灶房上的烟囱,已蹿升出袅袅的炊烟,采蘋正坐在灶台下烧着火,陈嫂在灶台前,忙着炒菜。岳筝进去之后,采蘋一下站了起来,陈嫂也忘记了手里的活,二人都赶紧招呼她,岳筝忙阻止道:“你们忙你们的,我只是来看看。”
陈嫂道:“岳夫人,您是不是饿了?饭马上就好。”
岳筝摆手,道:“不,不,不,我就是看看而已,我不饿。你忙。”
陈嫂见她没什么事,也就继续翻炒锅里的菜,采蘋也继续烧火。
她见一旁的木板桌上,有洗好的鲜鱼,有切好的咸肉,有洗好地方干菜,有切好的葱姜等佐料。便问:“陈嫂,这些菜全是今晚上要做的吗?”
陈嫂把锅里加了热水,盖上了锅盖,回道:“正是,锅里正炖着羊肉,等会儿再烧一个鱼汤,一个咸肉干菜,这些菜还合您的胃口吧?”
岳筝道:“这是自然,您烧的菜都好吃,我没有挑的。只是……”
陈嫂见她不说下去,忙问:“只是什么?”
岳筝想知道瑞王都爱吃什么,可又不好直问出来。见陈嫂问她,她便讪笑道:“只是……五爷爱吃吧?”
陈嫂笑着点点头,道:“五爷爱吃,五爷没什么特别爱吃或者不爱吃的,不过是换着花样做,只要吃不腻就好。这一点上,您和五爷是真像,这就随了那句古话了,叫‘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您和五爷不亏是一家人。”说完,她又哈哈笑了一阵。
岳筝羞赧着红了脸,正不知如何回答,忽然听到背后传来一句:“陈嫂,饭好了吗?”说话声带着训斥。
岳筝回头一看,原来是绿芜正站在门口。绿芜见她回头,睃了她一眼,道:“岳夫人,您怎么在这儿?这儿烟熏火燎的,小心别弄脏了您的衣服。”
岳筝还没来得及说话,陈嫂讪讪地陪着笑脸,先回了绿芜,道:“绿芜姑娘,您先回屋等着吧,饭一会儿就好。”
岳筝见绿芜说话夹枪带棒,已经有几分不悦,只是囿于人多,她又是新人,不好发作,便忍住了。她没说话,转身往外走去,在出灶房门的时候,门却被绿芜堵住一大半,她要出去,绿芜却动也不动,她只好侧身挤了出去,在擦过绿芜身边时,她感到绿芜浑身都是劲儿,像是故意堵着她,她看了一眼绿芜,绿芜把头昂得很高。她这会儿才知道,绿芜就是不愿让路。
她刚出了门,便听见绿芜对陈嫂道:“陈嫂,你该做饭就做饭,瞎闲聊什么,五爷都饿好半天了,我要不过来看看,你不知道要偷懒到什么时候呢。”
这话让别人听见,还以为绿芜是夫人呢。一句话把陈嫂说得一声不吭。
岳筝气得发晕,心想,她绿芜不过是一个通房丫头,居然拿起做王妃的架子,真把自己当根葱了。前番她对她无礼,她都装作不知道,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可如今竟然被绿芜,拐弯抹角地骂到头上来了,若再这么一味地忍下去,只怕她有朝一日,就要直接骂到她脸上来了。她想,这么下去不行,必须得给绿芜一点颜色瞧瞧。
可若是要对付绿芜,她就必须先站稳脚跟,若要站稳脚跟,就必须要跟瑞王亲近,至少,要比绿芜跟瑞王亲近才行,否则,这事就办不成。
如此一来,她也就没做什么菜,也不想再做什么菜了。
她知道瑞王晚饭后会读书,便在吃了晚饭之后,故意对采藻道:“每日这么闲着,我都快闲出病来了,你去给我到五爷那儿找两本书来看看,好消磨消磨时光。”
采藻想这两位主子,总之这么不冷不热地下去,也不是个了局,便借口说:“奴婢不敢去,五爷他最讨厌咱们这些下人去他书房了,您还是自己去吧,您去的话五爷决计不会这样。”
岳筝就是等她这句话,便道:“我看你是偷懒吧,让你去借两本书而已,这就使唤不动你了。”
采藻辩解道:“奴婢说的是真的,不信您可以问问采蘋。”
岳筝道:“行了,行了,不叫你去了,我自己去。”
她出了门,站在门口,望着上房踌躇了一会儿,便一鼓作气,走了过去。上房的门敞着,书房的门也敞着,她进了上房,站在书房的门口,却不见屋内有人,再往前一步,伸头往里头一瞧,正看见瑞王坐在窗下的榻上,悠闲地自己跟自己下着棋。正要缩回头的瞬间,瑞王恰巧也看见了她,她慌忙转身,就要往回跑,还没走出门口,瑞王却在身后把她叫住,道:“怎么走了?”
