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绾柚猛地收回手,撞入一双漆黑深邃的眼眸,眸底划过一丝尴尬,而后心虚地率先移开视线。
到底是自己做错了事,沈绾柚顿了两秒,从随身带着的帆布袋里拿出今日的学习资料,主动找话,“我们今天就集中复习一下物理的高频知识点,英语语法,作文佳句,然后就可以结束了。”
贺行敏锐的捕捉到她话里的关键词,“结束?”她以前上课从来不说结束都说的是完成,拧眉看她,“什么结束?”
沈绾柚:“补习结束啊,我们上节课不是都复习完了吗,今天再最后给你梳理一遍过一下。”她垂头把要用的资料从文件袋里抽出,披在肩头的长发顺着落至胸前,幽黑暗色衬得露出的一小截脖颈越发白皙。
贺行坐在那儿,手臂搭在曲起的膝盖上,下颌线利落干净,“还有数学。”他提醒她。
沈绾柚心想,你的数学还用我教?
她忍住,好脾气地跟他讲:“你的数学掌握得挺好,应该不用浪费时间在上面了。”
谁知贺少爷拉着个脸,“不好,需要浪费时间。”
沈绾柚:“……”
她刚想反驳,贺行从她手里拿过练习,伸长手臂从桌上的笔筒里捞出一只圆珠笔转了两下,撂下一句飘在空中,“下周复习数学,就这么定了。”
只留下一个圆润的黑脑袋给她。
房门被轻轻敲了几下,徐宜宁端着盘水果露出两个圆溜溜的大眼睛。
“姐姐,方姨让我把水果给你们吃。”
沈绾柚立刻恢复好表情,撑着书桌起身,路过贺行时狠狠剜了他一眼,然后笑着从徐宜宁手里接过水果,“谢谢滚滚。”
小姑娘眼睛蹭地亮起来,面前这位姐姐不仅人长得漂亮,声音也好好听,家里人叫滚滚从来不是这种感觉。
就好像是被丢进晒满阳光的草垛里,舒服得打了圈滚,沾染一身的鲜活光泽。
沈绾柚塞给她一个又大又饱满的草莓,摸摸她毛茸茸的深栗色发丝,“去玩吧。”
贺行抬头,清洌的嗓音钻进阳光里,“我也想玩。”
沈绾柚无情地泼他冷水:“不,你不想。”
难得的周末,路晴打算喊沈绾柚出去逛街,却在这之前接到了一通来自美国的电话。
路严的。
她接通,也不说话,在等对方开口。
路严开着一家不小的公司,与国外一些企业经常有战略上的往来,干脆和夫人一起定居国外,路晴却不愿意去,她要和外婆在一起。
从路晴还是个小孩子的时候,父母就经常不在家,小路晴是跟着外公外婆长大的。
路晴三岁时,外公喝醉酒倒在了她面前,很不幸,摔到了脑子,从此再也没醒来,那时的她还小对生死之事感触不深,只是觉得没有人在外婆敲她手掌心的时候护住她了,也没有人推着小车带她去买她最喜欢吃的橘子了。
渐渐长大后,路晴才懂得外公的意外去世对于外婆来说是一种怎样的打击,那个一向爱笑的老太太变得沉默寡言,唯一多说话的就是面对她心爱的外孙女的时候。
外婆一个人,路晴当然不可能抛弃疼她的外婆跟他们去美国。
路严曾说把外婆一起接到美国,可老人年龄大了,说什么都不愿意离开自己生活了大半辈子的城市。
路严是个不爱说话的性格,平时也都是路晴母亲打电话例行慰问,他很少联系路晴。
所以路晴接到他的电话,很是意外。
那边像是在应酬,喧闹嘈杂的声音伴着电流传过来时发出短暂的嗡鸣声,能听见有人在笑,“我干了,您随意…”
路严断断续续的声音穿过话筒,“晴晴,在大学还习惯吗?”
