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小说 > 科幻小说 > 岁寒心 > 第7章 伍之阵已破

灯光扑朔流离,人们便在这些灯光中穿插而行,无形的风温柔地推搡着他们的声音。

        也许是由于人们的喧闹,卿北渚竟再也不觉寒冷半分。

        “那好啊,我们去做一件极其美妙的事。”说完,池鱼便拉起卿北渚的手腕往身后走。

        卿北渚的力气不如他大,只得被他拉着自己走,“池鱼,你拉着我欲去何处”

        池鱼脸上笑意盈盈:“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池鱼将卿北渚拉到了一个酒楼旁边,他们面前却是青楼,卿北渚一惊,开始挣扎着被他拉住的手,“你……你带我来这儿做什么”

        池鱼却加大了力度,愣是不放手,“哥哥,你如此慌做什么?”

        “倒是我要问问你,为何来此”

        池鱼转头,却是一笑,“哥哥,莫不是以为我要带你进青楼吧”

        “……”

        “哥哥莫慌,我们不进青楼。”说着,脸便凑到卿北渚的耳旁,柔声道:“我们就只是去旁边的酒楼里喝个茶而已。”

        池鱼的气息就在耳旁,滚烫的温度很快便蔓延至脸上,泛起绯红,卿北渚一把推开他,“你莫要无礼。”话绝,卿北渚便别过头去不看他。

        “这便是你说的美妙的事”

        “难道不美妙吗?”

        茶不是从小便喝过吗?如今喝茶有何趣可言?

        “……”

        池鱼微微一笑,视线在卿北渚身上迅速扫过,“哥哥,”随后移开眼到那酒楼上,“那走吧。”

        说罢,又伸出手想要抓住卿北渚的手,怎奈卿北渚甩开了他的手,“我自己会走,不必你牵着走。”

        池鱼将两只手枕在脑后,轻轻吹了个口哨,自顾自地走,“那好,哥哥小心些。”

        卿北渚方走了几步,便蓦地停下来,低下头思忖着什么。

        前方的池鱼久久未见他跟上来,便回过头问:“哥哥,怎么了?”

        卿北渚抬头道:“我方才不是讲了吗?就算是幻象,也不可如此贪他们的便宜,这茶还是不喝了。”

        池鱼轻叹一声,走到卿北渚跟前,“哥哥,你怎的如此死板罢了,我也不骗你了,其实来此并不是喝茶,而是听书。”

        “听书”

        “嗯,不错,我家境贫寒,从未进过什么酒楼、茶馆之类的地方,如今好不容易遇上了,便想去做一些儿时期盼做的事。”他的眸光从黯淡转为期待地看着卿北渚:“所以,哥哥,陪我去听听书、看看戏曲可好”

        卿北渚盯着他,池鱼既然期待,自己又何必将这个美好的期待击碎,“好。”他倒也没有听过看过,一听一看也无妨。

        池鱼倏地抬手往卿北渚这边伸,卿北渚警惕地退了几步,“你做什么”

        池鱼却是轻笑一声,“哥哥慌什么,”说罢,将毡帽给拉了上来为卿北渚戴上,“我只不过是怕里面人多,又将你给撞了,况且哥哥不是体寒吗?戴上会暖和些。”

        卿北渚不禁耳根红了起来,声音极低,似乎随着脸被遮住而降低了:“多谢。”

        “不谢。”

        卿北渚忽地反应过来,将毡帽拉下去,“池鱼,你在戏耍我吗?将毡帽戴上我还怎么看戏曲”

        池鱼调皮地笑了:“呵呵,哥哥发现了。”

        两人进了酒楼,由于酒楼里没有小儿之类的人,没人会管客官的来与走,两人便择了一个靠窗的角落处桌子旁坐下来。

        原本两人是面对面而坐,池鱼却又坐到了卿北渚旁边。

        卿北渚推了推他,表示让他离开,“缘何换位置”

        池鱼却不要脸地说:“哥哥,这样子好听得清楚,看得明白。”

        “……”

