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凉将至,梧叶凋零,瑟瑟秋风掠过山间,四处静悄悄的,林间只有哒哒作响的马蹄声和叮叮当当的风铃声,顿时让人感觉到了肃杀之感。
穿过那庄严肃穆的山门,再往前走一小段路,便到了无量剑派中心地带。蓝若涟等人下马后,便有几名年轻弟子上前来为她们牵马,把马拴到一旁的马棚里。而萧朗则带着蓝若涟她们走向正殿。
只见眼前宫殿的牌匾上赫然写着“清静宫”三字,想来便是无量剑派的议事堂。只是现下大门紧闭,四周也没有弟子值守,难不成是因为近来门派出了乱子,无人主事,便也不召集弟子议事了吗?
眼见萧朗就要进去了,却忽地停下脚步,转过身来对着蓝若涟她们说道:“抱歉,萧某还有些内务要处理,还请各位在门外稍后。”而后又对着一旁的谢遥吩咐道,“谢师弟,有劳你先带几位贵客到附近转转。”
谢遥不明所以,这贵客都领到正殿门口了,有什么紧急内务非得现在处理?但还是乖乖领命,引着蓝若涟她们到另一边去。萧朗见她们走远了,这才叫上南华陪他一同进殿,其他人都被他留在了殿外。
南华走在前面为萧朗推开殿门,嘴里还在低声碎碎念:“这帮人怎么回事,掌教您才走了几日,他们连殿门都不值守了。偏偏今日还有外人上山,这不是让别人看咱们无量剑派的笑话吗?”
萧朗并没有应他的话,走进殿内后,只吩咐了他一件事:“关门。”南华只当是他大病未愈,怕吹风着凉,也没多想,就转身去将门给关上了,
只是萧朗在殿中缓缓走了几步便停了下来,南华以为他又不舒服了,连忙一路小跑到他身边,关切道:“掌教,您怎么了?要实在是太累,不如让其他峰主去接待贵客。”
萧朗苍白的脸上勉强扯出了一个浅笑,“无妨。我的剑呢?”
“在这,弟子一直给您拿着呢。”说着,南华就从腰间卸下一把剑,递给了萧朗。
此剑名唤“幽兰”,虽不及快雪剑和清晖剑那般名扬江湖,却也是一把难得一见的好剑。
“兰之猗猗,扬扬其香。不采而佩,于兰何伤。”
萧朗轻声吟道。
这把剑是秦无涯亲自交到他手上的,据说是故友之剑。当时秦无涯对他说,幽兰虽在深谷,却清香远扬,凉月为之设色,星辰为之璨然。他知萧朗性子沉稳内敛,不似寻常少年意气风发,他告诉萧朗,只要坚守本心,耐住寂寞,不受外界纷扰,便能修成大道。
南华确是看不懂萧朗,莫名其妙地对着佩剑吟诗,这是什么怪病?
不知从哪吹来了一阵风,吹得纱帘微动。只见萧朗眼眸微颤,拔剑出鞘,一个转身挥剑便划过两人颈间,剑尖的鲜血尚未滴落,他又挽了个剑花,反手握剑,斜插进右侧那人的胸口。南华还未缓过神来,萧朗便已连杀三人。
他若不杀人,便要被人所杀。
看到地上躺着的那人是玉华峰门下弟子,南华这才反应过来:无量剑派中竟然有人要刺杀掌教?他们怎么敢……
忽然间一阵剑风掠过他的发梢,他就这么看着萧朗从他左肩上一剑刺过,伴随着幽兰剑插入胸腔那血脉喷张的声音,一人在他身后应声倒地,他的耳边传来了萧朗清冷的声音:
“别发呆。”
此时房梁上又纵身跃下七八人,南华赶紧跟着拔剑应敌。只是他入门不过五六年,功力尚浅,而这些刺杀萧朗的人却都是门中资历极深的弟子,南华一时间也应付不来。只见萧朗手起剑落,顷刻间便解决了四五人,甚至还能分出手来照应南华,出声提点他如何出招。
南华这才切实感受到,萧朗此人,真真是一头披着羊皮的狼。这一路过来,他分明瞧着他家掌教气息都不太平稳,咳嗽连连,像是要挺不过去了一般,谁能想到他竟然还有这般内力对敌。
约莫过了半炷香的时间,殿内埋伏的弟子皆已被萧朗料理干净。他从南华手里接过剑鞘,干脆利落地收剑,又递回给他,好似在嫌这剑太沉了,累着他的手。南华小心翼翼,不敢吭声,只敢偷偷抬眼打量他。
好家伙,这会又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
谁料萧朗身后竟有一人还未断气,突然间跳了起来,朝着萧朗又来一剑,南华急忙出声喊道:“掌教小心!”