岳筝只好转过身来,两只眼睛没着落地看来看去,道:“我……我怕打扰了你。所以……”
瑞王手里还握着棋子,道:“我也没什么事,怎么就打扰到我了?请进来坐吧。”
他一壁说着,一壁伸出手从前往后摆着,请岳筝进去。岳筝见他那么客气,也不好推诿,便走了进去。
瑞王引着她,坐到榻上去,她却很拘谨地说:“我就不坐了,我就是想来跟你借两本书看,不知道你答不答应……”
她说着,仍旧很无措地看来看去,就是不敢看瑞王。瑞王见她那么局促,也跟着小心起来,便带着安抚的口吻,放低了声音道:“这有什么不答应的,不过是两本书而已,慢说是两本,就是二十本,二百本,只要我有,你都可以拿去看。你还说得这么客气,你我之间还用得着“借”吗?你想看什么书,尽管来拿就是了。”
岳筝一只手握着手绢,另一只不经意地用拇指不停地抠着食指,却突兀地道:“我本来是让采藻来的,可她不愿意来,所以我就自己来了。”
瑞王见她说得没头没尾,只是“哦”了一声,不由得脸上也热了起来,忙转身把棋子放回棋罐里,走到书橱前,指着那些书,道:“你过来看,你想看什么书?”
岳筝见他站在那儿,不敢过去,他见岳筝迟疑着,顿时有所醒悟,便离书橱远一些,把地方让出来。岳筝见他如此体贴,也不好干站着,便走到书橱前,随便抽了两本书,拿在手中,就要离开,走前背对着瑞王,丢下一句:“这两本就行,我看好了再来还给你。”
瑞王在背后即刻将她叫住,道:“岳筝!”
岳筝只转过去半边的身子,侧身对着他,问:“怎么了?”
瑞王也不知怎么了,他就是那么一喊,却没想过为何要喊她,他匆遽间只好道:“也没什么,就是想告诉你,你想看什么书就尽管过来拿,若是我这儿没有的,你告诉我,我让人去买回来。”
他的神情也不自在起来。
岳筝一心只想赶快逃离这窘境,便简略地回了一个“嗯”字,转身就走了。
瑞王望着她消失在门口,总觉得错失了一个良机。这几日里,他不就盼着这样的日子嘛,怎么事到临头,就没了主张,话也不会说了。而且,他把她的伤也忘记了,他该问问她的伤情的,间或向她介绍一些好书,借机多跟她说几句话也好。他越想越后悔,便轻轻地叹了一声气,又坐回去发起呆来。
岳筝出来后,终于舒展了一些。心想,这趟总算没有白来,至少弄清楚了瑞王没有生她的气,既然没生她的气,往后就有指望了。她正想着,一直走到廊檐下,撞见绿芜正往这儿来。
绿芜仍是昂首挺胸,也不说话,只收了收下巴,垂下眼帘,算是同岳筝打招呼。岳筝也许是刚尝到了些甜头,便大起了胆子,叫住绿芜,道:“绿芜!你有空吗?我有些事想请教你。”
绿芜没想到岳筝会同她这样说话,便讶异地道:“岳夫人言重了,您有事就尽管吩咐,奴婢一定尽力而为!”
岳筝见她话倒说得得体,便道:“那等会儿你来找我,我到时候再告诉你。”
她扫了绿芜一眼,便往西厢房里去了。
她回去之后,不过片刻的工夫,绿芜便来了。她款款而来,持重得像尊供像。采藻将她延至厅内,到卧室里来叫岳筝,岳筝听说,便从卧室里走出来,对绿芜指了指上首的罗汉床,道:“坐吧。”
绿芜这才往下蹲了蹲,行了礼,道:“奴婢不敢,不知岳夫人找奴婢有什么事。”
岳筝看了她一眼,似笑非笑着,自顾坐到床榻上去,道:“也没什么事,就是想问问你五爷喜欢什么颜色,什么花样,我想为五爷绣一只荷包。”
绿芜终于不再凝眉冷脸,展颜笑了,道:“岳姨娘真是贤惠,五爷若知道肯定很高兴,不过五爷一向不用这些东西,只怕绣了也是白忙一场。”
不过她这笑有些不怀好意。
岳筝不信她的话,便也笑着道:“哦?那他总该有什么喜欢的吧?你可千万不要瞒着我。”
绿芜沉稳地道:“岳夫人说笑了,奴婢怎么可能会瞒着您呢。五爷向来喜好朴素,是真不愿意戴这些东西,若真说他有什么喜好,也只有读书习字,其余的都不怎么放在心上。采藻也知道。”
她看看一边的采藻,表明自己并没隐瞒岳筝。
岳筝知道采藻了解这些,只是她想故意借此,来了解一下绿芜同瑞王的关系的深浅,所以才会舍近求远地问绿芜。
岳筝笑着道:“你瞧我,都忘记了,我总想着采藻从前是跟着太妃的,想必没有那么了解五爷,所以才直接问你。当然了,采藻肯定没有你懂五爷。对了,你跟了五爷多久了?”
这个“跟”字仿佛暗示了什么,绿芜也有所察觉,她愣了愣,便随口说道:“奴婢也记不清了,许多年了。”
岳筝又问:“你今年多大了?”
绿芜又愣了一下,道:“奴婢已经二十五岁了。”
岳筝早就看出她比采藻、采蘋老成,这年龄跟她猜想的差不多,她笑了笑道:“跟瑞王同岁,比我小,那往后我就喊你妹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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