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漪宁离去后,人群窃窃私语起来。
“要说胆大还得是龚六小姐,哪个小姐有本事和她抢?”
“快别说了,肖廷尉本就不是你我能够肖想的人”
“肖廷尉不也没收她的名帖嘛”
“那又如何?十有八九她日后得做国舅府女主人,何况肖廷尉虽没收下,也没排斥啊!”
元轻衣这下明白过来,龚漪宁许是误会了,肖景行的意愿其实很明显,是他自己非要补那一句嘴。
下人的话或多或少也代表着主人的意思,大伙儿估计觉得肖景行只是清冷孤高,不善言辞,实则心下并未拒绝龚漪宁。
——他罪过大了。
元轻衣偷瞟了一眼肖景行,隐隐感到有些懊悔,便不再说话,只看着来来往往递名帖的姑娘们。
看台那边的人皆未参加围猎,按理说不该收到名帖。
但元轻衣眼神游离着游离着就落到了对面孙西亭的身上。
——好家伙!正和一位陌生姑娘相谈甚欢。
再看看那姑娘手里拿着正准备递给他的,不是名帖又是什么?
元轻衣咂了咂嘴,热闹不看白不看,便调动五感,边听边瞅,津津有味地吃起瓜来。
还没等孙西亭接过名帖,一只手就插进两人之间,不动声色地将二人拨开。
“看不出来孙令史魅力还挺大,人没上场都有姑娘送名帖。”
见来人,孙西亭方才温柔和煦的面庞迸开几道裂纹,在外却仍然要维持一下必要的礼数。
“李参军才是风流倜傥,在下望尘莫及。”
李楚南虽无磨镜之癖,却是京城当之无愧的斩女第一女——围猎场上英气的面庞,矫健的身姿,精湛的骑术引得不少姑娘芳心暗许,这才刚下场,名帖已收了不少。
李楚南正想回他几句嘴,却见本来和孙西亭相谈甚欢的姑娘捂着脸匆匆逃开。
她大惑不解:“这姑娘??”
孙西亭没好气地白她一眼,道:
“她不是来给我送名帖的。”
说罢便将手中的名帖塞进李楚南怀里。
“这是什么意思?”
李楚南呆愣愣地拿着名帖,看了看孙西亭,又看了看那姑娘。
“她说她钦慕你已久,却不敢主动同你说话。”
孙西亭面无表情地陈述,似乎有些无语于李楚南的迟钝。
“所以请我帮忙,让我把名帖带给你。”
“这么说她不中意你?”
孙西亭顿感被她扎中了心窝子。
是,名帖收得多了不起,怎的还在这儿刺激人!
“她中意你!中意你!成了吧?”
闻言,李楚南没答话,只是笑起来,露出了两颗小虎牙。
忽然,孙西亭像是想起什么,愤愤道:
“你上回使唤我替你跑腿买书,也是为了看我笑话吧?”
“你这人怎的总爱把别人想那么坏。”
李楚南双手抱胸,仍是笑。
“我确实事先就将书预定了,可我这不是不想你破费嘛!我只想骗你白走一趟罢了,谁知你在一旁杵到人散尽才走。”
倒成他的不是了!孙西亭感到后槽牙痒痒。
元轻衣爱见孙西亭吃瘪,看戏看得正上头。
一旁李楚年那桌,却嗫嗫嚅嚅地踱过来一个身形高大、肤色黝黑的年轻男子,踌躇了一会儿,才颤着声道:
“李、李公子我、我是围猎者,没有名帖但”
他憋了好半天,红着脸大声道:
“但、但我心悦您已久!”
元轻衣噎住,肖景行拢着茶杯的手一顿,娄爻静静地站在李楚年身后,低头抿唇,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我、我、我并无断袖之癖!只是、只是心悦您!”
李楚年唇畔勾着一抹笑,男子被他盯得头埋得更低,接着他从怀里捻出一张名帖。
“你没有名帖,人家有哦。”
娄爻:
元轻衣:嚯,老铁会玩。
李楚南:臭小子,嗲里嗲气,丢死个人了。
见李楚年似是要把名帖交到男子手里,娄爻突然出声制止道:
“公子!这不合礼数。”
娄爻平日里沉默寡言,几乎从不反驳李楚年的话,突然抬高音量,居然把众人吓了一跳。
“嗯怎么个不合礼数法?”
李楚年撑着下巴看他,娄爻敛眸抿唇好半晌,又不说话了。
李楚年叹口气,这才转过头来看着男子的眼睛,道:
“这位公子,我有名帖。只是这名帖,只能给我的心上人。”
话里意思也很明显——你不是我的心上人。
男子看起来很是失落,两手
都有些无处安放,最终小心翼翼地问道:
“李公子的心上人是什么样的?”
