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你的手段不是更残忍吗……钱殊宝皱眉,这句话转了个弯儿又咽回了肚子里,到底没说出来。
她并不想成为下一个青衫少年。
不过两人说了许久的话,也不见女子有攻击她的意向,这让她很是困惑。
“话说……你现在要干嘛?”钱殊宝问,看青衫少年的惨样,就能说明对方绝不是心慈手软之人,那么现在,又是个什么情况?
“我?不打算干什么呀。”女子笑眯眯的回答:“只不过是……看不惯罢了。”
看不惯?钱殊宝腹诽,你们什么也看不惯,路过的狗都恨不得杀两刀。
虽说不该搞歧视,但魔族人的心狠手辣、蛇蝎心肠,她是曾亲眼见识过的。
那是在她穿过来的第一个月零五天,在秋水镇的一个小巷子里。
血腥味仿佛有了实体,挤满整个巷子,她躲在阴影中,看着一个娇滴滴的女子面目狰狞的撕开另一个高大男子的肚皮,掏出内脏塞进嘴里咀嚼。
女子的表情似乎在品味着什么人间美味,可她却只觉得恶心。
她不是没怀疑过女子是“活尸”的可能,直到今天。
难怪大多数人瞧见与魔族有关之人都恨不得上去吐口唾沫。
女子又和钱殊宝闲聊几句便走了。
虽然不明白女子的目的,但不杀她就好。
强忍着想吐的欲望,钱殊宝捡起地上的人皮和衣服,盖在青衫少年逐渐冰凉的尸体上,双手合十,弯腰拜了拜。
然后她转身,拖着酸软的双腿向许常禾所在的位置飞奔而去。
老远便瞧见许常禾笔直的背影,在钱殊宝离开的这段时间里,他也不知在做什么,一步也未移动。
“许常禾!”钱殊宝慌张的跑来,快到面前时一个打滑,差点摔倒,好在许常禾及时回神,避免了她拥抱大地的囧样。
“许常禾!我们快走!”钱殊宝死死拽着许常禾的衣袖,“再不走就来不……”
“哟,瞧瞧,这是谁呀?”
娇媚的声音响起,钱殊宝身子一僵,自欺欺人的杵在原地,不敢转身,仿佛这样身后的魔族女子便能消失不见。
许常禾不解的看着魔族女子,低声询问钱殊宝:“发生何事了?”
“我们快走吧。”钱殊宝没有回答他,白着张脸不停的催促。
“为何?”可许常禾突然很固执,任凭钱殊宝怎么拽都不肯动,非得问出个原因来。
为何为何为何,因为她杀了你同门师兄弟!他妈的再不走下一个死的就是你!
钱殊宝气的想给他两拳。
深吸一口气,钱殊宝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细细思考着逃脱的办法。
许常禾说自己是所有内门弟子中最差的,那那个死去的青衫少年应当是比他厉害些。
她见到女子时,对方淡定从容,并不像刚刚经历了一场大战的样子,而青衫少年那时还活着,说明二人也才遇到不久。
不排除还有其他魔族大能在,但钱殊宝更偏向是女子自身实力不错的可能。
自己出类拔萃才能游刃有余。
好,那么问题来了,一个垫底的内门弟子加上一个只会喊“嘎嘎”加油的废物,要怎么从一个坏心肠且实力强大的漂亮魔族手上逃脱?
拖延时间。钱殊宝这么想着,慢慢松开了抓着许常禾衣袖的手,淡定转身看向魔族女子,笑眯眯的说:“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呀?是与同伴走散了么?要不要同我们一道?”
许常禾:“?”
