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换生申请下来,隋安订了十二月十六的机票。
他这些年都会打工赚钱,存下来不少,足够他在那边生活到稳定,到时候在找一份工作勤工俭学。
很多东西都很好处理,唯独一个人。
晚上七点多,十二月的风刺骨。
隋安穿着及膝的大衣,到了与俞洱约定的餐厅。
今天他没让来接,一个人打车来的。
这是一家法国餐厅,处于中心繁华地段。
环境优雅,灯光暧昧低沉,位置靠在窗边。
隋安一低头就能看见,树枝摇晃,地面湿漉漉的黏着无数落叶。
俞洱比他晚到一点,捧着一捧草莓。
隋安心里一震。
之前说过他花粉过敏后,俞洱就没在送过他花束,知道他爱吃草莓,改成草莓花束。
俞洱眉眼沉重,一袭黑色西装,外头罩着毛呢大衣,服务员礼貌上前接过外套。
他将花束递给隋安,弯着薄唇微笑,“我来晚了。”
隋安注意到他手指上的创可贴。
“怎么受伤了?”
俞洱看了一下,无所谓地说“没事儿,去摘草莓时不小心碰到了。”
“这是你包的花束?”
隋安低下头看着那一颗颗鲜花漂亮的草莓,心中五味杂陈的涌起苦涩。
这时,悠扬的小提琴响起。
隋安偏头,心中猛地一下反应过来,今天晚上,怕是俞洱要正式告白。
他倏地站起来,过于突然的动作。
卷起一片混乱地哗然。
俞洱的笑僵在脸上,挥挥手,小提琴手与服务员消失在他们附近。
甚至周围都没什么人。
隋安低着眼,怀里抱着草莓。
坐在他对面的男人,脸色沉下来,许久没冒出来的阴暗情绪在疯狂地挣扎。
他嘴角绷着,背部发紧,手背青筋暴起。
眼神定在仅仅一臂半的青年身上。
他没看他,一直低着眼,却无声地表达着什么。
灯光不明朗,空气很安静。
俞洱心脏发出一阵阵热烈的疼,用热烈可能不恰当,可是真的很折磨。
良久,逐渐闷沉间。
隋安轻声说,“抱歉,耽误俞少这么长时间。”
“看着我。”
俞洱冷冷地说。
隋安藏在花束下的手收紧,颤了好几下睫毛,才抬起眼看向对面。
眼神里平静一片,任何的波澜起伏都没有。
仿佛不论俞洱做什么,怎么做,他都不会因他掀起一点点的涟漪。
可是他对他是真的没有一点感情吗?
俞洱不信。
他的眼神凌厉压抑。
隋安的心疯狂地跳动,越是这样,他越是冷静。
一直以来他都清楚他要什么。
他很寂寞,所以谈恋爱。
可这不代表,他会为了一个人放弃他所需要的未来,更不代表他会把被抛下他的机会给予任何人。
他是一个努力独立的人。
他们之间的高墙,不会被打破,只会加固。
幻想永远美好,现实永远残忍。
俞洱站起来,走到他的身边。
隋安没动,维持着那个姿势。
俞洱伸手掰过他的肩,迫使他们对视。
那一双眼里的风暴让隋安惊恐,他勉强扯出一个笑,“对不起俞少,我们之间有缘无分。”
“说,你从来都没对我动过心,说,隋安不喜欢俞洱,一点点喜欢都没有。”
俞洱声音冷得不行,深处发出抖声。
听的隋安心里疼的不行,可是他有他想要的生活,他与俞洱之间存在鸿沟。
几个月可以,几年可以,一辈子却不行。
可是习惯一个人的存在,这件事对于他来说,太危险了一点点。
他只能一遍一遍重复抱歉,耽误你时间了。
俞洱执拗地盯着他,“我不听这个,你就像你之前那样坦坦荡荡地说不喜欢我。”
隋安嗓子眼疼,翕张几下,移开视线。
“看着我说。”
俞洱逼近他。
隋安实在是没办法对着那双眼里崩涌的感情说出我不喜欢你这五个字。
他知道该说,可是就发不出来声音。
过了一分钟,隋安移回视线,一字一句地说,“我喜欢的人回来了。”
这句话比我不喜欢你杀伤力还大,几乎一下子击败了俞洱的全部。
他顿在原地,眼神悲痛欲裂。
隋安越过他离开餐厅,冬风一点不留情的席卷他的全身上下,仿佛连心脏都被开出一个一个小洞,透着让他想发狂想转身走回去的暴动。
飞机起飞,划破长空。
许许多多的东西都被扔下,人不能总是回头,这么多年的目的就是解放。
隋安透过窗户往下看。
他做到了,不管发生什么都没有回头,除了王缪,没人知道他今天离开。
可是他好像拉下了什么东西。
重要吗?