李楚年轻笑一声,身子半斜,几乎快要倚靠在娄爻身上。
“他啊——”
李楚年故意拖长音调,引得人很是好奇,就连娄爻也微微动了动耳朵。
“是个呆子。”
众人闻言,心理活动却各不相同。
元轻衣:嚯,老铁会玩。
李楚南:被他看上的呆子真是凄凄惨惨戚戚。
娄爻:公子身边有看起来不大聪明的人吗?
元轻衣以为女子递名帖给李楚南,男子递名帖给李楚年就已经够热闹了。
谁知隔岸观火,惹火上身,这热闹看着看着就看到了自己头上。
“本小姐相中你了,你若情愿跟了本小姐,做本小姐的面首,本小姐今夜就将你赎出国舅府,还你自由之身。”
小厮仆从都是与主子订了卖身契的,主子可以将他们转卖或驱逐。
大醴不乏有人相中自家小厮婢女,并豢养做面首或通房的,相中人家小厮婢女的更是常见。
一般而言,一个小厮而已,主人根本不会计较,就当送个人情,实在舍不得便开口要个价,要对方以物换人。
元轻衣抬头,眸中带着几分错愕地看向那位小姐,一口点心噎在了喉咙。
这位小姐一看便是位让族中长辈宠坏了的千金,张扬跋扈,傲慢无礼,不知收敛——好在全身上下并非一无是处,至少眼光挺不错。
元轻衣如是想着。
又觉得自己做小厮还真是憋屈,只能偷偷摸摸吃点心就罢了,连姑娘的名帖都没法收,好容易盼来了个,结果一开口就要他当面首。
他面子还要不要的?何况——他“主子”就搁旁边坐着呢。
“你就是肖廷尉?你们家小厮挺合我眼缘,不知肖廷尉可否忍痛割爱?”
她不过是客气话罢了——哪有人会为了区区一个小厮惹她不快。
说实在的,若不是家父家母千叮咛万嘱咐,不能对肖廷尉不敬,她更想收他做面首。
元轻衣原先并不担心肖景行会答应,毕竟他也不是真的小厮。
但肖景行沉默了,沉默到连空气都盛着些许尴尬。
肖景行一沉默,元轻衣就心下没底。
他在案桌底下,偷偷地忖了忖肖景行,肖景行不负众望地没有看他。
“肖廷尉?”
见那小姐催促,元轻衣坐不住了——师父说的没错,求人不如求己。
他便故作泫然欲泣的模样,扪心道:
“这位小姐!我奴才生是国舅府的人,死是国舅府的鬼。惟愿此生效忠肖廷尉,若您执意相逼,奴才只能以死自证忠心。”
那小姐一愣,没料到有这么一出。
面首是主子,是人伺候的,小厮是奴才,是伺候人的,孰贵孰贱还用人说么?这人未免忒不分好歹!
肖景行先前一言不发,听完元轻衣“剖白真心”,眸中划过若有若无的笑意,这才悠悠开口:
“如您所闻,我的小厮以死相违,性命攸关,恕难相让。”
那小姐虽跋扈,却从没想过要害死人,被元轻衣和肖景行这阵仗唬得气焰下去了一半。
“干、干什么呀这是!强扭的瓜本、本小姐可不吃。”
说罢,带着浩浩荡荡的一群仆人快步离开了。
元轻衣眨巴眨巴眼睛,觉得爱情来得太快宛若羊角风(羊角风:古称龙卷风)。
这位小姐若能再固执一些,他还能发挥得更好。
正想着,台下已有专人陆陆续续地将猎物搬到了沙场上,围猎场内收集到的箭也被捆好集齐,以免遗落围猎场,伤及无辜。
肖景行那捆箭旁边,已拖来了不少猎物,元轻衣知道还有不少没拖来。
李楚南前几回围猎均位列三甲,此次自然也不逞多让。
反观李楚年就萧瑟得多,甚至不能说是萧瑟,只能说是贫乏。
——一只挺秀气挺窈窕的母鹿孤零零地躺在沙地上。
李楚年却怎么看怎么满意,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才是此次围猎的魁首。
李楚南:竖子,有了娄爻都打不上前三甲,暴殄天物。
元轻衣:李公子性情中人。
娄爻:今年的猎物不好看,只有鹿入了公子的眼。
一轮评议下来,肖景行当之无愧地夺得鳌头,紧接着便是龚家的大少爷,李楚南则为第三甲。
龚大少爷是镇国大将军最为器重的儿子,文韬武略样样精通。
评议结束,一场围猎便落下帷幕,朝廷嘉赏将由专人亲自送往各人府中。
元轻衣懒洋洋地摊在马车上,替自己舒缓筋骨。
听闻此次围猎的魁首将会得到特殊的嘉赏,也不知道是什么,别说他还挺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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