        卿北渚懒得再搭理他。

        说书先生在说书桌前正襟危坐,俨然是一个过了而立之年的男人,衣着端正。

        此时说书还未开始,人声沸腾,好不热闹。

        只见那说书先生拿起一个方形的醒木,在空中稍停,随后急落直下,“轰”的一声,所有的说话声都被那道声响击碎。

        说书先生手握一把折扇,站起来在周遭来回走着,吸引了不少客官的目光,他鞠躬扩声道:

        “老爹老太真不少,叔叔伯伯许多人,知书达理老者多,多少行内老贤人,还有先生和学生,书文戏里我不会,人名关口我不精,出口喉咙不太好,而且声音又不高,敬请各位别说话,有了杂音听不清,我把招呼来打过,大家安心听书文。老少个个都听到,恭请各位细细听,说书我有不到处,欢迎大家来批评,等我把书说完了,我去买酒卖花生。”

        说完,他便又鞠了个躬,踱步坐了回去。

        说书便随着众人的安静与说书先生的话语开始:

        “话说,三年前那大败敌军凯旋而归,引得全京城闺秀啊婢女啊小丫头啊甚至是夫人们激动到彻夜难眠的——扶夜王爷,众人啊无不知晓他归来时那英姿勃勃的样子,却鲜少有人知道他这回京之路走的是波折不断……”

        卿北渚听着这故事倒觉有趣,果真波折不断,可谓是跌宕起伏。

        在卿北渚听得入神时,他没注意到有束目光正在自己的身上。

        “此事过后,兵卒们都以为便一帆风顺了,殊不知还有更加危急的事态等着他们。”

        有人兴奋地喊道:“究竟发生何事了?”

        紧接着,又有人喊:“是啊,先生,究竟是何事”

        那先生却道:“预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他再次拿起醒木一敲,而后起身鞠躬,“今日的说书便结束了,各位若有兴趣,明日有缘必见。”

        随着说书的结束与说书先生的离去,酒楼里很快便又恢复了先前的热闹。

        酒香与菜肴的味道相互交融,熏香也参杂其中。

        卿北渚这才发现身旁的池鱼正撑着半张脸看着自己问:“哥哥,可有趣”

        卿北渚被他这么一盯,不敢再看他,只是轻声回答:“有趣。”

        池鱼的目光依旧不移,似乎看见了那人发红的耳根,语气柔和:“是吗?哥哥,你怎么了?”

        “我……无事,倒是你,别这么看着我。”卿北渚让自己冷静下来,顺便站了起来,“你快起来。”

        卿北渚心道:莫非他一直在看我

        池鱼疑惑地问:“为何”

        “听书都听完了,倘若还坐在此处岂不是不合理。”

        池鱼一把拉住他的手,将他拉回椅子上,“哥哥,怎的如此急这不是还有戏曲没看呢吗?”

        “……”

        卿北渚只好沉默地坐下来,面无表情,心里却仿佛生起一丝不安,渴求戏曲也快些结束,莫要像听书一样漫长。

        卿北渚的余光敏感地捕捉到了来自池鱼的目光,他便愈感煎熬,然而不知是由于什么缘故,他并未问池鱼为何看着自己。

        分明是这人说要来听书看戏曲的,现下却盯着自己看,这究竟是何意

        戏曲还未开始,卿北渚无数遍地祈求快些开始。

        卿北渚在心里犹豫着,是否让他别看自己。

        说了,便会暴露自己也在偷偷地看他。

        不说,自己又如此不适。

        这未免着实为难他了。

        遇到这么一个人,什么都变了。原本自己还是可以毫无波澜的,原本自己可以寡言少语的,本来自己可以毫无顾虑的……怎的一碰上他,全都乱套了。

        池鱼克故渊。

        纵使这听起来委实过于夸张,但却也过于真实了。

        卿北渚从未想过,在自己即将消失之前,为何自己偏偏遇上他,上天未免过于残忍。

        怎么起初遇到他,就没有这个结界阻止他跟进来呢?自己当真愚昧。

        对于他卿北渚来说,也许这便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吧。

        卿北渚已然开始了漫长的心理过程,而池鱼也一直盯着他。

        “哥哥。”

        莫名的一声将卿北渚从心理世界拉回现实……不,是现实世界中的幻象。

        “做什么”

        池鱼终于不再看他了,而是向酒楼中央处的戏台上望过去:“戏曲开始了,不看吗?”