他不懂。
魔族女子名唤葛韵诗,是魔尊的右护法,她有一个任务,在不违反和平协议的前提下,给正道门派一个下马威。
葛韵诗长得漂亮修为高深,是魔族里的“季多玉”,但她有一个很大的缺点,就是脑子有问题。
她不太聪明,玩不来弯弯绕绕,这就算了,她的好奇心还非常重。
葛韵诗一开始是打算找季多玉单挑,以击败对方并羞辱正道人士完成任务。
但在看见落单的青衫少年时,她又改变了主意。
五十年前,清痕长老在众目睽睽之下给了她两巴掌,原因是她企图将他的两个宝贝徒弟做成药丸。
她怒,动手未成,被清痕长老打了个半死。
如今好不容易逮到机会,她必要报那巴掌之仇。
所以她残忍的杀害了青衫少年,本想再用相同的法子杀了许常禾,却没想到碰见了钱殊宝。
人小胆子大,眼睛特别漂亮,她喜欢这孩子。
对于喜欢的东西,她向来有十足的耐心。
于是在钱殊宝问她名字,邀她同行时,葛韵诗高兴的连杀许常禾都放到了一边。
“我叫葛韵诗,好不好听?”葛韵诗上前几步,站在钱殊宝面前,低头看着她:“你要带我去哪儿玩?”
许常禾站在她们旁边,转头看看葛韵诗,又扭回头看看钱殊宝,脸上显出几分迷茫。
“你们认识?”许常禾奇怪的问。
他语罢,两人很快的回道:
钱殊宝:“不认识。”
葛韵诗:“认识。”
许常禾:“……啊?”
葛韵诗笑着改口:“现在认识了呀。”
钱殊宝也笑着改口:“嗯,现在认识了。”
“你们要去哪儿?”葛韵诗说:“东边有个小房子,西边是座庙,其他地方什么都没有。”
钱殊宝想了想,“那……进去吧。”
葛韵诗不解:“去哪儿?”
钱殊宝指了指面前的古宅:“去里面。”
“嗯?”葛韵诗的表情一下变得很古怪:“这儿?”
“是,有什么问题吗?”
“没什么问题。”葛韵诗率先踏入门内,“进去吧。”
钱殊宝扭头去看许常禾。
许常禾却没像之前反应那么大了,见她看来,冲她颔首,跟在葛韵诗身后一起进了门。
像是……想通了什么。
钱殊宝左眼狂跳。
一踏入古宅内,便有阴风吹刮皮肤,钱殊宝搓了搓手臂,抬眼观察着这个地方。
左边摆着一堆花盆,花与花的之间满是蜘蛛网,但没有看见蜘蛛。右边是几个高大的长方形石头,上面贴着一张张墨化了糊成一团的白纸。
打开正对着大门的那扇房门,推到一半发现里面被挡住了,只能透过缝隙去查看房内的景象。
屋内空落落的,房间一半以上的位置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钱殊宝只能凭借地面上微微晃动的阴影来判断上面有东西。
是什么?
钱殊宝把衣袖摁在门上,脸贴在衣袖上面,眨巴着眼睛努力看清墨色中摇晃的东西。
突然,一只眼睛贴到了门的缝隙中,那只眼浑浊无神,慢悠悠的转着,待瞥到钱殊宝后,弯眸笑了。
钱殊宝直觉不对,赶忙退开,果然,下一秒,门就剧烈晃动了起来,紧接着,一个黑影从中蹿出,直奔她旁边的葛韵诗而去。
葛韵诗微微一愣,被黑影划破了手臂。
待黑影落地,钱殊宝才看清它的模样。
是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
它佝偻着身子,呆呆的注视着葛韵诗。
一时间场面寂静。
钱殊宝左看看右瞧瞧,不知猜到了什么,拉着许常禾的手往老太太的身后逃。
老太太没有反应,只是在他们到它身边时,缓慢的移动了下自己肥胖的身子,将二人挡了个严实。
见状,钱殊宝终于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在许常禾不排斥她,并像个大哥哥一样耐心的教她帮她的时候,她就有想过。
许常禾一举一动都极具风雅,一看便是大户人家出生,而他心思单纯,估摸着在家中排老二,因为不需要继承家业,所以也就不需要去学习如何识人心,辨别人话语中的真假,可以随心所欲做自己的事情。
