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有我的道理。”
“你什么道理?”
“这个不能告诉你!你知道了对你也无用,反倒还可能引来麻烦。”
岳筝便不说话了,心里盘算着,若是申镕能把曹允图扳倒,又是帮她解了一个问题,既如此,这婚结得算是很合算。
展眼到了大婚之日,一早,家中上下,忙得不可开交,岳筝一夜未睡,天还未亮,就早早地起来了。
画屏还打趣她:“新娘子怎么起得这么早?是不是太高兴?睡不着?”
岳筝把脸一板,道:“你个死丫头,竟然跟我开这种玩笑,你不知道我为什么成这个亲吗?我可笑不出来。”
“好好好,奴婢知错了,可是您这脸色这么憔悴,像是没睡好的样子,天儿还早,怎么不再睡会儿?”
“不睡了,你来帮我梳头吧。”
她穿好了衣裳,画屏为她梳好了头,吃了早饭,天已大亮了。院子里又忙活起来,画屏感慨道:“奴婢这辈子也想不到,还能看到您成亲,只是今日的婚礼太过冷清,没有宾客,也没有……”她本想说:“也没有老爷和夫人。”可话到嘴边又觉着不要惹岳筝伤心才好,便没说出来。而是说:“不过这都不要紧,从今往后,姑娘就有自己的家了,也有人护着您了,恭喜姑娘!”
岳筝却高兴不起来,她已经嫁过一次,而且跟今日一样,也是被迫的,婚礼也是冷清清的,也没见有什么宾客。她的婚礼似乎总跟偷偷摸摸离不开,总是见不得人。她也总是所托非愿,由不得自己。本来决心今生不嫁人,结果却嫁了两次。她这遭遇,算得什么“喜”呢?
她苦笑着道:“婚姻大事本该由父母做主,再经媒妁之言,明媒正娶才好,如今这样偷摸着成亲,不敢让人知道,再者说,我又是逼不得已才答应这门亲事,算不得什么喜事。”
一番话说得,倒让画屏不知如何是好,她看岳筝神情落寞,没有一点喜色,不禁也收起了笑意,道:“姑娘,奴婢也知道您是个苦命的人,若没有十年前的事,您如今肯定嫁的是门当户对的如意郎君。”岳筝一听“如意郎君”四个字,不知为何,倏尔想到了瑞王,不免心里一沉,心情灰暗。
又听画屏说:“哎!说来说去,还是那……”她颇有些激动,声音不免有些大,说到这儿怕被人听见,便小声了说:“都怪那姓曹的!”
岳筝看了一眼画屏,笑笑说:“我有没有什么如意郎君不要紧,你有,我就很高兴。”
“姑娘这是什么话,您这是拿奴婢说笑呢吧。”画屏飞红了脸。
岳筝会心一笑,道:“你当我不知道呢,你是他赎回来的。”她拿手往门外一指,指向申镕的住处。接着说:“你不做他的小,难不成还要另择佳婿?我可是没打算把你许配给别人。”
画屏低头笑了,红着脸,仍说:“奴婢是要侍奉姑娘一辈子,姑娘别瞎说。”
岳筝道:“你侍奉他也不耽误你侍奉我。”
画屏把头垂得更低,笑意也更深了。
须臾,只听门外有人叫:“画屏!画屏!”他们听是申镕的声音,画屏匆忙走出去,片刻的工夫又折回来,道:“申公子问给您装扮了没有,奴婢说没有,他让奴婢赶紧的,不要耽误了吉时,姑娘,咱们梳妆吧。”
岳筝脸色如灰,愈发惆怅了。她心如槁木地坐到妆镜前,画屏将备好的凤冠与喜服,从箱柜里拿出来,将凤冠放在镜台上,喜服放在身后的床上,岳筝看着那顶琳琅的凤冠,有种与瑞王成亲的错觉,心里陡然冒出想逃的念头,可转念又想,父母和兄长不日就会回来,她能逃哪儿去。那凤冠是一顶镣铐,从此再也不能逃了。
一身行头扮好,已是红日焱焱,上房的厅里,语笑喧阗,仆人站满了屋子,等着良辰吉时。申镕请了一位喜娘,教领他们规矩,喜娘来到岳筝的屋里,看盖头都已盖好,便笑说:“新娘子且候一会儿,离午时正刻还有一会儿呢。”
岳筝没有回话,只坐床沿上,静静地等着。画屏回了句:“您老也坐下歇歇吧。”
那喜娘却说要出去瞧瞧,过会儿再来。
终于到了时辰,喜娘来搀岳筝走出屋子,缓缓走向礼堂,申镕也是一身大红喜服,手里拿着一段红绸,早已等在那里。
喜娘将红绸的一端,递到岳筝手中,岳筝错愕了片刻,又想起过往,接过了红绸,被喜娘搀着,面向门外,只听一人喊:“跪!”她便跪在蒲团上,准备跪拜,头刚低下去,却听见一阵震天的敲门声,她唬得攥紧了红绸,直起了腰背。
屋子里的众人,也都被唬了一跳,申镕站将起来,岳筝也站了起来,屋子里顿时哄闹起来。岳筝想,多半又是曹仁姝,那日她悻悻而归,今日来必定是捣乱来了。申镕心里也是这么猜着,却又怕又恼,想今日这样的好日子,看来要被曹仁姝给毁了。
那门声愈响愈烈,门似乎要被敲破了,一个小厮走过来,小声问申镕:“公子,要不要去开门?”
