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以临出来后一直待在向宅。
向宅自向克承爷爷奶奶相继过世后就成了空宅,这次向克承回来是打算长住的,故而很是把里里外外打扫了一番。
两个人都没有什么特别的爱好,平时也就是喝喝茶,下下棋,聊聊国际局势,偶尔也谈谈历史人物与时事。
这是他们这类文史类学生的通病。
庄以临这段时间被里里外外的事搞的心力交瘁,偶尔和好友谈谈以前学生时期的爱讲的课题倒也放松不少。
正如此刻,绿荫丛生的小庭院里,一个在奋笔疾书的写东西,一个则在悠哉悠哉的品茶读报,倒也真是难得的清闲。
蓦地,庄以临抬起头,对向克承问道:“克承,你这次怎么忽然打算回来长住?让我想想,肯定不是因为想家。”
向克承听到庄以临说的这么斩钉截铁,反问道:“为什么就不能是真的想家才回来?你太想当然了吧?以临。”
庄以临听罢,轻笑着摇摇头,道:“不是我太想当然,而是你自己告诉我的。”
“我?”向克承疑惑的指了指自己。
“对,就是你。”
这下子,向克承也来了兴致,说道:“有趣。既然你说是我告诉你的,那你说说我到底是怎么“告诉”你的。”
“诶,兄弟我虽说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但咱俩也算是从小玩到大,你是个什么性格我大抵还是清楚的,虽然随遇而安惯了,可到底不是愿意将就的人。”
说着,庄以临用手指抹了一下旁边的树荫木架,指上立马出现一层浅浅的灰,道:“你看,你一向洁癖惯了,怎么可能会容忍这种失误出现。唯一的可能就是心不在焉,或者说,醉翁之意不在酒。”
向克承摊了摊手,道:“那也许是下面打扫的人一时大意了也不一定,我待会再让他们打扫一遍便是。”
庄以临接着道:“好,这些咱们不提。就说这向宅,算的上是雍州占地很大的庭院了,伯父伯母又尚未回国,就你一个人住,你犯不着为把这里里外外都打扫一遍。除非……”
庄以临神秘兮兮的止住话,然后意味深长的看着向克承。
向克承被他看的心理发毛,道:“除非什么?”
“除非是要迎接新人。”
向克承听到庄以临这么说,不禁哑然失笑道:“你怎么会这么想?我可连女朋友都还没有呢,这下子,你可猜错了吧?”
谁知庄以临并没有慌,反而伸出食指摇了摇,道:“不不不,新人不一定指新娘,新的来客也是新人。你虽然把里外都打扫了一遍,可你连你自己住的院子都没彻底打扫干净,由此可见,来人必定很急,且人数众多。”
向克承听罢,皱眉思考一番后,微笑着点点头,说道:“言之有理,继续。”
“这几天我一直都待在向宅,你每天总是要不定时的急急忙忙出去几趟,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沐浴更衣,还一改往日的淡雅风穿起了耐脏的深色长衫,看来你是去了什么气味大且环境较脏乱的地方。”
“还有,在饭桌上,我好几次都瞥见你手上沾有油墨的痕迹,这玩意也不难洗,最多几天,就可以干净,可我在这都快一个礼拜了,你这手上的油墨痕迹并没有消失,反而每次出现在手上不同的位置。由此可见,这些天你多次前往的是印刷厂,怎么样,我猜的对不对?”
向克承听罢,竖起了大拇指,道:“高!高!这么些年过去了,你的洞察力还是那么敏锐。佩服,佩服啊!”
庄以临听罢,连连摆手道:“诶,行了行了,别急着拍马屁,我还没有说完呢。”
向克承听罢,赶紧做了个极其夸张的恭请手势,示意庄以临继续。
庄以临不理他,接着说道:“你这几天穿的是布鞋,且通常一天要换好几双。我看,除了去印刷厂外,还去了什么路程崎岖的地方,哦,还有,你虽然有些近视,但日常是不爱戴眼镜的,只有要处理很重要的事你才会戴上。如今到哪都戴着一副圆框眼镜,可见这事对你来讲事关重大。”
“另外,我发现,近日你书房的墨香味比原先重了许多,看来是进了不少新书。”
向克承听他猜对了大半,无奈的摇摇头,道:“你可真是狗鼻子。”
庄以临冷哼一声,道:“我不仅狗鼻子,我还是神算子呢。老实说,你是不是要在宅里办私塾?”
