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又是周末。
莫意远晨跑完毕后坐在餐桌前吃早餐。
以前他都是一个人住,所以做饭什么的还算拿手。
焦黄的煎鸡蛋散发出诱人的香味,热气腾腾的乳白色豆浆飘出袅袅雾气,配上一碗小米粥,饱腹后的舒适感让莫意远放松不少。
吃完早饭,莫意远照常打开自己的计划表,突然看到了一项标红的待处理事件。
【6月7日参加酒会】
也就是明天。
莫意远想起来了。
这是之前他回莫家的时候,临走前莫宏胜交待的。虽然他当时说得含糊,但大概就是莫家有个大项目结项,计划举办一场庆功宴。
说是庆功宴,其实也就是一场应酬。用来促进商人名流之间觥筹交错交际往来的场合罢了。
这与他无关,他实在疲于应付。
于是莫意远给白茗打了个电话。
“说什么呢?你必须来,到时候莫至也要来的。你不来,岂不是把机会白白送给他?”
“我不需要——”莫意远捏了捏鼻梁。
“我说你需要。”白茗的声调提高:“必须来,听到没有?”
莫意远叹了口气。
“还有,穿得得体一点!你不会挑的话,我帮你挑,让你王叔送一套过去。”
王叔应该算莫家的管家。
“我知道了,衣服您帮我挑吧。”莫意远只好答应。
白茗似乎满意了:“嗯不许迟到!”
莫意远对于服饰搭配不太了解,平时都以休闲舒适为主。穿书前,需要出席正式场合时他的母亲也会为他挑衣服。
自己的离开让那个温柔的妇人伤心了吧。
白茗和管家的效率很高。
下午,莫意远就收到了王叔送来的包裹。
打开包装精致的外盒,里面还有一张手写的纸条。
【这套西服是按照你的尺码定制的,希望你喜欢。】
落款是bm。
应该是白茗写的。
莫意远默默看了一会那行字,转身将纸条压在了自己的计划本里。
盒子里是一套白色西装,搭配的则是一条墨蓝斜纹领带。
清爽不沉闷,符合他现在的年纪。
莫意远将衣服穿上试了一下,精心裁剪的服饰完美贴合他的身体曲线,西装下摆的设计让他的腰肢显得更加纤细,双腿更加修长。但已经养成的健身习惯使莫意远看起来并不干瘦,反而衬得他颀长优雅。几绺细碎的发丝散落在后颈和额间,修饰了他本就白皙细嫩的皮肤。
莫意远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点点头。
穿着挺合身,还可以。
第二天晚上,莫至开车来接莫意远。
但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莫意远的瞬间,莫至的脸色扭曲了一瞬。
“这次怎么肯这么穿了?”
莫意远没明白他的意思:“正式场合穿西装很奇怪吗?”
莫至移开目光:“哈哈哈哥哥说错了,走吧。”
“到时候你不想应付的话跟着我就行,就像以前一样不用说话。”停车场里,莫至拉好手刹,对莫意远说道。“等时间差不多了,我就替你叫车回去。”
亲切的神情和话语饱含着关切,处处帮弟弟着想。谁来都要夸莫至一声“好哥哥”吧。
莫意远送安全带的动作顿了一下,面上没什么反应:“好,谢谢哥。”
听到他像以前一样答应,莫至松了口气:“走吧,别让爸爸等。”
莫家是东道主,因此兄弟二人也是提前到达。
“等会儿客人们来你们接待一下。”莫宏胜看见两个人儿子,表情放松不少。他拍了拍莫意远的肩:“不错。”
看来小儿子是彻底改邪归正,西装笔挺,他看不过眼的蓝毛也正常了,终于算有个人样儿了。
早年事业忙,他没什么时间管教莫意远,被白茗宠得不成样子。成天混日子也就算了,还要和他对着干,每天不惹出点事来就浑身刺挠似的。
现在好了,看来也能替他分担分担了。
“爸,小远他性格内向,不喜欢和人打交道,不如让他在内场核对一下宾客名单吧。”莫至微笑道。
