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京北天气多变,课间操还没结束,沉闷的灰云涌荡在天地间,带着湿气的风暴躁地卷起砂石,龚喜在广播里喊了声解散,学生们抱头往教室跑的路上,大雨直接落了下来。
顾时亦头发被打湿,湿漉漉的头发贴在脸上,一张脸冷峻地生人勿进。
他最先将带着转赞评数字的那条说说截图下来,接着找到管理监控的老师调出放学路上的监控,很快捕捉到在后面偷拍的高三学生。
不出顾时亦所料,果然是被龚喜全校通报的三个人为首的那个。
紧接着,他又用q/q联系了管理表白墙的女生,威逼利诱地要到了那人跟她的聊天记录和截图,最后,他将评论区里骂的最凶的那几个ip地址一一保存下来,紧接着报了警。
他以完全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成熟,用最成熟的方法独自完成了整个流程。
警察找到龚喜的时候,他整个人都是懵的。
了解了来龙去脉之后,龚喜立刻派人将所有人叫到了办公室,特别是当事人田橙和顾时亦。
田橙睡着不肯醒,顾时亦向林欣欣借了块一次性毛巾,在冷水里泡开拧干,弯腰小心翼翼地推了推睡地正香的田橙,“橙子,醒醒。”
“不、不醒。”田橙嘟嘟囔囔,还不耐烦地挥了一下手,赶蚊子似的。
顾时亦:……
怕人受激,顾时亦用冰冰凉的毛巾盖在少年手背上,轻轻揉搓了几下。
田橙眉头皱了皱,费力地扯开眼皮,“干嘛……”
“有点事,要去办公室一趟,”等人迷迷糊糊坐起来,顾时亦才敢湿毛巾在田橙脸上擦了几下,“不很严重,就露下脸,别的我都处理好了。”
“哦哦。”田橙自己接过湿毛巾擦了下脸,用力揉了揉眼睛,白嫩的皮肤被搓地泛红,圆眸蓄着水似的,盯得人心颤。
但人好歹是清醒过来,浑身上下都写满不情愿,垂着脑袋,恹哒哒地跟着顾时亦往龚喜的办公室去。
全程目睹高冷班长温柔小心叫醒服务的同学们:………
谣言到底是真是假,这下才是真的搞不清楚了。
路上,顾时亦三言两语,尽力用最简洁最舒服的语言将事情小心告诉田橙,“放心,我会让那些人跟你道歉,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受委屈……和顾时亦传绯闻,好像也不算委屈。
田橙揉着眼睛打着哈欠,慢吞吞地走进龚喜办公室。
高三的三个男生和家长,表白墙的负责人,警察都在,偷拍的那个男生的妈妈正和龚喜撕地难分难舍,难听的话一句接一句,田橙进来的时候,女人干脆阴阳怪气,“哟,这就是那对不要脸的同性恋啊?长得人模狗样的,怎么还敢做不敢当呢?”
“你再说一次!”顾时亦将田橙挡在身后,脸色一沉,居高临下地逼视着满嘴不干净的女人,“有种你再说一次!”
顾时亦真的发脾气,浑身戾气阴郁地仿佛要杀人一样,女人被慑地虚了虚,干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哭喊,“这是什么世道!自己不干净还不需要别人说?还要报警?报警有用?耽误人家警察工作,是不是要判个妨碍执法?!”
“就是,他们公然违反校规早恋,教导主任徇私舞弊,不处罚他们两反而在这里找我们的事?不公平!”为首的学生怒喝,其他两个也开始符合。
难听的辱骂都被顾时亦挡下,警察在旁边又劝又拉,一脸无奈。
田橙乖乖地站在顾时亦身后,淡定地拿出手机开始打电话。
龚喜一脸烦躁,“对对对,把你妈也叫过来。”
田橙,“啊?这种小事叫我妈咪干嘛?”
龚喜,“那你给谁打电话呢?”