萧朗却是波澜不惊,半转过身子,凝聚内力,抬起左手便推出一掌,瞬间将那人震出殿外,而后对着南华吩咐道:“你出去看看,莫要取他性命,我还有话问他。”
蓝若涟等人本是被谢遥带到清静宫外一处亭子里休息,可她们耳力极好,刚坐下便听到清静宫里有打斗的声响,担心萧朗又出了什么事,便急忙赶了回来。刚到清静殿门口,就看到门板被破开,紧接着就有一个人被震出殿外,轰然倒地。众人正要进殿查看情况,南华便走了出来,出剑指向地上那人。
往前再走几步,便看到清静宫内一片狼藉,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十数人,萧朗披着他的狐皮大氅,面无血色,正抬手掩面,低声轻咳。
“南华师弟的武功竟已长进到这般地步。还好他跟着掌教进去了,否则掌教今日怕是性命危矣。”谢遥惊魂未定,暗自悔恨自己方才没有跟着进来保护萧朗。
听到谢遥这话,南华愧不敢当,正要出声解释,便看到萧朗瞥了他一眼,神情冷淡,却又有说不出的威严,他顿时心领神会:难怪刚才点名让自己进来,敢情这是要找个人陪他唱戏呢?
于是他只得笑笑不说话,不解释也不承认。
别说是谢遥了,便是蓝若涟等人也是这么认为的。萧朗被人掳走了那么多日,受尽折磨,方才他挑帘与她们说话的时候,就气若游丝的,甚至没法大声说话,如今又被人暗算了一回,现在怕是已经体力不支了。
慕翊歌上前扶着萧朗到殿中坐下,“萧师兄,你还是快歇着吧,身上的伤都还没好全呢,就别再动武了。”
萧朗浅笑谢过,“多谢慕师弟。不过今日之事尚未了结,我还得再审一审门外那人。”
于是众人跟着进入殿中,看着南华将门外那人押了进来。
看着孱弱不已的萧朗,蓝若涟悄声问蓝若离,“我记得,上回出门前沈前辈给我们配了些归元丹,你那可还有?”
蓝若离点点头,“归元丹?有的,你是想……”正要问出口,立时便明白过来了。于是走上前,从袖中取出一个洁白的瓷瓶,递给萧朗,“萧掌教,这是寄奚堂的沈前辈配制的归元丹,可益气补血,恢复内力。”
沈俞也算声名在外,一听说这是他配的归元丹,萧朗不禁有些心动,“此物贵重,既是蓝二公子相赠,萧某便却之不恭了。”
蓝若离笑道:“萧掌教客气了。既是好物,便该物尽其用不是?”
一旁的南华极有眼色地递上一杯水,让萧朗就着下药。不得不说,这归元丹吃下之后,果真是觉得身心舒畅,舒经活络,气息都调匀了不少。
调养好气息后,萧朗看向半跪在地上的那人,缓缓开口问道:“青岚,我自认平日未曾与你们结仇,你们究竟为何要杀我?”
青岚冷眼看向萧朗,开口说道:“十杀门就是个阎罗殿,没有人能活着走出那里,可你却好端端地回来了,谁知道你是不是跟他们做了什么交易!自你走后,山下多道防线被捣毁,时不时便有人潜入门派中捣乱。若不是你为了保命出卖无量剑派,旁人又如何得知这些事情!”
萧朗冷声回道:“我从未做出任何背叛无量剑派的事情,你便是再问一百遍,我也问心无愧。”
“哼,问心无愧?”青岚冷笑一声,继续道,“论武功,门中比你剑术好的师兄弟不在少数;论资历,尚有各峰峰主排在你前头,你凭什么可以继任掌教!谁知道你给秦掌教灌了什么迷魂汤,又或者你使了什么卑鄙的手段谋害了秦掌教!”
萧朗慢条斯理地对他说道:“掌教之位乃事我师父亲传,各峰峰主皆可为我作证。你们若有不服,大可向我挑战,我随时恭候。”
青岚却道:“如今你大病未愈,我等便是与你比武,也是胜之不武。”
萧朗不禁觉得有些好笑,“胜之不武?我看你们方才向我行刺的时候,可没想着是胜之不武。说吧,谁指使你们这么干的?”
青岚被他堵得说不出话,只得硬着头皮道:“没人指使,我们就是看不惯你!”
萧朗叹了口气,只觉得和他无法沟通,正要出声驳斥,就听到殿外传来了一道声音,厉声呵斥道:
“放肆!掌教归来不行礼参拜,反而设伏行刺。青岚,你们好大的胆子!”
蓝若涟抬眼望去,只见一身白色道袍的女子走了进来,四十岁左右的年纪,神色清冷,一派威严之气。她身后还跟着十几个女弟子,装束却又与她不同。
此人看地位,应该是个峰主。而无量剑派五大峰主中,只有一位是女子,也就是仙姝峰峰主顾清霜,想来便是眼前这位了。
待顾清霜进来后,又有几拨人陆陆续续跟着进来,看着像是其他峰的峰主得知萧朗归来遇伏,都带着门下弟子赶过来了。
“掌教,果真是你回来了!”
“得见掌教无恙,我等也就放心了。”
“这些人竟敢行刺掌教,真是胆大包天!”
众人七嘴八舌地吵起来时,顾清霜缓步行至殿内,瞥了眼地上的青岚,直接向旁边的弟子吩咐道:“都拖下去,按门规处置!”
萧朗从上座走了下来,叠手向那几位长辈行礼道:
“见过各位师叔师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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