莫宏胜皱起头:“那些早就有人弄好了。再说,不喜欢就不做?这正好是锻炼你的机会。意远,跟着你哥去前厅。”
等离了莫宏胜,莫至一脸歉意:“看来没办法了。不过没事,有我王总!”话还没说完,莫至往后拽了拽莫意远。
“多谢您赏光前来,王总,许久不见。”
来人是一位肚大腰圆的中年男人,脸上皮肉松弛,因为笑容都堆积到了一块。
“哈哈哈哈莫大公子,听说最近又给莫氏谈下了一笔大单子,你爸有你可真省心啊。”
“王总您过誉,我哪能有什么本事,都是靠前辈提携带着的。”莫至笑道。
“诶,这位是?”王总注意到莫至身后的少年,模样有些眼熟但又想不起来。
莫至赶紧说:“这是舍弟,莫意远。意远,这位是江团建材的董事王宗,叫王总。”
王宗瞪大了眼睛,随即反应过来:“噢噢,莫小公子现在也是一表人才。”
莫意远伸出手:“王总,您好。”
王宗捏住他的手:“你好你好,看来将来莫宏胜又要添左膀右臂了。”
他的话说得堂皇,神情坦然,但手却不肯松。
莫意远感觉到眼前男人的手按着自己的皮肤细细摩挲,指尖渗出的温热的汗液让一股强烈的反胃感瞬间涌上。
他冷下脸,用力抽出了自己的手。
“王总,失陪。”
他又转头对沉思的莫至说道:“哥,我身体不舒服,先进去了。”
莫意远这幅姿态显然是在给他脸色。但王宗再怎么说也是a市有头脸的人物,当然也不会把场面弄得太难看。
“莫小公子不舒服就赶紧歇着去吧,可别累坏了。”不过莫家在他眼里算不上什么,因此说话也带了几分讥讽。
莫至当然唯唯诺诺不敢说些什么,毕竟他还想搭上江团建材。而莫意远懒得应付,他拒绝了莫至要送他去医院的提议,莫意远去卫生间洗了个手。
这个地方远离了前厅的喧闹,终于静了下来。
清凉的水流带走了刚刚的不适黏腻感。
“不好意思,借过。”一道男声让莫意远回过头。
“你是齐喑?”
莫意远有些怀疑地开口。
齐喑的左手手臂正搭着一件黑色西服,身上的衬衫半卷起袖子,露出恰到好处的肌肉线条。莫意远的视线上移,才注意到他胸口有一块暗红色的水渍。
齐喑毫不意外地点点头,认识他的人太多了。
“是我。你有面纸吗?”
话题转得太快,莫意远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应该是想要纸擦一下那块水渍。
“谢了。”齐喑低头将面纸印在衣物上:“刚刚被人撞到,染上了点酒渍。”
莫意远看着暗红色的痕迹缓缓爬上雪白的纸巾。
他酝酿了一下,决定主动开口:“您好,我叫莫意远,我们之前见过。”
在交流会那次,他其实就想和这位总裁谈一谈。
齐喑闻言看向莫意远,他眯了眯眼:“你是陈院士的学生。”
他对眼前这个漂亮到过分的少年有点印象。
“对,是我。”莫意远说:“我将致力于单分子选键化学方向的研究,贵公司的生物芯片项目我一直都在关注。特别是上次在交流会上听到贵司关于二代项目的报告,特别有想法。如果项目能够成功,一定是单分子研究史上里程碑似的进步。”
莫意远很少一下子开口说这么多,因为大部分人事物都不在他在意的范畴内,唯独学术研究,更何况还是他从事的方向。
“谢谢。”这样的吹捧,齐喑听得实在太多。但不知为什么,他偏偏觉得眼前莫意远的真诚几乎要从他澄明的眸子溢出来。“谢谢你。”他又说了一遍。“希望将来我们会有合作的机会。”
他对眼前神色认真的少年很有好感,但也正如他自己所言,東山科技的项目一直走在国内、乃至世界前沿,雇佣的专家教授不计其数。即使是在陈阚门下,但依然只是个普通大学生罢了。
莫意远也明白他是客套,没有过多深入这个话题。
看着齐喑将已经脏掉的面纸扔进垃圾桶,莫意远这才反应过来,齐喑出现在这也是受邀宾客之一吗?
