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未晚最终还是解开了束缚叶衍的灵符——在叶衍把自己能交代的都交代了以后。
此人带给他的感觉虽然不怎么好,但并未到穷凶极恶的地步,虽然百年前的遭遇让他对穿书者这个群体产生了极深的警惕,却不至于见到一个诛杀一个。
“你走罢。”他说。
叶衍巴不得赶紧离开,匆匆告辞一声,便跳上飞剑升空而起。
他原本是发现主角忽然出现在万剑山,和剧情走向完全不同,才会想要接近对方看看怎么回事。谁知道才开了个头就被打乱阵脚,又迅速落于下风,现在能走人便已是万事大吉,哪里还会再行逗留。
钟未晚看着叶衍的身影消失在群山之间,终于将视线收回,转而投向身边之人。
面对江临,他的心情有些复杂。
这很大程度是源于其可能的穿书者身份,仿佛无形中有道隔阂隐隐生成,甚至冲淡了久别重逢的喜悦。
可细想起来,江临既不曾参与百年前的围追堵杀,也对他多有帮助,若是单纯因为身份来历问题便改变看法,未免有些过于偏颇。
他们过去曾短暂同行,互相引为知己,钟未晚能够从江临的一言一行中感受到,这是位性情极好的正人君子。
如今两个声音在他内心深处争论不休,一方要他时刻注意与此人保持距离,另一方却说这段情谊理当珍惜,这让他有些茫然无措,不知如何是好。
恰在此时,江临开口打破沉默。
“钟兄,真是抱歉,原本打算同你叙旧,可我忽然想起有些事情还未办……”
钟未晚愣了一愣,随即回过神来,意识到这是在告辞。
他蓦然松了口气,说道:“江兄先去忙。”
江临点点头,却并未立刻离开,神色有几分欲言又止。
钟未晚:?
江临叹道:“方才那位道友所言之事,我确实并不知情,只是若有哪里给江兄造成困扰,我便先在这里赔个不是。”
钟未晚:“……”
钟未晚看见对方眸中流露出的歉意与关怀,抿了抿唇,越发觉得自己不该因为区区穿书者的身份对江临产生偏见。
“江兄不必如此。”他说,“此事是我自身的问题,你无需放在心上。”
江临应了声好,又道:“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开口……话说回来,钟兄出现在这里,是同我一样来参加苍云剑赏,还是已经如愿进入了万剑山?”
钟未晚:“后者。”
“真是恭喜。”江临看了眼看向不远处的木屋小院,说道,“你是住在这里吗?”
钟未晚想起叶衍先前的话,点了点头。
“那我改日再来拜访。”江临笑道,“这些年遇到了不少新鲜事,或许钟兄会感兴趣。”
钟未晚再次点头:“好。”
江临走了。
他原本没有想着这么早离开,毕竟“偶然”遇上,少不得要闲聊上几句。他知道钟未晚来万剑山别有目的,甚至能猜出那目的是什么,多少抱了点看戏的心思。
只是方才的意外让他改变了注意。
江临认为自己需要点时间去思考,先前心中一闪而逝的陌生情绪是怎么回事,又与浮现在脑海里的几个画面有何关联。
那都是本不存在于他记忆里的东西。
江临素来随心所欲,有时会去寻找某些有趣的事情打发时间,对于认知以外的新奇事物也容易提起兴致,却相当厌恶像这样的不确定与不可控之感。
就仿佛身体里还有另一个自己,陌生而又迷团重重,正在不知何处冷眼旁观,满是嘲弄。
显然,这种异常应当与钟未晚有关。
可他不记得有见过那些画面,印象中三年前是他同钟未晚的第一次见面;而且他是身穿,在这个世界用的是原来的身体,也就不存在继承记忆的说法。
江临独自沉思了许久,不得其解,终于在第二天夜里隐匿身形来到钟未晚的住处。
床榻之上,年轻男子正双目闭合,静坐吐纳。天地灵气汇聚而来,在他四周形成小小漩涡,让他整个人像是蒙上一层浅浅的莹白辉光。
那张脸依然是经过灵术阵法伪装的平平无奇,丢进人群里转瞬便会消失不见。不过江临能够一眼看透隐藏在这之下的绝美,辉光映照下,更是如仙人般出尘。
他竟有些移不开眼,心里有什么东西鼓鼓躁动,像是按捺不住要破土而出。
无意识间,江临靠近了几步。
钟未晚倏然睁开双目,视线径直投向江临所在的位置。
与此同时,银白光线骤然迸发,转瞬覆盖整个房间,一切如同历史重演。
