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逊道:“真人,我当时只想着赶快脱困,想都没想就用了这种武功,可是万没想到,仅仅多了一个铜钟,就把这门武功的杀戮性发挥到了这种程度。现在每每想来,都心有余悸。”
张三丰问道:“那退思,你到底在怕什么?”
谢逊道:“这种杀人效率让我心惊。我并不像真人能潜心修道,现在天下大乱,我不可避免地要参与到杀人之中,我怕我会迷恋上这种武功,杀人越多,人就会越麻木,也越来越嗜杀。”
张三丰道:“你没杀过人吗?用刀杀人是杀,用剑杀人也是杀,那和用音波杀人又有什么区别。”
谢逊想了想,道:“刀剑是在杀人,可那要一个一个地杀,至少我知道我杀的是谁,而这种武功却是在摧毁,摧毁眼前的一切,我根本就不知道眼前的是谁,杀人和游戏没有区别,完全无视生命。我总是忍不住在想,到了战场上,我用这种武功杀人,会是怎样的情景,那让我不寒而栗。我自己能感觉到,我的戾气越来越盛。”
张三丰也被谢逊的想法吓到了,道:“你既然这么害怕,那就不用好了。”
谢逊道:“如果我不用,那就需要我的部下冲锋陷阵。我明明有办法让他们免于死伤却不用,坐看他们牺牲生命,我又于心何忍。”
张三丰心中也不知道如何取舍,他和谢逊不同,他不会把蒙古人当成中华民族的一部分,而是把蒙古人看成给汉人带来灾难的魔鬼,对于谢逊屠戮蒙古人,他反而没那么难以接受。他所担心的是谢逊堕入魔道,无法自拔。
张三丰一时间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开导谢逊,只好道:“既然如此,退思你就暂时先远离战争,在武当山住下,与老道一起修练道心,以化解心中的戾气。”
谢逊想了想,点头同意了。现在他的部下各司其职,一切都井井有条,并不需要他事必躬亲,就在武当也并无不可。
这种事就像戒毒,想要戒掉,只有远离。
谢逊一度想放弃反元大业,退位让贤,不再管这些俗事。不过,他也就是想一想,他自己都已经努力了这么多年,又有这么多人追随,自己突然放弃,置其他人于何地,那样太自私了。
这件事告一段落,二人都不再提了。
张三丰笑道:“翠山对殷姑娘有意,老道是非常支持的,咱们结亲也是一桩喜事。”
谢逊道:“素素刁蛮任性,却对翠山这样的书呆子情有独钟,以后有她受的。”
张三丰道:“怎么?怕殷姑娘受委屈?”
谢逊道:“受委屈是一定的。翠山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太过食古不化,与素素的性格大相径庭,一个循规蹈矩,一个无法无天,看她们以后的日子怎么过。”
张三丰道:“放心,老道一定会嘱咐翠山,年纪轻轻别像个老先生,对自家人还那么严肃,绝不让殷姑娘受委屈。”
谢逊摇摇手,道:“那就不必了。素素这个丫头钟情的就是现在这样的翠山,如果翠山变了,那还是素素喜欢的吗?一物降一物,她自己心甘情愿,年轻人的事,咱们长辈就不要干涉了。”
张三丰一辈子都没有过谈情说爱,也不知道热恋中的人到底是怎么想的,谢逊都娶了三个老婆了,这方面一定比自己懂得多,他既然这么说了,听他的准没错。
张三丰笑道:“老道怎么听着退思有些幸灾乐祸啊?”