但他还没有问出口,一旁的齐喑就接起了电话。
“嗯,好。”
“莫同学,助理已经把我的衣服送到了,先走了。”齐喑的唇角勾起一个弧度。
莫意远啊了一声,点点头:“再见。”
“嗯。”
-
不想再去应付那种虚与委蛇的场合,莫意远又去露台待了一会儿才回正厅。
“去哪儿了你!”白茗一眼看见儿子,急忙把他拉到了正和客人寒暄的莫宏胜身后。
“还得多仰仗您。”
“哪里的话,莫总太客气了。最近我从新湖弄来了一点茶叶,有空去尝尝?”
“你知道我最爱好茶,在这等着我呢。”
“哈哈哈哈哈。”
莫宏深瞥到一旁的莫意远,想起刚刚王宗来找他说的那些话,顿时气不打一出来。
“怎么回事。”他压低了声音,皱眉盯着莫意远。
他还以为这小子学好了,结果没过一会儿就给他惹祸。
“什么?”莫意远有些不解。
莫宏胜没头没尾的质问让他一愣。
“刚刚王宗来找我,说是你莫名其妙给他甩脸子?”
莫意远听见那四个字“莫、名、其、妙”。
“他是这么说的?”他面无表情,但莫宏胜偏偏感觉儿子的眼神尤为陌生。
“你别管他怎么说,总之去给人家敬个酒、赔个不是。”
莫宏胜的气势一下子弱了不少,因为他想起了圈子里的某些传闻。
说曹操曹操到。
莫意远一句“凭什么”还没说出口,王宗和另一个中年男人就端着香槟杯走到了父子俩面前。
“莫总。”王宗举了举手里的杯子。
莫宏胜立马整理好表情迎了上去:“王总,奚经理。”
“莫总客气。”奚刚抿了一口香槟,细小的眼睛闪着不明的光,他朝莫意远抬了抬头:“这位是?”
“哟,奚经理您贵人多忘事。”莫宏胜笑道:“犬子莫意远。”
“哦!”奚刚一拍脑袋,假笑道:“二公子!”
表情动作刻意做作到莫意远不忍卒视。
果不其然,奚刚的下一句话是:
“太久不见,二公子变化太大啦,我等都认不出了。诶,你们记不记得,上次咱们见到二公子,头发是蓝色不说,嘴巴上还涂着黑口红呢哈哈哈哈哈。”
他一口一个二公子,可话里话外都是讥讽。
莫宏胜没料到他这么不给面子,只好勉强挂起笑容:“是,以前不懂事。”
一直沉默的王宗突然开了口:“外表怎么样不重要,为人处事还是得讲究个家教礼貌。”
莫宏胜瞬间变了脸色,他阴沉着脸从侍应生那里拿了一杯酒塞到莫意远手里:“去。”
橙黄似金的液体在透明的杯子里摇晃,莫意远看了两秒,又将视线移到了王宗脸上。
两人就这么僵持住了。
本来在另一边敬酒接待的莫至注意到这边的动静,也走了过来。
“意远还小不懂事,您别和他计较。”莫至拦在莫意远前面。
莫宏胜:“莫至。”
莫至回头给了莫意远一个无能为力的表情退后了。
奚刚这时候又开口:“诶,我听说二公子最近是不是忙着学校里考试呢?”
