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姝宁不知道他的脸色为什么懊恼了起来,而且伸手抓了一下自己的头发。
此刻,她估摸着容淮的好感也被自己薅得差不多了,便打算收拾了东西,结束今日的任务。
却突然瞥见他一头墨发披散着,顿时觉得太不可观了些。
谢姝宁想了想,掏出芥子袋,开始翻找能束发的东西。
她在芥子袋中找了半天,找到的都是花里胡哨的簪子金钗,又掏了一会儿,才掏出了一只普普通通的木簪子丢给容淮,随后她伸了个懒腰,将水盆清理之后装进芥子袋,这才得空仔细看了他一眼。
容淮一头墨发披散在脑后,麻布做成的袍子松松垮垮地搭在他肩头,隐约可见他宽挺白皙的胸膛。
也不知道鲛珠是不是就藏在那里。
少年被看得耳尖发红,手指握紧木簪,看着她欲言又止。
谢姝宁一边起身,一边拍着衣裙上草屑,问:“你想说什么?”
容淮摇了摇头,情绪有些低落,张了张口:
“姐姐。”
他的声音闷闷的,“你是不是又要走了?”
谢姝宁假装惋惜,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我不能在这里待太久,你知道的。”
容淮抿了抿唇,突然问:“如果……如果我能出去,你愿不愿意跟我一起走?”
谢姝宁微微诧异,私奔么?那怎么可以?
她的鲛珠还没到手呢。
“不太好吧。”她皱眉,“我的师父、师兄师妹都在这里,这里就是我的家。”
谢姝宁看了眸光渐渐暗淡的少年一眼,道:“你也不想让我为难吧?”
师父师兄……
容淮有些心酸。
她周围有那么多人,而他却只有她一个。
他默了一默,随即向前走了几步,低头看向谢姝宁,难以启齿般说:
“那姐姐能不能只看我一个?”
他说:“我会一直在这里等姐姐来看我,但是姐姐可不可以答应我,不要看别人?”
明明她只来看过自己两次而已,但他一想到她的目光会落到别人身上,容淮便觉说不出的难受了。
少年的耳尖泛红,下了决心似的盯着她:“我的头发和尾巴,姐姐都可以看,可以摸。”
“所以可不可以只喜欢我一个?”
谢姝宁:……
倒也不必。
她看了他一眼,心说这她可做不了主,毕竟她又不是真的苏莹。
她想了想,只得含糊其辞地哄他:“你这么好看,我自然是更喜欢看你的。”
少年的眉头这才舒展开来,蓝色瞳孔微亮,认真地说:“姐姐不要骗我。”
谢姝宁想了想,问:“若是我真的骗了你呢?”
似乎没想到她会这么回答,容淮怔了一怔。
“你……不会的。”
谢姝宁干笑了两声,心说你哪儿来的自信?
不过她此刻也不想讨论这个话题,便避开他的视线,转移了话题。
“你饿不饿?”
容淮目光安静地看着她,摇摇头,却又不知想到了什么,抿唇道:“有些。”
谢姝宁看了看食盒,发现里面已经没有剩余的吃食,只好尴尬道:“我下次再给你带吃食,先忍一忍,可好?”
容淮不好意思地点点头,随即垂眸,忍不住勾起唇角。
他是妖族,吸收的是万物之灵,哪里会感觉到饿?之所以改口,不过是为了找一个借口让她记挂着,下次早点来罢了。
谢姝宁不知道他心中的小九九,将东西收拾好之后,在少年依依不舍的目光中离开了。
她离开许久,容淮依旧靠在门口,看着她离开的方向。
周围的石室突然传来了一声蔑笑。
“傻子。”
那声音道:“一个妖族,竟然敢相信修士的话?”
容淮收回目光,抿了抿唇。
“她不会骗我。”
“呵!”
那声音毫不留情地笑了一声,“无知小妖!”
“若是她真的骗了你,你又待如何?”
容淮茫然地抬起头,眸中的眷恋似乎被这话给烫了一下。
若是她骗了他,他会如何么?
良久,他低下头,摸了摸身上的蝴蝶结,心想。
或许会疯吧。
镇魔狱中的禁制虽然强大,但为了防范未然,每隔三月便会由各大峰主更换一次,而新阵法的绘制没有三五日完不成,是以谢姝宁这几日便没再去镇魔狱,除了练剑便是去浩瀚阁听上闲真人授课。
而这几日百里伽又不知为何告了假,谢姝宁一人占了两处坐席,倒是惬意得很。
这一日,谢姝宁同内门弟子一起将上闲真人送到山门,见他御剑离开太虚山后,才松了口气往回走。
花芊睡眼朦胧地跟在她身边,谢姝宁见状奇道:“你今日怎地这么困倦?”
花芊摇摇头,打了个哈欠:“前几日我师尊不是猎了一头噬欲兽么?他老人家急着去吃老友家的酒席,便把那兽托给我看管。”
她摆摆手:“你们剑修不知道我们御灵修士的苦,那小兽堪堪成年,正是精力旺盛的时候,我若不是整夜整夜地守着它,早就被它溜去人间界胡闹了。”
御灵峰同其他峰的修士不同,灵兽就是他们的作战武器,但是灵兽天性凶猛,等级越高的灵兽训练起来越不容易,是以太虚山上没少出现一群御灵修士追着一头灵兽漫山遍野跑的景象。
谢姝宁闻言颇为同情,拍了拍她的肩以示安慰,花芊打完哈欠,又问她:“说起来,你大师兄什么时候回来?我峰里的师妹们晓得我与你关系好,托我问过好多次了。”
谢姝宁有些疑惑:“问我大师兄做什么?”
