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之中,烛影摇曳,晗君攥着被子浑身发抖。窦慎的吻落在她的额上,又移到了她的脸颊上,最后带着问询的目光看了看她,在发现她的目光中只有羞怯而无排斥时,终于落到了她的唇上。带着青木的气息,携着炙热的温度,晗君觉得心口有一把火,烧得她慌乱无措。她不可自抑地剧烈颤抖,下意识地紧紧闭上了双眼。
“阿罗,你的伤……”窦慎喘息着问,手轻落在她的纤腰上,那是一种粗粝的触感但却带着说不出的小心,仿佛她是一只葳蕤在枝头的花朵。
晗君的皮肤上激起了一层薄薄的细汗,一张脸红的像盛绽的芙蓉,她有一种落水般的感觉,飘飘荡荡,不知自己身在何方。她伸出手,轻轻的环住了窦慎劲瘦的后背。那里横布着几道清晰的伤疤,想必是他多年征战留下的。有些触动,晗君的手在伤疤上停留,终于轻轻睁开双眼,缓缓点了点头。
她的应允让窦慎狂喜,接下来的事情便顺理成章了起来。窗外寒风呼啸,室内却一室春风。晗君迷迷糊糊地时候想,就这样吧,他是自己的夫君,从她被许嫁凉州就已经注定。她的未来不在长安,只在凉州,在这个人身边。
他待她耐心又疼惜,她一蹙眉他便停下来,一遍遍轻吻安慰,直到她终于不再紧张发抖。
事毕,窦慎紧紧拥着晗君,在她的耳边轻声道:“阿罗,不怕。”
晗君又做了噩梦,梦中所见依旧是流淌如河的鲜血,所闻是楚宫之人凄惨的叫声。熟悉的无助感和恐惧感漫上心头,她茫然四顾,四周空无一人。就在血水漫过她胸口时,她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远远走来,身量挺拔,眉眼俊逸,正是窦慎。他的手中提着一柄长剑,看向她的眸子疏冷又桀骜。
“临冰……”她切切地喊着,将手递给了他,带着被救赎的殷切渴望,心头涌上无可藏匿的柔情。
然而他只是冷笑一声,将剑横在了她的颈间,眼中只有厌弃:“如今知道服软了么?晚了!大郑余孽都该死,你也不例外!”
她带着惊恐和绝望,看着他手中的剑挥至眼前。
白光闪过,一切归为沉寂。晗君带着一身冷汗惊坐而起,彼时天光未亮,泛着幽蓝的空气中浮动着青木的残香,万籁俱静中唯有她的呼吸仓促又惊惶。她下意识地向着身旁摸去,却已无人,被衾中已无残温,显然人离开了许久。
她惊魂未定地起身,随便披了件衣裳向着窗边走去,细绫窗纱中透出了不远处几盏幽微的灯火,那里正是他的书房。又有什么事情值得他黎明时便起身呢?或者是战事,又或许是其他,长安的消息也不一定。
一阵寒风透过户牖袭来,晗君打了个激灵,忽然想起了他昨夜缱绻时温柔又残忍的话:“阿罗,一切未可知。”他分明是在威胁,然而在那种场合之下,就连威胁都带着几分蛊惑的色彩。
梦中发生的一切像是堵在了她的胸口,闷闷地,喘不上气。她的处境这样难堪,自怨自艾又有什么用,若是有朝一日他真的反了,所有的恐惧只怕就会成了真。
披衣持盏向外走去,惊醒了沉睡的侍婢,小丫头迷迷糊糊地揉着眼睛,还没弄清楚情况就被晗君制止了:“睡着吧,不用起身。”她的语调温柔,带着抚慰人心的力量,婢女懵了半晌,见她已经推门走了出去。
朔风寒凉入骨,是在长安从未感受过的凌冽如刀。她的脚步在雪地上踩出沙沙的声音,顺着前方蜿蜒的一串脚印而行。身后天空上悬着一颗星子,听老宫人说,名唤“启明”,就连月华都已经黯淡消散的黎明时分,它却闪烁着灼灼耀眼的光芒,映衬在素白如练的雪地上,整个庭院都带着几分清晰的轮廓。
走到书房前,昏黄的光将窦慎的影子拉得十分修长,他侧身而坐,手里拿着什么东西在看。寒风飒飒之中,她却忽有些进退两难。梦醒之时最是冲动,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来此的目的是什么,然而脚步却有了自己的主张,引着她莽撞了一回。
执戟而立的卫士看清楚了是她,将要阻拦的动作也停滞了片刻,对望一眼就要去通报,而屋中人却已然听到了动静。
“是谁?”他的声音有些沉哑,仿佛也是梦中初醒一般,“进来吧!”
然而,当晗君的身影窈窕地立在门口时,窦慎抬起的双眸里闪动着比烛火还要跃然的光芒。薄雾如烟的晨曦之中,他的妻子持着烛台逆光而立。本就是纤楚绰约的身段,此时长发未束,如瀑般散在肩背之上,于迷离梦幻中显出了几分出尘绝艳之姿。
他不得不承认,这个从长安而来的女子身上,有让他沉沦无措的美丽。
他起身,急趋了数步到她面前,匆忙解下了自己身上的大氅,将她已经冻得半僵的身子紧紧裹了起来。
抬起冰玉般美丽的脸,晗君的眸子中潋滟出一抹水光,温婉又可怜。
“你怎么来了?可是我吵醒你了么?”窦慎从过于宽大的衣物中,拨出了她的脑袋,牵起她的手向着炉火边走去。错金银饕餮纹的铜炉中火焰烈烈,想必他来此也有一段时间了。
晗君摇了摇头,由着他将自己带到了彩绘着蟠螭凤鸟纹的屏风前,坐在了几案边的莞席之上。他方才放下的东西就在晗君手边,似乎并没有刻意的避讳,一派坦然之色,到让晗君反思是自己想多了。
“莫不是又做噩梦了?”他低首,探寻着她的眼眸,用担忧的语调问道。他的呼吸带着炙热的温度,就连俯下身将她笼罩的影子都让晗君觉得心悸。鬼使神差的点了点头,还未开口却已经飞红了脸。
他却无赖起来,就着这样亲近的距离将她圈在了怀中,下巴搁在了她的肩膀上,轻声道:“是我不好,这个时候应该陪在你身边的。”一面说,一面用手轻轻拍着晗君的背,就像是哄着孩子一般,安慰着她受惊后压抑了许久的情绪。
“将军……”晗君的声音也带着几分柔软,分明有了脆弱的借口,“可是有什么要紧事么?”
话没说完便被窦慎打断,他抬起另一只手,十指成梳地穿梭在晗君的长发间,语调有些无奈:
“说了多少遍,叫我临冰。你是我的妻,为何总这般疏远生分?”
见晗君只是捏着衣角发呆,他无奈地抬起她的脸,皱眉道:“的确有些事情,我原本不想让你知道的。”
晗君见他目光中带着迟疑和凝重,越发觉得忐忑不安。梦中的场景萦绕在心口,就像缕缕丝线,扯着五脏六腑,让整个人都不太舒服。
“我想知道。”她抬着脸,下颚绷出一个倔强的弧度,一双眸子闪着灼灼迫人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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