他”是谁，秦漫却就是知道，这个“他”不是厉骁，是那个她还没来得及问名字的人。
但乔英怕她不清楚。
“秦漫，听好了，厉骁是国际s级通缉犯，代号水鬼，他做的都是染血带毒的生意，如有必要，连自己至亲都敢杀。”
“他将你强行掳过来，如今你变成这个样子，也是他一手造成的。”
秦漫轻笑。
“你是怕我会在这关键时刻，立场动摇不定吗？”
乔英否认。
“不，我是想告诉你，你不是他的对手。”
秦漫沉默下来，乔英说的没错，厉骁已经把她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她确实不是他的对手。
楼梯间又有脚步，竖耳辨认，来人不少。
乔英快速转变了策略。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我们手上的子弹迟早会被打空，我得尽量把人都引走。”
“秦漫，你守在这儿，在大部队赶到前，保证这一层无人靠近，可以做到吗？”
秦漫郑重得点头。
乔英欣慰得笑一下，双手拥过她，在耳边轻声细语。
“秦漫，谢谢你让我明白，原来路不是选出来的，是要自己走出来的。”
“以前我总觉得你又蠢又傻，直到最近，我发现我被自己的自作聪明堵上了死路，我再想起你的时候，又忽然觉得，也许我才是那个又蠢又傻的。”
乔英的眼里，一半是羡慕，一半是自愧不如。
“秦漫，我哪怕你一半的勇敢和坚贞，都不至于把人生走成现在这个样子。”
秦漫听得一知半解，也没细问，只是用手轻抚她的后背。
“小英姐，我虽然不知道发生过什么，但是我只想告诉你，勇敢不是一个什么高大上的定义，它是人生走出的每一步，不管对错，无关他人评判，只要你在走，那都能称为勇敢。”
新一拨的人已经从楼梯拐角后出现，乔英松开她，朝她露齿一笑。
“你说得对。”
“秦漫，千万记住，无论如何，不要靠近厉骁。”
她说完从尸体上找到枪械，熟练得朝后方放了一枪，随后随意推开一个空房间的门，三两步跑过去，翻窗一跃而下。
风钻入衣摆，拂过发丝。
明明什么都没改变，她的灵魂却终于能融入风中。
那是自由的界说。
先有真正的自我，才能有真正的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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