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上官澍进入饭堂便见寨里人都在。花婶端了碗长寿面放桌上,将他迎了过去,笑意吟吟:“小公子,女郎说今日是您的生辰,昨晚便吩咐今早啊一定得给您煮长寿面,快来吃了这碗面,奴家祝小公子往后啊,平安喜乐,万事顺遂。”
一群人迎了上来纷纷祝他生辰快乐,不一会儿,他的面前堆满了他们送的生辰礼,绣房连夜为他赶制一套里衣,郑敏言送他一把削了一晚上的木剑,吴掌柜下山寻他这些日处得还不错的朋友买了九连环,孩子们送的更是五花八门,有草编的小动物,有自己觉得好看的头绳,荀七把她的最爱——形似小狗的石头送给了他。
饭堂里的喜气洋洋,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笑容,再不复初见时的形容枯槁,绝望麻木。上官澍想起那日他因那妇人的冒犯之语不忿时姐姐说的,人性复杂,还需他自己慢慢领悟。
他将长寿面一口气吃完,抬头对花婶笑道:“花婶,这面真好吃。”
……
清琇将空间剩下的野味放在山底郑敏言挖出的坑里,拿草掩上,等他们下山顺便带去县里卖。她也不再回山,就地寻了个石头坐着等上官澍。
自从她接管山寨后,从不抢劫打杀,附近村民似有所感,这山脚的路行的人逐渐多了起来。天只蒙蒙亮,路上零星几人,或是去赶集,或是牵着牛去种地。已是霜降,他们却仍着薄衣,还打着好几个补丁。
她的思绪飘远,听见了身后的脚步声回神,见上官澍别着把木剑心情不错地朝她走来,才觉着一股暖意。
“给你做的虎皮袄怎么不穿上?”她接过上官澍的包袱和花婶烙的肉饼问道。
她的厨艺一般,估计这小子知道他们得在外面待一段时间,让花婶烙了整整一大袋。
上官澍见她沉默地将饼放入空间,心虚讨好道:“姐姐这虎皮袄做得太好了,针脚细密,和那虎皮毡帽配一套,行走在山间那必定是虎虎生风与那真虎无异了,阿澍舍不得穿便收进了包袱。”
“那是你清晨姐姐缝的,我只是剥了虎皮。”
上官澍:“……”
他嘿嘿一笑,牵住清琇的手,“那也是我姐姐厉害,若没有姐姐猎到的虎,又哪来的虎皮袄?”
“这虎姐姐何时猎的?”
“你以为你和清风喝的野蜂蜜哪来的?”清琇将原先棕熊的事说与他听。
二人一鹰边说着愈行愈远……
燕鸣山上,落日余晖,一只小鹰在山林上空盘旋几周又飞远。
周旭与庞武十几人军刀直指向他们围来的二百多人,他身上已多处受伤。最严重的一道,刀伤横亘整个背部,似要将他横刀斩断。同行的弟兄比他好不到哪儿去,两日来滴水未进粒米未沾,他下达最后的命令,声音似是被沙砾碾过般低沉嘶哑,“打起精神,从中间发起最后一波进攻,杀出一条路往临山上跑,我来断后。”
“将军!万万不可!”庞武眼里本就因为疲累布满血丝,明白周旭的用意后眼眶通红,目呲欲裂,凌乱的发丝粘在他右脸还在渗血的伤口上,形容狼狈。小鹰复又飞了回来,在他们头顶上空盘旋,不时发出几声鹰唳。
他旁边的十几人亦是胸口剧烈起伏,两日来被追杀已是力竭,却仍旧挺直脊梁。此刻,身上最后一丝撑着他们的力气即将消散。孟俨忍不住呜咽出声,不少人用干裂粗糙的手捂住了脸,英雄末路,尽显苍凉。
“不许哭!这是老将军教你们的吗?”嘶哑的嗓音带着丝愠怒,“哪怕就剩一人,也不能落下士气!本就是我带你们出来才有此劫难,这是军令,必须执行!”
“将军!若不是老将军救了我们,我们早就死了,庞武感激不尽!可若今日庞武把将军一人丢下,才是有负老将军的教导!日后到了地下有何颜面去见老将军!多活了这十几年本就是白赚的!庞武不走!黄泉路上有兄弟相伴!不孤单!”庞武忍着哽咽嘶吼出声。
“对!有弟兄们陪着不孤单!”
“将军,你就让弟兄们陪着你一起吧,这十几年保家卫国,恣意快活,我莽子已无憾!”
那二百人已经他们团团围住,领头的人哈哈笑着,“痛快!痛快!周将军,哦不,周贼,谁能想到高高在上的你也有跌入泥潭的一天。”
“魏延,你不过就是魏亦明身边的一条走狗!有什么资格如此对我们将军说话!”孟俨愤愤道,“要战便来,我们可不受这被犬欺的气。”
魏延笑声渐停,眼神阴冷地看着那个被护在最里头的男人,抬起手准备发号施令。
“哈哈,老将军,你的儿郎们这就来寻你啦!弟兄们,摆阵!”庞武大笑着与众人道。
“摆阵!杀敌,多杀几个下去给老将军助助兴!”