花芊瞪大眸子:“你不会不知道宗里有多少师妹师姐们垂涎你大师兄的美色吧?”
谢姝宁回想了一下陆沉昭的脸,心想花芊这话倒也不是不可能,不过作为她的师妹,无论上辈子还是现在,她也从未见过陆沉昭和哪位女修来往密切过。
她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山,连她上次用归山令给他发了讯息都一直未见他回复。
花芊有些可惜,“你大师兄……不会是历练途中被人绊住腿脚了吧?”
谢姝宁有些诧异:“不可能罢,我大师兄的修为,便是几位长老恐怕都绊他不住,谁有那个本事绊住他?”
花芊眨了眨眼睛,“美人呗!话本子里都这么写!”
谢姝宁:“你觉得什么样的美人比我大师兄还美?”
花芊想了想:“这倒也是。”
两人一路闲聊,在山道上分开,花芊急着回去看管她的新兽,同她道了别便急匆匆地走了。
谢姝宁回到远川院练了一会儿剑,打了热水沐浴后,便从枕头下翻出一本话本来看。
不一会儿到了子时,谢姝宁迷迷糊糊地掏出归山令,见陆沉昭并未准时发来讯息,一时想:
大师兄莫非真的被美人绊住了?
然而她很快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头一偏睡了过去。
晨光微曦,太虚山脚的木叶镇上起了一层薄雾,早起的小贩摆出了茶摊,茶壶里的水滋滋的翻滚着热气。
他一提壶把,被烫得赶忙捏了捏耳朵,回过头时,只见两个高大的身形从薄雾中走来。
两人皆腰间配剑,一人身着红衣,吊儿郎当地甩着剑穗,一人白袍随着雾气起浮,浑身上下透着一股令人舒服的凉意,再往上一看,却是普普通通,不美不丑的一张脸。
白衣青年走上前,消瘦却修长的指尖从袖中伸出,夹着两个铜板往桌上一放,道:“劳烦,两碗热茶。”
嗓音沉静,透着如玉的温凉。
小贩常年在太虚山脚谋生,此刻很快反应过来,这两位应当是修真界的修士。
便不敢怠慢,连说了几句仙长稍等,转身煮茶去了。
红衣男子在桌前坐下,环顾了四周之后啧了一声。
“我说你小子,做一个高阶任务领了那么多灵石,怎么就只给你师叔喝这些粗茶?”
白衣青年在他侧旁坐下,闻言头也不抬:“粗茶修生养性,最适合您。”
红衣男子闻言,冷哼一声,曲指敲了敲桌,“陆沉昭啊陆沉昭,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是在暗地里骂我呢。”
正逢小贩端上了热茶,陆沉昭拿过一个茶碗倒了一杯,推到红衣男子身前。
壶是粗糙的陶壶,桌上也只是一个粗制的茶碗,但在陆沉昭手中,却仿佛成了上等的玉器仙杯,好似他不是在倒茶,而是在山水秋色间临窗作画。
偏他一举一动并非刻意,反而十分自然。
红衣男子郁闷不已,起身恼道:“岂有此理,我秦观游好歹也被称作一句逍遥散客,如今却在这无名处喝粗茶,让人见了,岂不是要笑话死?”
秦观游当即拔腿要走,陆沉昭掀起眼眸,欲言又止。
秦观游见状,赶忙道:“莫要阻我啊!我已经听了你的话回宗,至于想去哪里,那就是我的自由!”
陆沉昭收回目光,道:“小师叔若要走可随意,不过走之前——”
他抬眸:“不如先把弟子的酒钱还了?”
两日前,秦观游云游经过青州,与一群散修在一处酒楼喝酒作乐,酒足饭饱之后一掏,才发现根本没带银两。
酒楼掌柜当即变脸,要将他的剑扣下,秦观游哪里肯依,两方人吵得不可开交,恰逢陆沉昭经过,秦观游抓住救命稻草,觍着脸让自己这个师侄付了酒钱。
因此这一句便拿捏住了秦观游的痛处,只见他一滞,缓缓地坐了下来,摸了摸并不存在的长须。
“咳咳。”他语重心长地道:“沉昭啊,我也不是真的要走,不过你作为太虚大弟子,真忍心向你如兄如父的小师叔要钱?”
“师叔这话说的。”陆沉昭放下茶碗看了他一眼,“亲兄弟尚且明算账。”
他淡淡道:“更何况,我也不是您亲儿子。”
秦观游:“………”
行吧。
他讪笑一声,端起茶碗掩饰般喝了一口,突然眉头一皱:“咦?哪里来的妖气。”
陆沉昭本以为他在转移话题,下一瞬却突然察觉木叶镇的晨雾中,当真飘来了一丝妖气。
他起身,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妖气传来的方向,随即拿上剑走了。
秦观游一口茶还没咽下去,便着急忙慌地跟了上去。
“哎哎哎,怎么又不喝了?”
两人顺着妖气往前走,转眼来到一座高楼前。
眼下还不到开门的时候,高楼里寂静无声,只有门前的两盏红灯笼照亮了楼的名字:
杨柳岸。
秦观游搓着手臂,“你不会是想进去收妖吧,先说好,你师叔我老胳膊老腿,已经许多年未曾打架了。”
陆沉昭抬头看了一眼匾额,转头对秦观游道:“走吧。”
“怎么又不进了?”
陆沉昭:“等天亮。”
……
冬夜里天光亮得很迟,谢姝宁被归山令吵醒的时候,还不到太虚宗出早课的时辰。
她睡眼朦胧地接起归山令,花芊颤抖的声音就从里面传来。
“小师姐……”
谢姝宁察觉到不对,睡意去了大半,问她:“怎么了?”
花芊紧张地深吸一口气,道:
“出大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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