        卿北渚暗暗呼出一口气,“看。”顺着池鱼的目光望过去,果然开始了。

        “这是《霸王别姬》吧?”

        “可不是嘛!”

        ……

        人们交头接耳,谈论着这部戏曲。

        卿北渚此刻虽面上专注凝神,实际上却并无心情去看,只因某人方才盯着自己看了许久。

        他只盼望这戏曲快些结束,坐在此处仿佛身处险境,难以安宁。他没有何时是像如今这般渴望时间过快些的。他想快点寻到那狐族女子,以便破了阵眼,拨开幻象。

        然而,似乎他愈加期待结束,这戏曲便愈加漫长,一个接一个,没有停歇的意思。

        这怕不是要一直演下去。卿北渚心已凉了大半,看来是真的无止尽。

        池鱼倏然扭头看着他问:“哥哥,好看吗?”

        卿北渚敷衍地回答他:“一般。”

        “我觉得不太好看,看了这么长时间,要不我们不看了。”

        “嗯。”

        正合他意。

        卿北渚和池鱼几乎是同时起身的,视线撞进他的眼里。

        卿北渚不自在地移开眼走出了酒楼,池鱼也连忙跟了上去。

        卿北渚忽地发觉这个街道的美丽。

        街边的小河缓缓流淌,河面和蔼地撑着无数盏花灯,花灯迸发着熠熠生辉的光,仿佛烈火一般将河面点亮。

        那些花灯又像是零碎的星子躺在苍穹般的怀抱中,听着晚风的慰问而眠。

        河面上不仅有众多花灯,还容纳了数十艘小船。船在河面晕开一圈涟漪,声音似叹息似挽留。

        街道上的瓦房错落有序,多个小摊在宽且长的白墙前方“落座”,白墙约有两米高,上覆黑瓦,墙头砌成高低起伏的波浪状。

        “哥哥,如今还想要玩些什么吗?”

        这分明是他想要玩吧。

        “不想。”卿北渚否决,“眼下我们已在幻象停留许久,是该找那狐族女子破此阵了。”

        “可是哥哥,我们怎么找她”

        “狐族女子一般都极难寻找。”卿北渚垂眸思忖,“不过,若是于幻象中,只需等她来寻我们便可。”

        幻象中的狐族女子一般都是有事未尽而会向欲要破阵之人相助,而后便会告知欲破阵之人破解之法。

        因此,由幻象为主的阵法是最为简单破除的。

        卿北渚看池鱼满脸懵懂,也不愿多费口舌解释:“如今不知为何她不来寻我们,那我们便要去寻她。”

        狐族女子喜阴喜暗,居住之处定是较偏僻的,她们喜居于奢靡繁华之处。

        那么,便不可能是这些瓦房,定是疏忽了一些什么。

        起初他们进入这条街时,并没有下雨,只有暖风吹拂,周遭人声嘈杂,房子大部分是瓦房,他记得唯有一个华丽的房屋不是瓦房。

        莫非是那里

        他绕过池鱼,“你只需要跟着我走便可。”

        “哦,好。”池鱼笑着跟在卿北渚身旁,“哥哥,你还真是厉害,我当真没有信错人啊,我的眼光可真好。”

        “……”

        两人向一开始的方向走。

        只是放走了几步,狂风大起,似乎要将他们击退。

        街边的小河也“改头换面”,水流湍急,浪花朵朵,似是闹了矛盾的孩童在耍脾气。

        随后,暴雨倾盆,雨珠宛如碎石,恶狠狠地坠落下来,带来极重的寒气。

        街上的人们也一时间消失不见,通明的灯火也黯淡下来,只有呼啸的风雨声被两人敏锐的耳朵捕捉。

        池鱼挡在卿北渚面前,墨色的长发随着风摇曳着:“怎么了这是。”