莫意远目光沉沉。
奚刚这话好像是在解围,但话题转得实在突兀。
王宗果然接了话:“哟,真转性啦。我记得前几个月好几次在夜店看见二公子,不过当时二公子一张脸糊得不像人形,就是莫夫人到现场也不一定认识呢。”
“快可别这么说,王宗。”奚刚状似反驳:“虽然我听我家小童说二公子刚上大学那会儿总挂科,说不定现在开窍了呢。”
两个人一唱一和,一个糜烂、颓废的混日子废物二世祖被刻画得淋漓尽致。
莫宏胜紧紧捏住了脆弱的酒杯。
眼前这帮人都是a市商业圈内的顶级人物,其背后更是盘根错节的势力和关系网。虽然莫氏也在这个城市扎根发展了足足有两代人,但和他们比起来实在不值一提。
可这不意味着,这群人可以欺负到他脸上来!
莫宏胜表情没变,只是把莫意远拉到了身后。
“犬子有什么不是,我莫宏胜先给二位赔个礼。”他举起酒杯,仰头一饮而尽。
王宗和奚刚哼笑着对视一眼。
“但您二位身份尊贵,一身百为,我莫家实在高攀不起。这场宴会,您请自便。”
奚刚霎时冷笑:“莫宏胜,你要知道莫氏刚和留一签了意向合同。”
莫宏胜摆摆手:“我会尽快请相关负责人重新和贵公司商谈本次合作。”
意思是这次合作我不要了。
王宗倒没什么大反应:“你想好了?”
莫宏胜看着王宗的眼睛:“您自便。”
王宗将手里的酒杯重重地放下,准备转身离开,奚刚也跟着想要迈步。
旁观许久的莫意远却开了口:“奚经理。”
奚刚没想到莫意远还会叫住他,没好气地答道:“干什么。”
“您的女儿是奚子童?”
“不然呢。”提到女儿,奚刚的脸上浮现出一丝骄傲。不想莫意远,她女儿可是堂堂正正考进a大的。
“那你知道奚子童一直旷课,找人代写作业,期末考试挂科吗?”
这些是罗瑾告诉他的。
那天他奇怪奚子童为什么要给他发错误的考试时间,就去联系了罗瑾。
奚刚脸色不对了:“胡说八道什么呢你?”
“我胡说?”莫意远没什么表情,他只是在陈述事实:“我承认,以前我确实混日子。但如你们所见,我改了。所以这段时间,金融系的课我每天都在上,但是没几次见到您女儿。
难不成,她天天都在请病假吗?如果你怀疑我的话,大可以现在就联系学校问问清楚。与其在外面管教别人的儿子,不如先管教管教自己的女儿。”
莫意远露出了一个笑容,眼里却没有笑意。
“您觉得呢?”
奚刚以前见到的莫意远都是那副畏畏缩缩的样子,什么时候这么能说会道了。他想说点什么,但又担心莫意远说得都是真的,那岂不是丢人丢大发了。
“咳。”莫宏胜拍了拍小儿子的肩:“看来奚经理自己也有家务事要处理啊,这样的话咱们家的就不劳您操心了。”
“等着吧。”王宗和奚刚留了三个字就往出口方向走。
“主角”一走,围观的人群自然也是眼观鼻鼻观心,纷纷移开了目光。莫宏胜拍了拍莫意远,朝他点点头,又去招待其他客人了。
闹了这一出,莫意远对这场宴会更加厌倦,安抚好白茗,在莫宏胜的默许下,他选择离开。
夜晚的a市霓虹璀璨,迷离的灯光组成绚烂的星河围绕着整座城市。
莫意远没有直接回家,而是来到了附近的一个公园。因为靠近居民区,公园里不少前来的锻炼的男女老少。细碎的交谈声一样在耳畔响起,却比酒会上的觥筹交错舒服得多。
清爽的夜风让莫意远清醒不少。
今晚莫宏胜维护他的举动确实让他感动,但势必会让莫氏陷入危机。虽然离开时,莫宏胜安慰他只要好好上学就行,但他怎么可能完全不在意。
而且说到上学,学校里还有个奚子童假扮身份来骗他。
“唉。”
莫意远叹了口气,明明想做的事情就在眼前,却总是有或大或小的阻碍莫名地蹦出来。
他抬头看向天空,然而如昼的灯光让星星黯淡不见。
希望明天是个好天气,他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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