田橙,“律师叔叔啊。”
律师……所有人都愣住了。
田橙一脸呆萌,“妈咪帮我请了私人律师,这些事都交给他就好啦。”
私人律师……龚喜一个头两个大,管理表白墙的女孩都快哭了,“这跟我没关系啊,是张耀发给我照片还信誓旦旦地说他两在一起了,我……我只是被骗了而已,而且我也没什么恶意……”
“录下来啦,”田橙捧着手机道,“张叔叔半个小时就能过来,从现在开始你们所有的话我都会录下来哦。”
所有人:……
女人顿时也不敢撒泼了。
“我也是律师!”另一个学生的爸爸愤愤道,“我们倒要说说这个道理!”
田橙,“好的呀,我催他一下哦。”
男人:……
乖地能气死人。
顾时亦万万没想到,田橙能这么淡定,这样坦然而无畏地面对所有恶毒的羞辱和敌意。
顾时亦想起田橙的妈妈,漂亮的女人气质非凡,手腕上带着几十万的梵克雅宝钻石手链,一周去日料店七次的vvvvip会员,和田橙亲昵地喊着“宝贝”“妈咪”。
像个小天使——顾时亦忽然想——一个金刚钻做的小天使。
丰厚的家底和温暖的爱意给予他无限的底气和勇敢,像颗闪闪发光的钻石,漂亮、坚强,风霜雨雪不会轻易伤害到他,更不需要他自以为是的隐瞒和保护。
顾时亦悬了一上午的心顿时就踏实地落了下来。
很快,“张叔叔”冒着大雨赶了过来,一进门,刚刚叫嚣着要讲道理的男人整个呆住。
“张……张维明老师?专门负责青少年案的张维明老师?”
“是之前猥/亵幼童案里直接让对方判死刑的那个张维明?靠!这家人什么来头!”
“是我,”张伟明礼貌地点了点头,转头看向田橙,“小橙子,去休息吧,这里交给我就行。”
“证据都在这里,”顾时亦将自己搜集好的监控视频,聊天记录,数据截图、以及录音全部交给对方,张维明满意地点了点头,“判个两年没有问题。”
出警的两个警察互相看了一眼,“那就直接走司法程序?”
张维明,“没问题,我这就准备律师函。”
这人,仿佛所有事情都已经尘埃落地,没得商量了一样!他们连反驳一句的机会都没有了!
所有人:!!!
“不,不是这样的!”之前嚣张跋扈的几个家长顿时慌了,七嘴八舌地开始解释。
看着乱成一团的办公室,龚喜拍着心口,一口气险些喘不上来。
一个处心积虑搜集证据报警,一个直接叫律师扭转乾坤。
有出息,太有出息了!
麻烦都是他的,那两——大的垂着眼睛看着人笑,小的打着哈欠,眼皮已经抬不起来了。
田橙打了个哈欠,“那我可不可以回去睡觉了啊?”
顾时亦:………
龚喜无奈地摆了摆手,示意快滚快滚。
雨已经小了,学生们都在上课,校园里静悄悄的,只有雨水簌簌地声音。
空气沁凉湿润,被雨雾迎面一吹,田橙的困意少了点,顾时亦道,“反正也快放学了,带你去食堂吃饭?”
“好!”田橙眼睛一亮,“有鱼吗?”
“鱼啊,”顾时亦想了想,“走,我带你去小食堂,那边菜好吃。”
田橙乖乖地跟了上去。
还没放学,小食堂人也少,顾时亦点了份两百块的干烧鱼,又点了份最贵的三文鱼大腹,还有一份红烧小排骨,田橙眼巴巴地看着色泽诱人的香辣小螃蟹,“这个呢,这个也来一份吧?”
顾时亦一秒都不带犹豫的,“你螃蟹过敏,不能吃这个。”
螃蟹过敏……田橙懵了一会才想起来自己“螃蟹过敏”,原来他随口编的谎,顾时亦竟然这么清楚地记在心里。
田橙心里又苦又甜,只好馋兮兮地放弃了香辣小螃蟹,跟着顾时亦找了张桌子坐下。
干烧鱼香辣味美,三文鱼也很新鲜,微微地甜,田橙没睡好就特别饿,拌着米饭大口吃着,还不忘不停夸夸,“好吃,这个好好吃,唔,这个也好好吃啊!”