        卿北渚推开他,“不必如此,你快让开。”他灰色的长发和发带在风雨中也跟着摇曳起来,但在池鱼看来,灰色却像极黑色,也许是错觉。

        “哥哥,为何将我推开”

        “她来了。”

        “是……”是谁,话未问出口,池鱼便停住了。

        一个身材窈窕的鹤发女子一袭白衣出现在他的眼前,一双狭长的眼眸,妖媚而美丽。

        只是方才她并不像看起来那么友好,对着卿北渚便是动手。

        还好卿北渚身手好,及时躲开了她的攻击。

        卿北渚行了个礼,语气平静甚至冷淡:“姑娘可是我们要寻的那位狐族女子”

        那女子也是以冷淡回道:“正是,小女子容纭。”一边说,又一边向卿北渚攻击。

        “哥哥小心。”

        容纭身手不如卿北渚,很快便被制住,她却一手使出法力,击在卿北渚身上。

        卿北渚被那强大的法力震飞,好在池鱼接住了他。

        池鱼眼神忧伤地看着怀中的男人:“哥哥,你怎么样?”

        卿北渚咳了几声,嘴角还有未干的血,“不碍事,小伤,放我下来。”

        池鱼却未将他放下,“你都这样了,还是先别下来。”转身盯着容绪,眼里闪着压抑怒火的光泽。

        卿北渚感觉眼睛已经无法睁开,伤口处是被撕咬般的疼痛,艰难睁开眼:“不行,放我下来。她法力不浅,你怕是会很危险。”

        奈何,他的意识已经逐渐模糊,彻底昏厥前,只听到一道温柔的声音,随后却是阴冷的声音。

        “哥哥,我不会有事的,你且放心,你好好休息一会儿。”

        “容纭,你敢伤他我必要你付出代价。”

        ……

        一道强光将卿北渚唤醒。

        卿北渚缓缓地睁开双眼,发现自己靠在池鱼的怀里,他们靠着一棵高大的树,他们已经在阵外了。

        他抬头望了望,池鱼正阖着眸,结实有力的胸肌正随着他的呼吸一起一伏。

        卿北渚摸了摸被容绪伤的地方,还隐隐约约有些痛。

        这是怎么回事

        难不成是他……

        这个想法让卿北渚再次对身旁这个男子产生疑惑。

        他究竟是不是一个普通人如若是,那么他是怎么破的阵。如若不然,又是为何连字都不识。

        他又是否带有目的来到自己身边

        池鱼的声音将他拉出思考当中,“哥哥,你醒了。”

        卿北渚见他睁开了眼,有些羞涩地别过头,顺便站了起来。

        “哥哥,你的伤还疼吗?”

        “无妨。”卿北渚背对着他,假装无知地问:“我们这是在哪”

        “我们已经在阵外了。”池鱼也站了起来,突如其来地拉过卿北渚的手,让他对着自己,“哥哥,你是不是发现什么了?”

        卿北渚甩开他的手,有些冷漠地看着他:“你不是知道吗?知道还问。”

        池鱼却一把将卿北渚揽入怀里,紧紧地抱住他的肩膀,似乎是抱着自己唯一的宝物,声音竟有些颤抖,像是深夜里孤独的野狼的悲鸣:“你是不是生气了”

        卿北渚不明白他的意思,想要推开他,却远不如他的力气大,“你放开我。”

        池鱼哽咽着,似乎是被舍弃的动物,“哥哥,你别生气……”

        卿北渚自己都不明白,为何他要生气不过看池鱼如此悲伤,自己也莫名跟着悲伤。

        卿北渚轻拍他的背,“那你先放开我,我真的没有生气。”

        池鱼却抱得更加紧了,“我不……哥哥,对不起,我知道我欺骗你是我的错,但我真的怕我告诉你我的身份,你会厌恶我……”

        他卿北渚是这样的人吗?他从来不会因誰的身份怎样而去厌恶一个人。

        他还真像是小孩,担忧一些不该担忧的,“杞人忧天”。

        卿北渚只得安慰道:“我卿北渚从来不是这样的人,不论你是何种身份,只要尚未作恶,我都不会对你感到厌恶。”

        他还是生平第一次如此有耐心地去安慰一个人。

        “真的吗?”

