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点。
天蒙蒙亮,初晨带着露水的风漂浮着一股热气。
程嘉禾坐在出租车副驾驶位,手里捧着蓝色矢车菊和礼物盒子,帅气硬朗的面容倒映在后视镜,他今天穿的比以往都要正式,西装衬衣领带一样不落。
那双殷红眸子直直盯着一个方向发呆。
余岗岗的学校。
青年什么吩咐也没有,只是静静坐着,司机显然不懂他的操作,他从早上五点被客人拦下包他一整天,结果客人只是让他送青年去摄影店化妆,现在又拉着青年来学校门口坐着。
他想起上车前青年妈妈交代过得那句‘我儿子眼睛看不见,麻烦您给他指指方向’而皱紧了眉头,多好看一孩子,眼睛出了问题。
很快,校门口聚集一群人。
他们穿着蓝白色校服,笑容肆意张扬,举止间打打闹闹,手推着行李箱往校车旁走。
程嘉禾动了动耳尖,闻得一丝风声,“师傅,那些是不是高三的学生。”
司机正盯着门口,校车上有横幅,写着‘不忘初心,砥砺前行。’想来是学校给高考学生的打气词。
“应该是的,我看他们正在上校车叻。”
程嘉禾闻言手伸进西装口袋,把手机拿出来递给司机说话方向,“师傅,帮我在通讯录找到小公主,打电话给她,谢谢。”
“好好好。”司机赶忙接过。
响了两声,接通了。
程嘉禾情绪不似刚刚低落,声音都提高一个调,痞笑道,“余岗岗,快出来拜见你王子哥哥。”
余岗岗手机凑近耳旁就听见程嘉禾流里流气笑,她也不恼,由着他闹,看了眼时间后,往车下走。
“那我的王子哥哥在哪呢。”
那边笑意更深,“绿色tax车牌尾数0492。”
放眼望去,对面街道边只有一辆绿色车停在车位,余岗岗起了坏心眼嘟囔,“奥,原来王子是坐出租车来接公主的。”
“”小兔崽子。
挂了电话,余岗岗往车那边走。
天已经完全亮了,过斑马线的都是接送孩子的家长,余岗岗跟在一个家长身后,刚好都是往出租车方向。
由于那位家长一直在聊补习班和模拟试卷的话题,越说越兴奋,声音也很大,所以当余岗岗站在程嘉禾面前的时候,程嘉禾并没有察觉。
余岗岗竖起食指抵在嘴边示意司机别说话,司机配合噤声,甚至把头别到那边去,充分体现他对职业的负责。
“咳咳,哥哥好,余岗岗说她太累了懒得走路,让我替她过来,我叫陈娇娇,哥哥你可以喊我娇娇。”余岗岗捏着嗓子,夹出一道细音。
车窗玻璃早在余岗岗过来之前降下。
来自女孩熟悉的发香飘过来忽隐忽现,程嘉禾勾唇顺着女孩的话题往下接。
他惋惜道,“啊,娇娇妹妹好,岗岗不来,这束花只能送给你咯。”
程嘉禾笑得如沐春风,一副被取悦到的样子。
余岗岗这才注意到,他今天穿着正装,眉峰修剪过,干净利落,脸上唇角上扬的厉害,气色比以前都要好得多。最主要的是他捧着一束每年她生日都会有的花说要送给别人。
昨天还说什么不会抱其他女生,简直是个大骗子。余岗岗来不及欣赏美貌就一秒破功被气到恢复原音。
“程嘉禾,不行。”
青年哦了下,“不是说懒得走路吗。”
“我又想走了。”
噗嗤。
嗯,拿你没办法。
“小公主还不接着,演技那么拙略。”
余岗岗哼一声接过,接过抱在怀里,一束花和一个小盒子。
程嘉禾说,高考完才能拆,余岗岗一点也不赞同,她恨不得现在就拆开当着他的面看,最后她还是忍住点头答应。
她盯着他的眼睛,“程嘉禾,你等我考完就回来陪你。”
我来当你的眼睛,照耀你前方的路。
程嘉禾淡笑不语。
他也很想自己不失约。
女孩背影逐渐远去,斑马线上走过几波行人,程嘉禾盯着那个方向不动,直到鼻尖女孩的香味完全消失,车里又恢复到先前寂静。
程嘉禾垂眸,沉吟道,“师傅,她坐的车走了吗?”