吃着吃着,田橙的眼睛越来越亮,嘴唇红润饱满,吃香好看,看得顾时亦也饿了起来。
两个大男生都很能吃,埋头干完所有的菜,别人也都放学了。
附中已经开始午休,中午放学时间很长,之前田橙不回家,就直接在教室趴着睡,不过今天下雨,他头发湿了不少,顾时亦就提议,“去宿舍换身衣服吧,要不容易着凉。”
小猫咪确实是娇气,何况他还是猫中娇气包小布偶,这会身上已经开始发凉了。
田橙想了想,“好叭。”
大中午的,鬼魂应该不会出来吧。
可没想到,走到半路,田橙鼻子一痒,打了个惊天动地的喷嚏。
糟,要感冒了。
田橙揉着鼻子,小脸一垮。
“着凉了吧,”顾时亦心一揪,“快走快走。”
好不容易赶着跑回宿舍,田橙一摸额头,完蛋,已经开始发烧了。
不愧是猫中娇气包。
一发烧,白皙的皮肤就像喝醉了酒一样开始透出浅浅的红晕。
田橙裹着被子坐在顾时亦的床上,顾时亦冲了感冒冲剂,又找了身干净的备用校服让他换,田橙裹着被子伸出手,下意识地等江柔他拽衣服,随即反应过来眼前的人是顾时亦,刚想收回手,顾时亦扯着衣角往上一拽,半湿的校服整个从少年脑袋上拽了下来。
眼前亮白一晃,田橙胖嘟嘟的小肚皮露了出来。
顾时亦只觉得小孩白的晃眼,脸那么小,看不出来整个人竟然有点肉嘟嘟的,虽然该有的线条轮廓都有,但怎么看着都跟个瘦版的年画娃娃一样。
“你不瘦啊,”顾时亦笑,将干爽的备用校服给他换上,被子再次裹好,“也挺能吃。”
田橙吸了吸鼻子,有点不好意思。
被子上都是顾时亦的气味,是清新好闻的薄荷香,因为是夏天的薄被,整个裹住也不闷热,他捧着杯子喝感冒冲剂,水汽醺地脸上的红晕愈发明显。
他转着眼珠打量只在视频里见过的宿舍,发现这里干净地有点萧条。
顾时亦自己的床上只有学校统一的灰白格的被罩枕头罩床单,放书桌的床就在对面,白天书桌合起来放在床下,书整整齐齐地码在一边,其他没有人的床则规整地铺着黑白格的防尘罩。
整个宿舍看起来干净整洁,但因为是阴面,没有阳光,灰暗的近乎压抑。
顾时亦爱干净,人也勤快,就这么一会的功夫,已经将他换下来的校服洗出来晾上,忙完之后,总算有时间在对面床上坐下来,“感觉怎么样?”
田橙感觉不太好。
但他不想给顾时亦添麻烦,于是说,“好多了。”
一张嘴,声音都哑了。
田橙:……
“唔,不太好,”田橙吸着鼻子说,“给妈咪打个电话吧,我下午得请假。”
生病了控制不住自己,谁知道耳朵和尾巴什么时候就露——不好,尾巴好像已经露出来了?!
毛绒绒的大尾巴在被子里动了动,田橙啪地一声拍过去,将不受控制的尾巴按住。
顾时亦,“??怎么了??”
“没,快给我妈咪打个电话!”田橙带着哭腔说,“我想回家,唔唔。”
说着,田橙将被子往脑袋上一罩,浑身上下只露出一张小脸来。
翘起来的耳朵顶着被子,难受地扑棱了两下。
田橙:……
完蛋了。
顾时亦紧张道,“怎么了?难受?”
说着就要走过来,田橙大声,“别动!”
顾时亦僵住。
田橙,“快给我妈咪打电话呜呜呜……”
顾时亦忙起身拿手机,才想起来田橙的手机和衣服都在洗漱池那里,他跑到洗漱池去手机的空档,田橙一把抓住不停乱动的大尾巴团吧团吧,一屁股坐在上面。
为什么尾巴总是这么不听话!
难怪人家说猫咪的尾巴和猫咪是两种生物,田橙不高兴地扑棱了一下耳朵,妈咪快来!
再不来就露馅了!
不是说被人类看到非人的身体收到惊吓的话,他就会被规则处理掉吗?!