        不过,这人真难哄,虽说小孩都难哄,但他好歹不是小孩吧。

        卿北渚无奈道:“真的,我说的话都是真的,何时骗过你,除了名字以外。”

        况且他究竟是什么身份,他如今还不知道,但也不在乎了。何必大费周章地去直到一个人的身份如何,只要那个人是真心便好。

        也不知道是哪来的耐心,卿北渚就如此任由他那么紧地抱着自己。

        像是一个被捡回来的孩子害怕再次被舍弃而紧紧地抱住眼前之人,仿佛再也离不开。

        就像池鱼埋在卿北渚的肩膀里,再也不愿抬头。

        “哥哥,其实我……我也不是池鱼。”

        “那也无妨。你可是有法力的”

        那人点了点头,“嗯,只是有时候便失灵了。”

        一开始,他们都不是池鱼与故渊,都只是相逢的过路人。

        只是后来,慢慢地成为了对方口中那个人,一个叫池鱼,一个叫故渊。

        和睦的阳光微熹中,有草木的呼吸声,有寒风的呢喃声,也有一个人的哽咽声,还有另一个人的耐心安慰。

        “池鱼,不论我们是否是池鱼与故渊,至少我们相伴的这段时间是。”卿北渚迎着寒风道:“人与人相识,本就是心的交流,何必在意其他,只要他们真心相待,便超越了世俗所有。”

        卿北渚真的怀疑自己成了教书先生,怎么还给他将这些道理?罢了,他就是这么个烦人精,何必同他计较这些。

        卿北渚再次尝试推开他,脸庞与耳根子都泛起红来:“池鱼,现下你先放开我。”

        卿北渚被他抱得是在太紧了,原本还是极冷的,被他这么紧紧一抱,倒是有些许热了。

        “我不,”池鱼却是不放,“哥哥,我怕一松手你便不见了,而后我便又是孤身一人。”

        卿北渚听了他的话便是无言。

        他不明白,池鱼究竟是怎样想的,兴许是儿时玩伴不多而时常感到孤独,长大了便也对孤独产生恐惧了。

        他不禁生出一丝悲伤,不是由于对池鱼的怜悯,而是感同身受。

        卿北渚自小便没有玩伴同自己玩耍,即使自己并不稀罕玩什么。只是内心深处渴望有人能够真心地陪伴自己,自己也能够真心地陪伴那人。这也许是他一直以来不可实现的邈远的、不切实际的愿望,甚至成了一场美梦。

        梦过于美,未必会是真实的。因此,他也深知永远不会有愿望实现的那一天。他只能呓语,小心翼翼地感受美梦,不让这场美梦消失,殊不知原本就是梦,原本便极其短暂,再怎样,梦境终究会破碎。

        如今,有一个人伴在身旁,也许也会是一场美梦,也许终究会破碎——他不知,这场梦何时消失,但他深知,这场梦,是自己渴望的梦,是极其真实的。

        既是真实的,那便不虚此行。

        只此一生,长短未知,那又何妨,有人相伴便好,哪怕只是白驹过隙。

        你我杵臼之交,本就无比真挚,何来虚假。

        “不会的。”卿北渚道:“我们既有所遇,便无悔,我既说要保证你的安全,便定会做到。池鱼,只要我们还在阴鬼林,便要一同走下去,直至尽头。”

        后来,池鱼终于不再紧紧抱着他,但还是拉着他的衣袖不放。

        他们靠着那棵见证两人对话的大树坐下,像是靠着彼此。

        卿北渚无法摆脱那只拉着自己衣袖的手,似乎是无法摆脱那人的依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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