谢逊道:“夫婿是她自己挑的,一切后果当然也要她自己承受。这个丫头自幼被娇惯了,胆大妄为,他父亲和我都管不了她,就让翠山替我们管教她吧。”
说罢哈哈大笑。
张三丰失笑,也不知道谢逊是什么心理,道:“你们明教财雄势大,我们武当身无长物,所贵者,不过是老道的几手功夫,殷姑娘看中了哪些,就让老道把这些功夫亲自传授给她,算是武当的聘礼。”
谢逊大喜,武当武功当然珍贵,但更珍贵的却是张三丰肯亲自指点。他近几年收的两个小徒殷梨亭和莫声谷都不怎么亲自教导,而是由宋远桥代为传授武功,实际上张翠山算得上张三丰的关门弟子。
谢逊对张三丰一抱拳,道:“那我就代素素先谢过真人了。”
提及少林,张三丰不禁感叹:“空闻大师是得道高僧,也被盛名所累,误入歧途。”
谢逊道:“谈不上误入歧途。少林一直处于北方异族的统治之下,无论元、金,你看他们何时反抗过?别看他们总摆出一副方外之人的样子,古往今来能超脱世俗的圣贤能有几人?他要是真的四大皆空,又怎么会放不下世俗赋予的特权。这世上的绝大多数人都是俗人,无论他是和尚、尼姑,还是道士。”
张三丰笑道:“你这是连老道也骂进去了。”
谢逊道:“真人真的就能断七情绝六欲吗?看着武当派蒸蒸日上,心中就没有欢喜吗?有人贪财,有人贪权,而有的人是贪图名声。贪图清名、贪图贤名,这就不是贪婪吗?甚至有的时候,这要比贪图钱、权危害更大。伪君子比真小人更可怕。少林的选择其实并不让人意外,这种名利的枷锁困住的又何止是少林,也许有一天,明教、武当都难逃这种命运。”
张三丰也沉默不语了,现在武当是更加兴盛了,可是比起以前,要更加劳心劳力,人多了,想法就多了,想要面面俱到,也就更加难了。
殷素素和张翠山的喜事,冲淡了谢逊心中隐忧。
殷天正看到了武当派的诚意,张三丰的聘礼够珍贵,却弄得他不好准备嫁妆了。他的鹰爪功也是一绝,可张翠山是张三丰的得意弟子,自己的功夫就有点儿拿不出手了。
殷天正找到谢逊,道:“教主,你说我准备什么嫁妆好呢?”
谢逊笑道:“什么都好,心意到了就行。”
殷天正摇摇头,谢逊和武当不见外,可现在是自己嫁女儿,武当的诚意足了,自己这边也不能太差,自己就这么一个女儿,绝不能让她受委屈。
谢逊道:“好了,二哥,你就多出一点钱,给她们和武当置办些家业,再送给武当一些产业也就是了。”
殷天正道:“只送钱财,未免太俗气了。”
谢逊道:“那别的你还有什么?武功一途你就不用想了,对于张翠山来说,谁的武功都不及他师父,你还是想想别的吧。”
殷天正一阵气馁,自己本来也不差,可是攀的这门亲却是和张三丰,顿时把自己显没了。
谢逊看殷天正急得团团转,道:“这样吧,我刚刚在鹿杖客和鹤笔翁那里得到了他们的武功心法。你别看他们的掌力阴寒、狠毒,其实却是师承百年前天下第一大派全真派的正宗玄门内功。他们的师父百损道人武功不在张真人之下。我还有一套全真大道歌,你把这些送给张真人,也就差不多了。”
“全真大道歌”却是从杨过处得来的。
谢逊并没有杀了鹿杖客和鹤笔翁,虽然这两个人多次与自己为敌,还企图绑架自己的妻儿。
但这段时间,谢逊一直陷入在自己杀戮过重的困扰当中,不想再杀人,而且这两个人每次与自己为敌都是他俩吃亏,自己也不是非杀他们不可。
鹿杖客和鹤笔翁还想投靠谢逊,成为谢逊的打手。
谢逊不是没有心动,可是这两个人唯利是图、人品低下,自己又怎么能放心使用,所以现在只是先将这二人囚禁了起来。
殷天正又惊又喜,百年前的武林掌故他知道的不多,能被他记得的都是鼎鼎大名的。全真祖师重阳真人是天下第一高手,这个他还真是听说过。再说谢逊手里拿出来的,怎么可能差得了。
殷天正道:“多谢教主!”
谢逊道:“像张真人这样的大宗师,古往今来能与之相比的,恐怕只有少林的达摩祖师了。全真派的心法对他而言,没想象的那么贵重。”
殷天正道:“就算只是能借鉴一下也是好的,那也比金山银山贵重。”
殷素素和张翠山的婚事并没有在江湖上引起多大的风浪。她俩都属于江湖后辈,即使在自己的门内属于重要人物,但对于整个江湖而言,不过就是明教与武当联姻而已,换作其他人也一样,远不能与当时谢逊娶陆芷曦相提并论。
不过武当山上还是热闹非凡。张翠山是张三丰的嫡传弟子,武当七侠兄弟情深,都为张翠山高兴。
明教这边的重要人物都赶到了武当山祝贺,毕竟殷天正是护教法王,又是教主的义兄。这桩婚事就是教主牵线,而且教主也在武当山上。
其他门派大都是礼到、人没到。
看着这郎才女貌的一对璧人接受着大家的祝贺,谢逊心中安慰。自己改变了很多,却没有改变二人的相爱,可是,最起码这段婚姻不再受到诅咒,这二人的命运也会大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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