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当我平日里不练剑不修习,满大街抓人做好事么?”
谢姝宁毫不客气地说。
百里伽默了一默,眼角微垂。
谢姝宁忽然想到,这倒霉孩子心思敏感,说不定此刻正在心里为自己的蠢话自责。
又想起他注定短寿的宿命,不由叹了口气。
“我也不是对谁都这么好。”
她一边催着他往门口走,一边道:“我要是对谁都好那不是成观音菩萨了么?真要那样,那庙里供的就不是菩萨,而该是你小师姐了。”
谢姝宁说起笑来眉飞色舞,飞上了两朵浅浅的红云,又因为脑海里出现了话中好笑的场面,唇边不觉溢出了两个浅浅的梨涡。
她的话确实有趣,似乎是想到了谢姝宁一脸严肃地端坐在庙里神龛上受人供奉的模样,百里伽不觉勾了勾唇角。
良久他笑意微僵,唇角缓缓放了下来。
究竟有什么好笑的?他想。
百里伽微微侧头,看见她踮着脚看着自己,头顶落了几朵吹进来的雪花。
他低眸,随口道:“小师姐若是菩萨,我便是个十恶不赦的魔头,也会进庙去拜一拜吧。”
似乎想不到这腼腆的小师弟居然还会夸人,谢姝宁顿时被这种反差逗笑了。
“好,若我真成了观音菩萨,你就是再十恶不赦,我也一定渡你一渡。”
簌簌的雪花和着风声灌进伞下,谢姝宁的话散入风中,不知被飞雪带去何方。
少年眸色微愣,细细将她的话在心中咀嚼了一遍。
渡……魔么?
百里伽垂下眼睫看向谢姝宁。
身侧少女踮着脚,一手要护着经书不被雪打湿,一手要高执着伞,又因他的话笑得有些不稳,脚下一滑,竟要向雪地上倒去。
“呀!”
谢姝宁顿时手忙脚乱,却见眼前少年神色一变,伸手拉住了自己。
少女袖口露出的一截如玉般的手腕,在冬日飞雪的映衬下,一时竟分不清是雪更白还是肤色更胜。
少年一手握着竹伞,一手牢牢抓在她手腕上,他指尖下的肌肤被他的力度压得泛起了红痕,像是白玉上点缀的几抹胭脂,艳得逼人。
百里伽看了一眼,很快收回了手。
“这鬼天气!”
谢姝宁拍了拍头上的雪,将经书抱在怀里,朝他点头:“谢谢啊。”
见她艰难地抱着书,百里伽低眸,手指微动:“我来——”
然而话音未落,少女便眼前一亮,头也不回地跑了。
“你先进去,我随后到,今日外门弟子也可进来听课,可别让人占了位置。”
少女雪花一样的从他伞下飞出,雪白的裙裾飞舞,着急得奔向另一个人。
他伸出去的手指微顿,随后缓缓垂了下来。
谢姝宁看见的是青玄峰的峰主云梵,医者仁心,云梵每月十五便会下山为村里的村民诊治,是以外界一直称她为慈娘子。
见到谢姝宁,云梵有些意外,仔仔细细打量一番,才想起这是当年饿到被陆沉昭送来请她医治的女孩。
这么一想,她心中顿觉好笑,便不自觉带上了亲切之感。
谢姝宁恭恭敬敬地行了礼,太虚宗里,除了大师兄陆沉昭,云梵是她第二个打心里尊敬的长辈。
皆因上辈子她被赶出宗门流落人间时,是云峰主救了她,并照顾了她一段时间。
最后她自觉不想拖累云梵,便在身子好了一点之后不告而别了。
她抬起头,问:“弟子谢姝宁,见过云长老。”
云梵笑了一笑:“不用叫长老,都把我叫老了。”
谢姝宁笑了笑,改口:“云梵姐姐。”
云梵噗嗤一声笑出来,“谢姝宁是吧,我记得你,当年我第一次见你,你还没有你师兄的剑高呢。”
提到往事,谢姝宁有些不好意思,摸摸鼻子道:“您还记得啊?”
云梵:“倒也不是我记性好,只是从没见过你大师兄那种神情,实在是有趣极了。”
说完往事,话题便转移到了正事上,云梵顿了顿,问:“话说回来,你找我是有正事?”
谢姝宁顿了一顿,道:“我想问问您,若是得到了鲛珠,想炼成沐明子该如何做?”