云层遮住太阳,路晴眼里的光一下子冷了,“挺好的,”她把玩着手里的金属钥匙,钥匙上的小熊猫是不知哪年哪月回来时路严从法国带的,据说是法国年轻女孩子最喜欢的动物之一。
“哎呀,你在说什么,晴晴复读了还没上大学呢。”周雪在一边小声提醒他。
路严懊恼地轻拍了下穿着高定西服的大腿,“我忘了……那……在新学校还适应吗?”
金属冰冷的质感握在手心里,路晴嗤笑地抬了抬嘴角,“适应。”
“您有什么事情吗?”她不想再继续这种无用的对话。
路严像是突然意识到正事,缓缓开口,“也没什么,就是你江伯伯家的儿子最近正好回国,他以前是颖城二中毕业的,回去参加优秀毕业生的宣讲,你抽个时间见见他。”
呵,她才二十,就考虑家族联姻了?
路晴啪地挂断电话。
原本看天气这么好想要去逛街的心情被这一通电话搅得七零八碎,她拎着钥匙打车去了拳击馆。
从斋凉苑出来已是晚上了,月亮隐着一半在厚厚的云层里,路边有怕冷的小情侣互相用身体取暖,沈绾柚把围巾往上拉了拉,到眼睑下方才停止。
小姑娘太过热情,留她吃午饭不够,还留晚饭,这下回家时间就晚了,她没跟程安说补习,只说家里静不下心她去外面自习。
但以往都是天黑之前就到家,今天要怎么圆?
胃那里传来胀痛感,鼓起来,还硬硬的,真是吃撑了,方婶做饭太好吃,小朋友又一个劲给她夹菜,她又不好拒绝只得全塞进肚里。
贺行帮她叫了车,两人在路边等待。
周围商铺林立,这里虽然环境雅致,但生活质量也不落下,大大小小的店铺灯火交杂,应有尽有。
一辆黑色大众打着方向盘靠边停,车窗缓缓降下,一位中年大叔从中探出头来,那光秃秃的脑袋在路灯下锃亮。
“尾号2396,贺先生?”
贺行颔首,“是。”拉开车门,沈绾柚坐进去,跟他道别。
贺行握着车把的手顿住,舌尖顶了顶后槽牙,似乎是笑了一声,阖上后车门。
自己走到前门,拉开车把,坐了进去。“师傅去南江路的醒狮小区。”
沈绾柚:“?”
正疑惑着,包里的手机适时响了声,沈绾柚打开一看,空白头像给她发了句:
【太晚了,女孩子不安全】
沈绾柚回了个ok的表情包,把手机收起来,她有点晕车,但在可以忍受的范围内,平时也不是多严重,只是今天吃得太多症状就明显了点。
车厢狭小,空气不流通,沈绾柚摁下车窗漏出一条缝,气流带着风展开迅猛激烈的攻势,薄薄的空气刘海立刻被大风吹散,连眼睛也被吹得睁不开,但胸腔那股作呕的异感弱了不少,她将车窗摇上去,半靠着椅背闭眼不去想它。
贺行从镜子里看见沈绾柚皱着眉头时不时弓着腰捂着肚子,问她是不是晕车,沈绾柚缓慢地点头。
贺行从口袋里拿出个黄色的东西反手递给她。
沈绾柚垂眼,看见皙白软嫩脉络清晰的掌心里静静躺着一颗糖。
“吃点,缓解下。”
她拿起来准备道谢,意识到什么又咽回去,拆开黄色包装的糖纸,一股柠檬的酸甜夹杂着薄荷的清香直冲鼻腔。
清新的味道在嘴里散开,胃里翻江倒海的难受一点一点跑掉,舌尖抵着圆形的糖果在嘴里转了一圈,直到各处都是柠檬薄荷的清凉感。
确实好受了很多。
回到家,程安早已在了,桌上摆着三菜一汤,沈成伦又被叫去加班。
“妈,你今天做了什么好吃的那么香啊?”