不过有前车之鉴,江临的反应更快,几乎是在白光乍现的那一瞬间,便已经骤然回神,急速退去百丈开外。
钟未晚没有发现潜入者,眼神略显困惑。
他重又开始修行,并不知道江临此刻正在远处的山坡上注视着自己,也不知道在昏暗月色下,对方的神色复杂难辨,更隐含着一丝戾气与杀机。
江临确实有了动手的念头。
这样一个能以低微境界无视他的隐匿身法,最关键是还可以影响到他情绪变化的人,以后定然会是个麻烦的隐患。
他只需要伸手搭在对方的脖颈上,轻轻一拧,便能了结其性命。
或许会有某些浓稠温热的热液体流淌到掌心,不过用一道简单的流水诀便可以清洗干净,不留丝毫痕迹。
可江临最终还是什么都没做。
他望向远处夜色笼罩的群峰,每一座都笔直而上,如同矗立于茫茫大地之上的巨型剑阵。
在山峰之巅,有一人正在闭关。
那人的洞府里,有一具寒霜封存的冰棺,冰棺中人的脸庞毫无血色,却并未透着死气,由于一直使用极其珍贵的玉露精华蕴养,他看起来就像是久病后陷入了沉睡一般。
江临心想,有趣的事情还未发生,不如暂且先缓一缓,等到乏味以后动手,也为时不晚。
这样想着,他又看了屋里的钟未晚一眼,仿佛在确认什么似的,点了点头。
果然还是活人更好看。
翌日,江临如约登门拜访钟未晚,两人相谈甚欢,气氛融洽,如同回到了从前。
又过数日,万剑山组织新入门弟子进行入门仪式,接受掌门训话,随后又拜见各自的师尊长老。
这也是钟未晚第一次见到文霞烟。
文长老果真如传闻那般喜爱手工制作,洞府里堆满了各种各样不同类型的半成品法器。而她本人也瞧不出一星半点剑修的影子,甚至于连本命剑都丢在了角落里。
钟未晚身为阵符师,对法器制作也算是颇具心得,见到这些半成品,尤其是不少雕刻到一半的阵符纹路,难免会有些手痒。
只是眼下并非合适的探讨时机,因此在行过拜师礼,拿到通行令牌以后,他便离开了文长老的洞府。
是夜。
由于苍云剑赏在即,万剑山上下都忙碌起来,不过新入门弟子对门派事务尚且不了解,反倒落得清闲。
钟未晚谢绝了所有拜访与邀请,在屋里布下隔绝视听的阵法,随后将花费几日时间制作而成的灵偶取出。
把令牌之中的灵息剑意通过固定的符文刻入其中,灵偶便拥有了令牌的功效。
万剑山允许内门弟子进入掌门及各位长老所在剑峰,令牌赋予了他们自由出入剑阵结界的权利。倘若换作其他外人,又或者是非人精怪,以及这些人或非人所御使的替身傀儡,通通都会被结界挡在外边。
如今这枚不到巴掌大的灵偶,也可以在万剑山自由活动了。
钟未晚将自己的一丝神识放入,小家伙先是浑身微颤,紧接着摇摇晃晃站起身来。短短数息时间里,便已经从原本磕绊生硬的动作变得流畅无比,仿佛缩小的真人。
“去罢。”钟未晚低声道,将窗户打开细缝。
灵偶顿时化作一道疾风黑影,越过窗台去到屋外,很快消失在暗沉夜色中。
钟未晚在屋内静坐,借由那一缕神识联系,他便成了灵偶化身,可以看其所看,闻其所闻,控制其行动。
他去到了第一长老所在的剑锋,借由超强的灵气感知,避开那些探查与监控的灵术阵法,乘着清风而上,终于在夜半时分去到欧阳皓渊的洞府。
院落一片寂静,不见任何人影。
钟未晚对此处是陌生的,在百余年前,欧阳皓渊只是万剑山二代弟子首席,没有正式获得长老职务,也就依然还是住在弟子峰。
但他能隐约感知到自己的身体在哪里。
因为那件融于他魂骨之中的玄天灵宝,已经察觉到他的到来,正在散发出欢欣鼓舞的喜悦之情,与他的神魂阵阵共鸣。
钟未晚循着感知而去,穿越重重叠叠的门廊,两侧尽是形态狰狞的幽暗树影,仿佛是无声警告。
他谨慎打量四周,同时用最快速度找到了那扇门。
门后传来的灵宝呼唤已然无比强烈,隐隐透出某种迫切,如同雏鸟终于等到归来的父母,眷恋中又带上些许埋怨。
钟未晚眸光微沉。
这处房间有着非常强大的结界。
忽然之间,他察觉到某种极度危险的气息从后方袭来。
千钧一发之际,钟未晚只来得及瞥见森冷剑光如毒蛇靠近,卷携着毫不留情的阴狠之劲,从上往下斩落,竟似要将他一劈为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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