话刚说完,只听一声沉重的声响,似乎是撞门声。岳筝惊得掀开了盖头,大家都乱了手脚,申镕见已躲不过去,便将红绸递给岳筝,带人出去了。
大家纷纷来到了院子里,不多一时,只见涌进来很多人,身穿盔甲,手持横刀,申镕被他们挤在中间,大嚷着:“谁让你们进来的!你们想干什么!”
旋即,便见一个男子,身着紫苑古香缎襕衫,头戴软脚幞头,跃然映入眼帘,岳筝在屋里看着,才发现此人是瑞王。她惊骇不已,慌忙把那红盖头又盖上,跟身边的画屏小声嘀咕:“走!我们进屋里去!”
她们二人便躲到屋里去了。
院子里却纷乱了起来,申镕见是瑞王,倒很吃惊,他千算万算,想把婚成了,即便瑞王知道了,但岳筝已成了他的人,瑞王也奈何不了他。无奈,就是没算到,在这紧要关头,瑞王竟找到了这里。他强装镇定地道:“瑞王大驾光临,难道是为恭祝在下而来吗?”
瑞王却不理他,径自往礼堂里去,申镕在后,大声道:“王爷请留步!”
瑞王却充耳不闻,仍一直往屋里走,申镕跟在后面,一直叫着“王爷,王爷。”
此时一群人已让开一条道,瑞王三两步便跨进了屋里。见屋里空荡荡的,里屋的门关着,想也没想,便去推门。那门里面已上了门闩,所以纹丝不动,他断定屋里必然有人,便一声令下:“来人!把门撞开!”
申镕见势不妙,立即喊人过来,一起拦在门口,又对瑞王道:“王爷这是做什么?您擅闯私宅,又要砸在下的门,这般无理取闹,这是有违大俞律例的!”
瑞王却道:“好!既然你说有违律例,那笔账我会慢慢跟你算!看究竟是谁违犯大俞的律例!”
他转过身来,对那群身侍卫道:“你们怎么还不动手!”
侍卫领命,便推人的推人,撞门的撞门,一时间,屋里竟乱成了粥,大家撕扯在一起。瑞王见这情形,又命人道:“来人!把申镕给我绑了!”
几个侍卫,拿了一把麻绳,便五花大绑地把申镕绑了起来,关在了一间屋子里,锁了门,不让他出来。他在屋里咚咚地拍着门,嘴里大叫着:“放我出去!放我出去!快放我出去!”
瑞王给旁边的吴优一个眼色,吴优会意,不到一会儿,便听见连连的哀嚎声。
瑞王这才又吩咐人,把门撞开。
几个听差领命,立即将门扇团团围住,一起齐心协力,把身体狠狠地撞在门上,不肖几下,只听“嘭”地一声,门被撞开了。
瑞王心跳几乎止住了,血也全部涌到头上,他看见岳筝一身红色的霞帔,满脸惊恐地站在窗边,顿时想起他们成亲的那日,她也是这般,一身喜服。只是那时的她,是他的新娘,而今,她却又成了别人的新娘。他几乎喘不过气来,也不敢上前一步,他就那么绝望地站着。
岳筝与画屏在屋里,听见外面的动静,早吓得缩在角落里,眼看门被撞开,无处可躲,也只好勉强挺直背脊,做好迎接一切后果的准备。
只见瑞王一副冰山面孔,目光凌厉冷峻,本就不饱满的脸颊,更瘦削了。他就那么站在门外,一动不动,不肯朝门内迈入一步,似乎对这屋子很惧怕,也很嫌弃。
岳筝就呆呆地站着,不由自主地瑟缩。她木然地看着他,心里五味杂陈,有惊喜,也有惊恐,喜的是他们居然还能再见,他居然找来了,恐的是见了面又如何,找来了又如何。一切都太迟了!
他们面前像是隔着层峦叠嶂,无法攀越。瑞王站在这边,岳筝站在另一边,彼此就这么对望着,岳筝很快垂下了头,慢慢地背过身去,双手在袖笼里,拇指不停地掐着食指。她真怕连命都保不住。
她以为这漫长又寒冷的对峙,不知要持续多久,瑞王终于开了口,口吻疲惫且冰冷地道:“把她绑了,带回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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