云梵一愣,“你需要沐明子做什么?”
沐明子极其稀少,哪怕鼎盛如太虚宗,也不过只有两颗。
谢姝宁随口扯了个谎:“我有个信纸往来的道友,她师父因除妖受了重伤,灵脉尽断,走投无路之下托我问一问。”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云梵内心有些同情,道:“这倒也不难,取得鲛珠之后服下,用自身灵力渡化便可,不过这一过程便如假死,不能动弹言语,若周边无人护法,恐怕极为冒险。”
她说完,又问:“况且鲛珠难得,你那朋友可有了渠道?”
“尚未。”
云梵皱了皱眉,“那就难办了。”她道:“鲛人修为强大,非修为高深者不可制服,若是向合欢宗采买……”
她摇了摇头,“价钱又太高了些。”
谢姝宁了解过,若是向合欢宗买,花出去的钱已经够得上炼制一个极品仙器了。
不过,至少她得知了鲛珠的使用方法。
她朝云梵拱手:“多谢云姐姐,我这就修书一封,将话给我那位道友传到。”
云梵点头,从袋中掏出一个白瓶:“若实在不行,我这里还有颗续灵丹,虽比不上沐明子,可也能暂缓疼痛,你也一并送给你那位道友吧。”
谢姝宁本就是胡诌,哪能真的要云梵的东西,当即推辞了,连连道谢之后,将云梵送走。
进了浩瀚阁,谢姝宁还在琢磨这事。
看来这颗珠子,还是得从容淮那处入手了。
因今日外门弟子也可入阁听课,是以阁内除了座席,过道和门口都挤满了人。
谢姝宁一路找到位置坐下,见百里伽将他的书放在她坐席上,乖乖地占好了位置。
她走过去,环顾了四周一眼,见元尧正和一群弟子挤在过道里,不善的目光紧紧盯着这一方。
“他怎么这么看着你?”
百里伽想了想,才道:“方才元尧想要这个坐席。”
说完他顿了顿,抬眼望向谢姝宁。
“我没给。”
那模样,让谢姝宁想起未入宗前,府里那只喜欢向主人邀功的幼犬。
乖得无法用语言来形容。
谢姝宁顿时觉得自己应当给他一点鼓励,她坐下来时,伸手在少年头上拍了两下。
她轻哼一声,小声夸他:“做得好。”
头顶的触感一触即离,百里伽怔了一怔,随即缓缓收回目光,不说话了。
今日人多,上闲真人忙得口干舌燥,不过好处是他没了时间来提问弟子,反而是外门弟子的求知欲太过旺盛,问得上闲烦不胜烦,一天的课业上完后便踩着剑头也不回地走了。
收拾好东西,见还有点时间,谢姝宁拉住了百里伽,在他疑惑的目光里道:“我们去弟子堂。”
百里伽不置可否,被谢姝宁连拉带拽带到弟子堂后,才抬起一双黑眸,狐疑地看向她。
“你怎么来了?是镇魔狱有什么问题么?”
穆长老正在清点账务,见到两人来,疑惑地抬起头。
谢姝宁道:“穆长老,弟子谢姝宁,特带师弟百里伽前来领取内门服制。”
百里伽眸中闪过微愕,目光落在谢姝宁脸上。
穆长老闻言讪笑了一下:“这事啊,确实是我忙忘了。”
便叫了一个小弟子:“去给你这位师兄量一下尺寸。”
谢姝宁看向百里伽,百里伽不觉皱了皱眉。
他实在不喜欢别人与自己离得太近,况且那身太虚宗弟子服对喜黑的魔族来说太过拘束,他一看就不想穿。
见谢姝宁盯着自己,面露催促,到嘴边的话莫名被压了下去。
他提腿,跟着小弟子走了进去。
再出来时,手上已经拿了几套白色的袍子,连里衣带披风,一应俱全。
他看向谢姝宁。
谢姝宁满心想着沐明子,此刻见他已经领完了东西,起身便向他道别。
百里伽拿着袍子的手微顿,“你要走了么?”
照她的性子,难道不用让他穿给她看看?
谢姝宁狐疑地转头:“还有事么?”
百里伽:……
“没。”
谢姝宁摆摆手,边拎起裙摆往外走,在门槛处望了一眼天色,回头叮嘱道:
“明日雪大,记得添衣。”
少女的身影消失在雪花中,百里伽收回目光,低头看着手中的衣物,不觉摩挲了几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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