青年又恢复那副松弛有度,拒人之外的疏离模样,司机真正体会到什么叫人有两幅面孔。
“马上走了,开头的车已经在启动了。”
“好。”
程嘉禾阖上眼皮,身子重重陷在座椅里。
——
校车里。
大部分人叽叽喳喳聊个不停。
宋凌见余岗岗回来,嘴里啧啧两声,然后摆头调侃她,“哪位一大早上给你送花啊,真稀奇。”
余岗岗心情好,视线探出窗外移到还未走的出租车上。她觉得他们的生活恢复正轨了。
她启唇微笑道,“我的王子送的。”
“我要yue了,余岗岗你给我正常点。”
余岗岗不理会宋凌的夸张动作,她把小盒子塞进背包,她会听程嘉禾的话考完再看。
再回过头看出租车的时候,停车位上,车已经不在了,余岗岗眼皮突然猛烈跳动,有些发慌。
好在程嘉禾微信语音条蹦了过来。
余岗岗点开,他仍然痞得没边,“小公主,哥哥先回去等你消息了,要是考不好,哥哥可没脸接你回家。”
她才不信,程嘉禾永远都会接余岗岗回家。
翌日。
高考正式拉开帷幕。
余岗岗从小就不爱学习,临时抱佛脚的两个月,能弥补的少之又少,她理科差的一塌糊涂,估摸着自己数学能考五十分就不错了。
虽然这样想,但她志气没断。
上午考完语文后就窝在酒店里背数学公式,宋凌说她有病,居然把书都装在行李箱过来看,余岗岗只是太想考个重点大学了。
她离完成程嘉禾那个当律师的梦还很遥远。
点开手机,程嘉禾没再给她发消息。
今天是高考第一天,她就分神开始想他了,不知道他有没有好好吃饭,真的要让阿姨好好治治他挑食的毛病才好。
想着想着,余岗岗睡着了。
——
程嘉禾躺在病床上,他眼窝深陷,跟昨天精神状态完全不能相比,他不贪心,那天起早化的妆容能骗过余岗岗就好。
吊瓶还剩最后一点,程嘉禾嘴唇苍白,他恹恹的神情已经破碎至极,整个人几近瘦成皮包骨。
“妈,你不要哭。”
“操心容易长皱纹。”
“等我不在了,你要为自己而活,不要相信程林天那个狗东西了,如果可以的话,妈你可以再找一个对你好的。”
程嘉禾知道自己拖累了母亲很多年,小时候因为亲情,现在又因为他的病,他是对不起自己母亲的,好不容易把他拉扯大,却只能白发人送黑发人。
三个月前,程嘉禾确诊了胃癌,他从小心脏不好,却不曾想胃也有问题,于是程母厚着脸去求助程林天。
事情不大不小闹到程林天老婆那里,程俞自然而然也知道了自己有这么一个素未谋面同父异母的亲哥哥,他从小嚣张跋扈,不知轻重。
也就是在那一天,他觉得自己处处不如程嘉禾好,埋下仇恨种子之后,带着报复心理来袭,他用竹签插爆了程嘉禾的眼球。
程林天一家都是疯子,他抛妻弃子迎娶富家千金做乘龙快婿,他儿子残暴不堪人性丧尽。
程嘉禾时间不长了,他不得不妥协。
他脑子混混沌沌,气息紊乱,周遭都是昏暗,看不到一点光源,他只能使劲掐着自己手,不让自己昏睡过去。
“妈,等我死了,你晚一点再告诉余岗岗。”
余岗岗身边没几个人了。
“瞎说什么呢,我们嘉禾会长命百岁。”程母暗自抹眼泪,她是苦命的人,她儿子比她命还苦,如果可以有,她何尝不愿意拿自己生命去换程嘉禾健健康康。
“嗯,长命百岁啊。”
上初中的时候,他也是这么对余岗岗说的。
小时候的余岗岗喜欢扎双马尾,发髻中间总喜欢戴一个亮晶晶的皇冠,程母最喜欢说的话就是,‘嘉禾啊,你要好好保护岗岗妹妹,你的名字就是为她而起,你就是要望着她,陪伴她成长的。’
当时程嘉禾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只知道余岗岗受欺负,他就得站在她身前挡雨,余岗岗受冷落,他就得站在她身后给她撑腰。
后来程嘉禾才知道,这么多年里。
因为余家对他们母子是数不尽的恩惠,所以妈妈才让他爱护着余岗岗,而整个漫长的过程中那种畸形的保护欲已经慢慢变成了爱意,直到余父余母离世,更加激发程嘉禾永远留在余岗岗身边的决心。
初一时的余岗岗任性骄纵,她无法接受父母离世的事实。
她经常跑去网吧打游戏或者去ktv唱个通宵,程嘉禾每每把她拽出来都需要一家家网吧和唱歌中心找。
余岗岗根本不知道社会险恶。
十几岁的小女孩被逼着去陪一群社会青年喝酒,她光是被摸了几下脸蛋就嚎啕大哭,那群人眼里冒着精光想着怎么分食这么纯净的女孩。
程嘉禾到的时候,余岗岗正被他们按在身下哭,还好,她只是吓着了,别的什么都没发生。
乱七八糟的ktv包房,程嘉禾英雄救美被揍的鼻青脸肿,嘴角渗着血,余岗岗跪在他身侧,哭的稀里哗啦,“程嘉禾,你别死啊。”
程嘉禾躺在地上,指尖勾了勾余岗岗手心,露出一个动魄人心的笑,“死不了,程嘉禾会长命百岁。”
“余岗岗,能不能在家当小公主,不出来乱跑了啊?”
余岗岗哭出鼻涕泡点头。
这一次,余岗岗顺从听了程嘉禾的话。
被他管着好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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