十六人重整士气,将这视作他们人生的最后一战。孔武有力的汉子们手握军刀,虽皆是伤痕累累,散发的魄力却让二百多人震了震。
对战将一触即发,小鹰停止盘旋,唳声朝魏延这边的方向飞去,有人下意识拉弓,下一瞬,他拉弓的那只手筋被割断。
“啊——”他痛呼出声,周围人还来不及反应,只听有冷淡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方便问一下,你们说的老将军是镇北侯吗?”
魏延朝后看去,身后的人自动为他空出视线,只见一个面容精致的女子缓步走来,神情如同这山间的风一般清冷,她旁边跟着个小孩,那小鹰就站在他肩头。
他们快到近前时,魏延瞳孔微缩,“怎…怎么还活着?!”原先跟着魏将军进宫,他曾见过大皇子一面,心思急转,迅速下令,“分成两批,一批击杀周贼与他同伙,另一批把那女人活捉,孩子就地斩杀!”
“是!”众人接到命令分两个方向开始执行。那女子似不知危险降临般依然朝里行来,行过的地方草木皆怪异地扭曲着,又是一瞬间,弓箭手的手筋皆被割断,“啊——”痛呼声一片,那女子牵着孩子,不为所动,但凡朝她和那孩子举刀的下一秒便倒在地上。
不一会儿,二人一鹰便走到周旭一行人面前,她脸色苍白,神情一如刚才那般冷漠,身后是哀嚎一片。她薄唇轻启:“你们说的老将军是镇北侯萧山吗?”
周旭从惊异中回神,“嗯,多谢女郎救了我等。”他放下刀,行了个军礼。
“那他们呢?”
周旭简单的将他们自小是孤儿蒙老将军收留,收到老将军逝世的噩耗,五十人从凉州赶往虔城祭拜老将军。回程却被魏亦明诬陷擅离军中,疑似谋反。皇帝震怒下了死令,他们被迫四处奔逃,最后不得不弃马隐入山林叙述一遍。“魏延与燕鸣寨当家的有些交情,燕鸣山寨的人在小阳山发现了我们的踪迹,我们不得不将受伤严重的弟兄藏入山洞,做饵将他们往外引,他们有些是燕鸣寨的,有些是魏亦明手下的兵。”
“魏亦明?当今皇后的弟弟?”
“嗯。”
难怪领头的认出上官澍,清琇神情微拧,身后没了一丝气息,渐暗的山林寂静一片。
庞武震惊得有点结巴,“您…您是这…燕…燕鸣山的神仙?”
清琇脑内微微刺痛,却也在承受范围内,她摇摇头,“我本就是来找燕鸣寨麻烦的。”
“你们有何打算?”
“不瞒姑娘,周某与兄弟们现下打算回去找藏起来的弟兄,再寻处安全的地方。”
清琇沉吟,“如此四处躲藏终归不是办法,你们可愿加入我的寨子?”
见一行人迫于救命之恩不敢回绝又欲言又止,她补充道:“放心,我的寨子只黑吃黑。”
“可以。”周旭点头。
……
清风寨,众人已用过晚食,几个孩子在大院中玩闹,郑敏言腰间别着把刀坐在瞭望台上,望着清冷的明月,女郎和小公子走后,这寨里总感觉少了些什么。
想到那明艳精致的女子,眉间却总是一点愁绪,他指尖紧紧扣住刀柄,强迫自己不再去想…
远方一声唳响,瞬间便到了近前,清风稳稳抓住栏杆。
“清风?!”郑敏言看清是清风,欣喜唤道。见它爪子上绑了块缣帛,忙取下,正准备去让花婶切些肉条,清风又飞远了。他无奈摇摇头,又期待地卷开缣帛,“……”
他忘了他不识字,愤愤地下决心,学!明天就学!
“清夕——!”
清夕声音从账房不耐烦地传出来:“来啦,叫魂哪郑哥!”
“女郎来信,快来!”
“哦!来啦!”声音明显比刚刚雀跃,一路小跑声由远及近。
“女郎说了什么?”
清夕读完答道:“女郎说他们不日便回,让你下山请几个擅治内伤外伤的大夫,有五十人同他们一起回,还有把下面的山寨收拾收拾,让他们住下。”
“好!好!我明日就准备,不过收拾寨子还得麻烦你们几个,得速度些,省得女郎回来还得搭手帮忙。”郑敏言面露喜色。
清夕也是一脸愉悦,“一日不见女郎这心里怪想的,这就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吧!”说罢轻快地回了账房。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郑敏言看着手中的缣帛,清俊的眉眼化开点点柔情,可不就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又将缣帛小心收入怀里,将心事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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