他看钱殊宝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年幼无知的妹妹,一开始钱殊宝还以为是自己看着年轻,长得可爱的缘故,现在才知道,这个“妹妹”是真的妹妹啊。
至于为什么敢躲到素不相识的老太太这边。
钱殊宝大胆猜测,这老太太估计是许常禾奶奶,这座古宅,就是许常禾的家。
葛韵诗就是残忍杀害许常禾一家的凶手,可许常禾并未第一时间认出她,那就说明许常禾是在家中人都死光了才出现。
再大胆猜一下,许常禾怀着喜悦的心情回到家中,一进门便看见满地的残肢断臂,当场傻掉,而这时,仅存一口气的许妹妹从门边爬到他脚边,满含怨气的责怪他。
昔日疼爱的妹妹变成这幅鬼样子,许常禾心里自责不已,别说妹妹了,他自己都恨自己为什么不早点赶回来。
于是在看见跟许妹妹极其相似的钱殊宝时,他便把这满腔悔恨化作歉意和关切,把对许妹妹的爱转移到钱殊宝身上,欺骗自己妹妹还活着。
替身竟是我自己
钱殊宝回头看了眼许常禾,正想调笑几句缓解下气氛,结果却看见对方平静的脸。
当即心里咯噔一下。
是了,是她自以为是了。
在看见惨死的一家时,人的第一反应是先找家中是否还有能救活的伤员,第二反应是愤怒,到处寻找凶手的消息,第□□应才是茫然悔恨。
葛韵诗那么高调,连隐藏都不屑,许常禾又怎么可能不知道杀害自己全家的凶手是谁?
想到这,钱殊宝是真的害怕了,许常禾这哪是单纯无知,这他妈的是想求个解脱啊!
“你……”钱殊宝身体克制不住的发着抖,语无伦次的说:“你不会吧?许常禾,我们不历练了,回去吧,啊,那个牌子在哪儿,你捏碎它吧,我们回去吧,不玩了,这一点儿也不好玩。”
“你怎么能,怎么能这样骗我。”钱殊宝咬了咬下唇,“你这样会害我一辈子活在自责里的,你不能这样,你太自私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只是固执的想要许常禾活下去,哪怕他永远活在悔恨里。
可是只要活着,这些伤痛肯定都会被时间抹平的。
修士的时间那么久那么长。
钱殊宝流着泪,哭着说:“你是我来这个地方,第一个对我那么好的人,我想要以后也能看见你。”
闻言,许常禾垂眸,轻拍钱殊宝微微颤抖的肩膀,“别担心,她不敢伤害你的,仙魔协议中有写,不许对没有反抗能力的修者和普通人下手……魔族的目的是挑衅,不是开战,她不敢的。”
“那你呢?”钱殊宝哑着嗓音道:“你明知道她的身份,明知道自己会死,为何要由着我耍小聪明?为何要跟我出来?”
许常禾不答,只是虚虚将她圈在怀里,清冷的声音在此刻显得异常温柔,“我母亲爱听书,时常叫人来家中说,可每每快要说到结局了,她便不听了。”
“我听不到结局,心里像是有猫儿在挠,便忍不住去问母亲,为什么不听下去呢?”
“你猜我母亲说什么?”
不等钱殊宝问为什么,他便自顾自的继续道:“我母亲说,一个故事若没有结局,那故事中死去的人便没有死,谁知道结尾他会不会复活呢?”
钱殊宝红着眼眶,刚被安慰到,便听许常禾又来了句:“可我的故事早就到大结局了。”
“我的小妹死了,母亲死了,父亲也死了。”
“我全家都在仙魔大战里死去了,这其中当然也包括我。”
“但我是心死。”
“遇见你我真的很开心,你太像我小妹了,简直一模一样,我在你身边,就好像回到了家里,回到了那个无忧无虑的少年时期。”
“嗯……我们相遇的这几天。”
“我把它称为番外。”
“比起对不起,我更想说谢谢你。”
“谢谢你。”
“谢谢你帮我把故事画上一个完美的句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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