虽然她已经吃得很饱很饱,但不吃晚饭就露馅了。
“你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晚?”程安从沙发上起身,电视里放着字正腔圆的新闻联播。
“哦我今天看了本小说,太好看了就入迷了嘿嘿。”
程安瞧她一眼,眸光顿了瞬,“马上快考试了心里得有点数,”她走到餐桌前端起已经凉掉的饭菜去微波炉加热,“不能再看这些杂七杂八的书了。”
沈绾柚帮忙一起端过去,闻言笑着答:“知道啦。”
吃这顿晚饭的后果就是,到半夜沈绾柚都撑得睡不着,肚子像塞了块大石头,沉甸甸的发胀。
再过一个星期就好了。
下周结束补习,她就再也不用提心吊胆了。
云飞拳击馆。
路晴穿了一身全黑色系的运动服,简简单单缀着两个勾,完美的身体曲线被勾勒出来,长到腰际的大波浪卷发被她用黑色小皮筋随意地扎起一束高马尾。
侧脸惊艳,长而翘的睫毛,高挺的鼻梁,无一不在彰显着她张扬的魅力。
在场的男人或多或少地被转移锻炼的注意力,毕竟是个青春靓丽的美女,谁不爱。
路晴握紧拳头,红色的拳击套叫嚣着朝摇摇晃晃的沙袋而去,沉闷的一声巨响,沙袋快速向后高高扬起,身旁有人笑得不怀好意,“啧还是个小辣椒,我喜欢。”
路晴瞟他一眼,他立刻怂的移开视线不敢作声。
自从第二次被那人堵住后,她就报名学了散打。
一开始是为了自我保护,后来却在学习的过程中爱上了这项可以提高武力值的运动,每次撂倒一个人她都会产生一种强烈的快感。
不开心?打一顿就好了。
沙袋沉重的重量在施加外力的时候,也作用到了拳头上,隔着双手套,依然有阵阵的酥麻感顺着手臂震到心脏,可见路晴使了多大的力。
路晴打累了,买了瓶水坐那休息,有人墨迹半天,最终还是深吸一口气走上前来。
“那个……我可以要一下你的微信吗……”男人声音越说越小,细的像蚊子哼。
路晴伸出手臂擦了一下鬓角的汗水,露出的一小截手腕白皙纤细,腕骨突出,手指曲起,指着自己,“我?”涂了透明色的指甲在馆内顶灯的照射下微微闪着光。
男人垂着眼点了点头,小麦色的皮肤上泛起红晕。
路晴露出八颗牙,“不好意思哦,我不喜欢男人。”
她笑得明媚无辜。
男人灰溜溜走开。
与此同时,斋凉苑内。
“哥哥,这是什么?”徐宜宁小手紧握着一个鼓鼓的东西递给贺行看,底端两条流苏随着她急匆匆的小碎步轻扬。
贺行正在擦拭那架轮船模型,闻言停下手里动作,接过来看了一眼。
青绿色的一个荷包,刺绣精美,顶端的丝涤嵌着颗圆润的珍珠,流苏是同色系的浅绿,如青山周围环绕着潺潺绿水,清新自然的茉莉香味萦绕在鼻尖。
像极了每次不经意靠近时嗅到的若隐若现的香。
原本阴郁的眉头舒展开,方婶在楼下喊,“滚滚啊,电视还看不看了?”
徐宜宁立刻丢下手里的香包,边跑出门边喊,“看,看。”她还没看完呢,刚刚演到小魔仙变身就插进来广告,她这才去找东西吃,没想到在楼梯口发现个奇怪的东西,于是跑上来交给贺行。
小家伙走后,卧室陷入了寂静,贺行指间把玩着荷包,眸光却盯住那架模型,漆黑的瞳孔微缩,心里突然涌起一股莫名的躁意。
左手边的抽屉被拉开,贺行慢慢从摇椅上起身,推门走出这间卧室,走廊安静,幽长。
另一处尽头。
半阖着的木门被轻轻推开,空荡荡的房间,只有一处沙发和一张床,视野有片刻的落差,落地窗将繁华夜景隔绝于外。
贺行指尖倏地亮起一点火光,在暗夜里燃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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