向克承微微吃了一惊,他没有想到庄以临这么直白的指出来了,道:“你猜的也太准了吧。”
庄以临没说话,只是把手上的报纸扔到他面前,道:“你自己看看吧。”
说着,自顾自的拿起茶几上的茶壶直接喝了起来。
说了一大堆,口干舌燥的。
向克承疑惑的拿起桌子的报纸一瞧,只见财经报头条上赫然写着“向珐之子回国大肆采购木材,其意欲为何?”一行大字。
不禁哑然失笑道:“我还真以为你有那么神呢。不过,我倒真没想到他们这么快就把这事报导出来,我还想着先瞒一瞒,等万事筹备妥当再说呢。”
庄以临放下茶壶,擦了擦嘴角的水渍,说道:“你还不了解蘭记那帮记者什么德行?几十年了,都没变过,一有什么风吹草动就跟猫见了老鼠似的穷追不舍,恨不能掘地三尺。”
蘭记是雍州城最大的传媒公司,下面分类多样,只是因为雍州极为繁盛的经济导致财经类新闻发展的最好。
向克承还是觉得庄以临不可能猜的这么准,道:“就算是这样,你怎么知道我是想办私塾,而不是,呃,往学校捐书本?”
庄以临郑重其事的对向克承说道:“首先,你不是那种吃饱了撑的没事干的人。其次,正常人也不会为了捐书本亲自刨树做纸张然后拉去印刷,只要他脑子没进水。”
“当然,最重要的是,我昨天下午在你书桌上看到了你的教案。”
昨天下午他来书房找向克承下棋,向克承却临时接了个电话急急忙忙出去了,所以没有及时把书桌上的教案收起来。
“不过我可以发誓,我真是不经意瞥见的,毕竟你书桌上那本教案上''人之初,性本善''的字眼实在是太显眼了”
向克承听罢,道:“虽然通篇都是你在胡扯,但不得不说,能把这些东西串在一起也不容易。”
“所以,你真是要办私塾?”
“一半一半吧。我想在雍州办一所西方教学制的小学,在这所学校里,孩子们可以系统的学习西方的科学知识,像什么外语、地理、天文、物理等知识,都可以学到。但传统文化也不能丢,也会作为一门科目进入课程。”
“可这些知识,他们不是以后在中学都能学到吗?过早接触他们也不能理解呀。”
“以临,这你就不了解了。普通百姓家的孩子,鲜少有念到中学的,甚至大部分连一天学都没有上过。我办这所学校的初衷就是想尽可能用系统、科学的知识启迪他们的精神境界,学习知识倒是其次。”
“那,你打算怎么收费?”出于一个商人的敏觉,庄以临第一时间觉察到这个关键点。像这种学校必将耗资巨大,除非收取高额费用,否则一定会亏损。“要是学费收贵了,普通人照样读不起。”
向克承听庄以临提到收费一事,长长叹了口气,道:“这就是我现在烦恼的呀。”
“基础设施方面,我可以把宅子空出来当教室,空间管够,其它桌椅板凳倒也费不了几个钱。关键是老师和教材难办,雍州城又没有类似的办学先例可供借鉴,总之现在是卡住了。”
庄以临沉吟一番后,说道:“你为什么不来找我?我可以给你些赞助,毕竟这也算功德无量的善事。”
“另外我再给你拉些其他人的赞助,也就七七八八了。不过你得要有同等的商业价值回馈,否则拿不到长久的赞助。”
“商业上的事我一向不通。只是这所学校一旦创办,必是冲着公益方向去的,不可能收取高昂的学费,否则就违背了办学的初衷。”
“那这就难办了,依我看这事凭一己之力是成不了的。你还是去找找上面,让上面给你直接拨款,毕竟这也算是为国为民的好事。”
向克承听罢,摊了摊手,道:“谈何容易?现在什么情况你也知道,雍州城内外大大小小的事一堆。好不容易维持着现如今还算安居乐业的局面,不是十分必要的理由,上头是不会轻易拨款的。”
“可毕竟上头是唯一一个会愿意无偿拨款的,你要真想办成这事就必须走这条路。”
“我也省得,我会去府衙走动走动,至于成不成就看天意了。”
“你去吧,到时候我会利用庄家的人脉为你打通一下关系,让你直接和高层见面。这事还是要高层点头,下面的人说的天花乱坠都不及上头一个眼神有用。”
向克承听罢,急忙起身,恭恭敬敬给庄以临鞠了个深躬,道:“我为那些孩子谢谢你!”
说着,竟要直接下跪。
庄以临一把扶住向克承,揶揄道:“这就不必了,只记得到时真正迎娶新人时别忘了请我喝杯喜酒是真。”
向克承听罢,也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行了,住了这么些天,我也该回去了,要不老太太又该念叨了。”
“我送送你吧。”
“不用了,你跟我还见什么外。我这段时间也在忙着选会长一事,可能有段时间你见不到我了。所以我只能帮到这了,剩下就看你自己了。”
话毕,向克承还是坚持把庄以临送到门口,二人这才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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