他才四岁,他不想被处理掉呜呜呜。
顾时亦取完手机回来,就看见裹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张小圆脸的少年哭地满脸都是泪,小表情又惊又怕,好像他是什么可怕的洪水猛兽一样。
“……手机,”田橙塞着鼻子翁丽嗡地,伸出一只手摊开,“给我。”
顾时亦忙把手机递过去,田橙一手揪着裹到下巴的被子,一手拿着手机拨通江柔的号码,“妈咪!快来接我嘤!”
睡地正香的江头乍听到田橙被欺负还叫了律师,表示完全可以接受,宝贝懂得保护自己了,很棒棒!
又听到田橙淋雨感冒,江柔捂着心口一个深呼吸——没事,谁让宝贝是只小布偶呢,小布偶不就是得娇娇气气地养着嘛。
然后,听到她叫了律师、淋了雨感冒的宝贝竟然在顾时亦宿舍,江柔双手下压,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没事,宝贝不过是有亿、、恋爱脑罢了,迟早能改过来的。
最后,她听田橙用两个人才懂的暗语告诉自己,耳朵和尾巴都不受控制地露出来了!
江柔鲤鱼打挺坐起来,风驰电掣地换衣服开车冲向了学校。
田橙感觉自己快失控了,因为害怕和感冒,眼泪鼻涕不受控制地流,两只手却只能紧紧揪着被子,生怕自己的耳朵和尾巴吓到人,顾时亦只能捧着一大包纸巾坐在他身边,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擦。
“你,嗝,你不会,嗝,嫌弃我吧。”
顾时亦无奈,“不会,要不是我你也不会生病。”
“那,那你要是,嗝,看到我奇奇怪怪的,嗝,会不会,害怕,嗝。”
奇奇怪怪,是说性向的问题?顾时亦忙道,“不会啊,我们是最好的朋友,以后你真的找到男朋友了,他要是欺负你,我还会帮你出气。”
田橙:…………
“那,那别人说我们在一起的事,嗝。”
“放心吧,我不会在乎那些谣言的。”顾时亦道,“你呢,你会因为别人说三道四,就不和我做朋友吗。”
顾时亦怎么这么纠结朋友这件事。
谁想和你做朋友啊!
被子箍出的小圆脸纠结地不行,看得顾时亦一脸茫然。
“我……你能不能出去啊?不要让任何人进来,”田橙哭着说,“我好难受,我想哭一会。”
顾时亦手忙脚乱地站起来,“好,我去外边。”
顾时亦一出门,田橙猛地扯下被子,将闷地难受得不行的尾巴和耳朵露出来。
脑袋顶上,银灰色的猫耳朵扑棱棱地甩来甩去,毛绒绒的大尾巴挣脱束缚,欢快地扫来扫去。
田橙大口喘息着,用手往闷地红通通的脸上扇凉风,伸出舌头哈赤哈赤地散热。
妈咪怎么还不来!
正想着,宿舍门外,江柔严厉地又带着不耐烦的声音传来,“又是你?”
在江柔尖刺一样表露出的不待见中,顾时亦凝眉,没有说话。
江柔推门进去,嘭地将担心地不得了的顾时亦关在外面,“宝贝!”
“妈咪!”田橙抖着耳朵扑上去,“吓死我了!”
“也吓死我了,快,咱们先回家。”江柔抖开带来的大雨衣,将人整个裹起来,田橙腿软地说,“妈咪我走不动。”
外面的顾时亦听到,忙敲了敲门说,“阿姨,要不我背他下去?”
江柔冷声,“用不着。”
江柔弯下腰,费力地将田橙搀起来,慢慢扶到楼下。
江柔的车就停在楼下,炫酷的迈巴赫最新款,早就吸引了无数双眼睛。
田橙妈妈开着迈巴赫——这件事很快传遍整个校园。
顾时亦在楼上看着车子走远,漫不经心地舔了下唇。
田橙在撒谎吧。
什么看不见黑板所以换座位,明明是因为他妈妈不喜欢自己。
一定是因为日料店那次。
所以,那么温柔的女人,也以为田橙晕倒是因为自己么。
顾时亦慢慢地在田橙刚刚坐过的床上坐下来,整个人沉默地可怕。
可沉默了一会,顾时亦的注意力忽然被床单正中央的东西吸引。
很长、很软、很漂亮的银灰色——猫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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