隋安按住心脏,那你为什么不在跳动一点,明明这是一直以来最想要的东西。
一个陌生的国度,一个不熟悉的环境。
习惯了北方干冷的冬天,一来到这里一下子没渡去危险期,隋安光荣感冒。
与他一起来,却不是同一个学校的另外一个中国人。
他们一起合租了一套房子。
他一感冒,另外一个也没逃过。
外头阴云笼罩,屋里喷嚏不断。
“靠,”陈劲鼻头擤的通红,眼睛不断流泪,“这的天怎么跟我前任似的,一会晴空万里,一会乌云密布。”
隋安笑的发抖,捧着从国内带来的感冒灵。
他来这有一个多月了。
旧金山的雨季漫长而寒冷,根本就看不见太阳。
实验室里怕他们传染给其他人,各个竭力请求他们暂时别来。没办法,只能呆在家里写看教授布置的文献资料。
“我不行了,我要死了。”
陈劲痛苦的喊。
隋安一口饮尽感冒灵,才说,“行了,赶紧喝药吧。”
陈劲深深地叹口气,端起感冒灵,皱着鼻子喝完。
叮咚——
门铃响起,陈劲晃晃悠悠站起来,门口是送披萨的外卖员。
陈劲给了钱。
进屋,把披萨放在桌子上,掀开,片刻后,转过头看向边吃披萨边看文献的青年。
“安哥,在这么吃下我要吐了,球球你快点好起来,我需要中国美食。”
隋安鼻子发痒,赶紧移开披萨,打了一个喷嚏。
他抽出一张纸擤了擤,眼角泛红,泪光闪闪。陈劲怔愣住,吞了一下口水。
“安哥。”
隋安抬眼,“喊毛线。”
“不是,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哭起来很好看?”
“……”
隋安呸了一声,“滚犊子。”
陈劲讨好笑了笑,能在国外遇见一个室友,人顺堂脾气品行都不错,并且一手好厨艺,这实在是不可多得,不然早晚死在国外。
隋安缓了一会儿,继续啃披萨。
陈劲实在是太难受,看不进去这密密麻麻让人头疼的英文字母。
只能边吃边说,“安哥,你喜欢男的女的啊?”
隋安头都没抬,“跟你有毛线关系。”
“不是,你看看你,”陈劲没心没肺地说,“我主要是想给你介绍个女朋友,我学妹,在西雅图,人可漂亮了。她就喜欢你这款。”
隋安呵呵一笑。
“那不巧了,我喜欢男的。”
“别瞎几把开玩笑,”陈劲以为他故意这么说,“我跟你说认真的,她人特别好,脾性跟你一定合适。我是看你是个好人,才想着撮合撮合你们俩。”
这样的话,如果成了。
就是说以后隋安做饭总不能少了他的,毕竟媒人可是要吃礼的。
隋安听了这话,重复一遍,“没跟你开玩笑,我就喜欢男的,是个纯gay,你别瞎嚯嚯人小姑娘。”
“……”
陈劲张着嘴,不可思议地看他。
仔细想想,好像是怎么一回事儿,来这有一个月了。他们俩在飞机上认识,他主动搭的话,一聊才知道是往一个地方,一个实验室。这不就巧了,瞎聊一路,听见隋安会做饭,陈劲疯了似的邀请他合租。
要说,gay爱干净吧。
隋安达标。
gay喜欢香水吧。
隋安达标。
所以,隋安喜欢男的,不喜欢女的。可他不认识什么gay啊。
见他不说话,隋安想了一下,“你要是觉得接受不了,咱们可以不合租。”
“那不行,你走了我喝西北风啊?”
陈劲脑子比嘴快。
隋安噗嗤一声笑出来,敢情就是想他一直能做饭啊,这人真可爱。
不过有一说一,隋安的确挺好看的。
尤其笑起来,上翘的眼尾会揉搓成一团,像是一朵花一样绽放。
陈劲默默举起大拇指。
隋安不明白,“你发什么癫?”
说完这句话,他突然愣一下。
陈劲没发现,直言,“我就是觉得你挺好看的,你们那个圈子是不是分1和0啊?你是啥?”
隋安咽下最后一口披萨,甩开情绪。
“纯0。”
“就是下头那个?”
隋安点头,陈劲一脸好奇地问,“真的舒坦吗?”
“……”
“你有病吧,滚一边去。”
隋安懒得搭理这玩意儿。
“不是,”陈劲赶紧说,“我没别的意思,我就好奇。我之前被学校一个认识的男人疯狂追,给我吓得请了一个月假,差点被实验室开除。”
隋安笑,“乖啊,小孩子甭打听大人的事儿。”
“你跟我说说嘛。”
“你喜欢男人?”
陈劲愣住,呆呆地摇头。
“那你问个屁,”隋安站起来,“我回房间了,剩下的披萨你不吃放冰箱里。”
留下陈劲一个人擤着鼻子,对着电脑打开了搜索。
——男人跟男人sex是什么感觉。
隋安不知道陈劲在外头干了什么,捧着电脑在看新闻。他来之前把手机号报停,又换了一个微信,生活彻底平静下来,仍然寂寞,却跟从前不同。
窗外一片蓝灰色,雨滴淅淅沥沥地下。
砸的玻璃窗户上湿漉漉一片,水痕累累往下滑动。
他的微信通讯录页面跳出来一个红点,隋安斜睨了一眼拿起手机。
是一条好友请求。
没见过的陌生人,空白头像,名字是一个字母a。
隋安看了两眼,选择性忽略。不加陌生人,是保护自己的第一条守则。
在国外,一个人要保证一切都顺利。
一开始隋安没当回事儿,结果那个人加了二十几次,整得他心里惶惶。
什么玩意儿,有什么疾病?
隋安最终在一月底同意那条好友请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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