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能离开了。
总算是摆脱人鱼之母了。
江拂站在落地窗前，望着那一颗灰蒙蒙的星球远去，缩小，直到消失于茫茫星海，才忍不住狠狠松了口气。
太累了。
整整十年，她一直生活在人鱼之母那无处不在的注视下，不敢有丝毫松懈，唯恐一不留神儿就给了人鱼之母错误的暗示，迫不及待将她给吞了——它想把她改造成人鱼，它的子嗣。
且不谈改造能否成功，单说人鱼这种生物，她其实是很看不上眼的。
因为大部分人鱼都没有脑子，从生到死都浑浑噩噩，纯粹是人鱼之母的食物与奴仆，只有极少数的天选之子例外。
而这部分天选之子，又像被人鱼之母洗脑了似的，生来就是它最忠诚的信徒，愿意为它付出一切。
本来江拂和人鱼之母是没有任何焦急的，偏偏她运气不好，不慎降落在了人鱼之母的地盘上，待到回过味儿来，想跑已经迟了——跑了也未必有好日子过，外面还有程家人咬着她不放，索性心一狠留了下来，想着不破不立，日后也许会有转机。
如今一看，十年也不算白等，转机到底是来了。
江拂唇角一勾，认真欣赏起了久违的星海风光。
就在这时，尖锐的警报声响起，人工智能提示飞船遭遇了不明袭击。
起居室的大门紧接着滑开，白雪蔚铁青着一张脸走进来，“程若雨要和你通话。”
程若雨是程首相的侄女，那位程小姐的堂姐。
江拂问：“袭击是谁干的？程若雨吗？”
白雪蔚不置可否。
“我们飞船上没有配备攻击系统吗？只能傻站在原地挨打？——记得打开监控，回头把账单寄给程家。”
“这么说，你是不同意通话了？”
“为什么要同意？是她攻击我们在先，再说通话的目的难道你不清楚？阿蔚，我真的不想再一遍又一遍的解释了，何况我解释了也没有人听。”
“可，”白雪蔚抿了抿唇，秀丽的脸上掠过一丝尴尬，“程若雨是护卫队的队长。”
江拂勃然变色，“你说什么？”
白雪蔚叹了口气，“就是皇帝承诺给你安排的护卫队，由程若雨担任队长，而且她军衔不低，是个上尉。”
江拂犹豫了两秒，扯过一旁的沙发椅坐下了，“把通话接进来吧，先聊聊再说。”
几乎是立刻，程若雨的立体投影跳了出来，恰巧在江拂跟前，俯视着她。
“好久不见，江小姐。”程若雨一头短发，容貌甜美，纵使全副武装也不像军人，仍旧是个不知人间疾苦的大小姐，“恭喜你重获自由。”
江拂客气道：“谢谢。”又故意问白雪蔚，“阿维，飞船的受损部位统计好了没？我好向程上尉核对报账。”
程若雨把手一挥，十分大方地说：“没必要核对了，直接把账单发我邮箱就行，是我不小心误触攻击系统，很抱歉让你受惊了。”
误触？
真当她是傻子吗？
江拂正要说话，却听程若雨抢先道：“这次我之所以主动请缨，恳求陛下将护卫队的队长一职交付给我，是因为我有一桩私事，除了江小姐外，恐怕无人能帮我解惑。”
江拂心里一紧，不动声色地问：“是什么事能让程上尉如此烦恼？不过我能力有限，未必帮得上您。”
“江小姐大可放心，此事与我妹妹无关。”程若雨微微一笑，“我想向你打听一个污染物，它叫小说爱好者，你应该有印象吧？”
白雪蔚走到江拂旁边，直视程若雨的头晕，“小说爱好者？程上尉打听它做什么？”
程若雨道：“单纯好奇罢了。我听说江小姐是唯一见过小说爱好者的人类？”
江拂立即警惕起来，“也不算见过吧？当年调查员是这样说的，但我那时候并没有觉醒，根本判断不了他到底是正常人还是污染物……”
“你能详细说说当年的情况吗？”程若雨异常激动，眼睛一下子就亮了。
“详细说说？可这也没什么好说的呀……”
“麻烦你了，越详细越好，我现在很需要小说爱好者的资料！”说到这里，程若雨仿佛下定了决心，“作为交换，我可以让叔叔撤销你的通缉令。”
一听这条件，江拂还未表态，白雪蔚就迫不及待地问：“真的能取消通缉令吗？”
程若雨道：“我有九成把握。”
白雪蔚转头催促江拂，“你能不能说句话？”
江拂老神在在，“撤销通缉令而已，又不代表首相会放过我，有什么好激动的？”又对程若雨道，“不如这样吧，程上尉，你把你打听小说爱好者的真正原因告诉我，我就详细说说我当年的亲身经历，保证无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程若雨迟疑了好一会儿，才含含糊糊地说：“我只能告诉你，我怀疑我妹妹的死，与小说爱好者有关。”
白雪蔚讥笑了一声，没有说话。
江拂点了点头，“想必程上尉应该有所耳闻，我其实出生在一颗十分偏远落后的星球上，在二十岁之前，从未听说过帝国，也没有觉醒者和污染物的概念。我认识宋黎，也就是那个可能的小说爱好者时，正处于人生中的最低谷……”
当年江拂的母亲突然失踪，而弟弟白雪蔚又是个傻子，时刻需要人照料，不然只要错眼工夫，他就能把整个家拆成废物。
无可奈何之下，她只能从学校请假回家，一面照顾弟弟，一面想办法寻找母亲。
因积蓄有限，她很快陷入了无钱可用的困境，不得不带着弟弟四处求职。
宋黎就是在这时候出现的。
他开了家小公司，做塑料批发生意，当时正招聘文员，给出的薪资待遇都非常不错。
江拂去参加面试，宋黎见到他们姐弟进来十分迟疑，还以为白雪蔚也是求职者，就让他出去等着。
江拂赶紧解释了一下白雪蔚的情况，说完便自认面试无望，准备向宋黎告辞。
谁知宋黎却问：“你运气怎么样？”
她愣了一下，“运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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