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张遍布伤痕的下半张脸便突兀地出现在两人眼前，下半部分的惨烈对上眼睛的澄澈清明，显得伤痕越发狰狞恐怖。
成开远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心疼，心中的怒气如火焰般熊熊燃烧，甚至没能控制住自己的表情，狠狠地瞪了卞治青一眼。
可卞治青却顾不上这些，他学过解剖学，人体的骨骼走向，他很清楚。
面前的人只是与自己心心念念许久的人眼睛有些相像罢了，鼻子，嘴唇，下巴，脸型……全都不是那个人。
他眼神黯淡，原本挺直的脊背也在一瞬间弯了下去，像是高傲的孔雀被生生打折了傲骨一般。
孔雀失去了高傲，卞治青也失去了希望。
他摆摆手，声音沙哑晦涩，简单说了句“走了”就转身离开了，也没有心情再去找那个身份存疑，不是丧尸就是间谍丧尸的家伙的麻烦。
明明早就知道他去世了……却还是不死心。
他自嘲一笑，脚步也变得有些踉跄，看得成开远居然有些感同身受地同情。
只是这些同情在看到贺明臣还没有遮掩的下半张脸时，又瞬间消散了。
狗男人。
他一脸心疼地看着对方，想要说些什么，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于是只好笨拙地张开双臂，想要给对方一个拥抱，走了两步却又不敢靠近。
贺明臣心下有些好笑，随手戴上口罩，向前走了几步，扑进成开远的怀抱。
好看的眉眼里带着温柔的笑意，贺明臣搂着对方结实劲瘦的腰，清明的黑眸里泛着温润的水光，看着成开远，抽了抽鼻子，“成部长，谢谢你刚才帮我说话。”
成开远现在已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满脑子都是怀中温热又带着柔软的身躯，腰上传来的力度，眼前俊秀漂亮的眉眼，热意瞬间弥漫上了脑袋，直到将整张脸烧得通红，支支吾吾地甚至连一个完整的词语都说不出来。
贺明臣笑着从对方的怀中站起身来，牵住对方修长白皙，还带着微微薄茧的手掌，话语里还带着一丝撒娇的意味，说道：“成部长，走吧，说好的请客呢？”
成开远已经彻底昏了头，愣愣地点头，满脸沉醉，“好，我带你去。”
走在路上，成开远一脸餍足，贺明臣也是一副乖巧温柔的模样。
系统空间内，贺明臣有些激动地说道：“这家伙还真是好骗啊，苦情和温柔双管齐下，一个副部长就这么被我拿下了！”
系统也跟着捧场，“前辈牛皮！”
紧接着，它又开口问道：“那卞治青，前辈打算怎么处理呢？”
贺明臣愣了一下，皱了皱眉头，疑惑地问道：“卞治青？”
“那个人是卞治青？！”贺明臣惊呼一声。
“是啊，成开远刚刚叫他卞部长。”
贺明臣有些失语，“这这这，这是卞治青？我记忆中的卞治青可是阴郁性子，整天低着头，头发能够遮住他大半张脸，不爱和外人打交道，更不爱出门的一个人，怎么现在变得这么张扬？”
“最关键的是，他干嘛对我那么凶？”
“以前基地里，可是只有我对他不错啊！他怎么恩将仇报呢？”贺明臣心中满是疑惑。
系统分析了一下，“前辈，看卞治青的样子，他好像认出您来了，但并不确认。看他的做派应该是从来没有掩饰过对您的关注，只是见到和您相似的背影，连脸都没有看到就直接冲了过来，可见他对您的在意。”
“而卞治青又是基地里的新兴人物，风头一时无两，我们不妨大胆猜测一下，在此之前应该有他的对手了解过情况，找到和您相似的人，设局坑过对方。这次卞治青大概也是想到了这些，才会对您这么粗鲁吧。”
贺明臣下意识地问道：“那他明知道是陷阱，为什么还要过来呢？”
系统沉思了一会，“大概是因为理智告诉他，贺明臣已经死了，但感情上却从来不敢放弃任何一个可能吧。”
“或许他也在心底自己劝自己，如果自己放弃了，那么下一秒就有可能和你擦肩而过……”
系统又要长篇大论，贺明臣却直接止住了对方的话语，摸了摸自己身上的鸡皮疙瘩，吐槽道：“好家伙，你从哪里看到的这些酸话，真够肉麻的。”
系统愣了愣，最后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
前辈不开窍，它能有什么办法？
它是辅助系统，又不是恋爱系统。
卞治青，惨还是你惨。
成开远拉着贺明臣走到一家饭店，还贴心地特地要了个单间。
看着对方激动中又带着点紧张的神情，贺明臣心下一动，试探着问道：“刚刚那位是谁呀？”
“哦，那是卞治青。”成开远看了贺明臣一眼，“明臣，你应该听过他的名字吧。”
贺明臣的神色一下子变得复杂起来，叹了口气，“听过，如果不是对沈宁轩新发表的文章中的研究方向很感兴趣，我可能会去选择加入对方的实验室。”
“本以为之后再见面会是两个部门合作研究的时候，没想到居然会在这样的一种情况下。”
成开远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但话到嘴边又换了个话题，“那，我也说不上来你选哪个会更好一点。沈大佬虽说不爱骂人，但性子冷淡，你根本看不出他到底在想些什么。卞治青虽然性子有些暴躁，但目前只是针对沈大佬……”说到这，他顿了顿，像是找补一般，加了句，“和跟他不对付的人。”
“对待他手下的研究员，虽说脾气上来会骂得很难听，但事后也会很坦荡地道歉。心里想什么也都摆在表面，对我们来说是个很好懂的领导。”
贺明臣弯了弯眼睛，“没什么，我觉得遇到成部长就已经很好了。”
脸上的笑容越甜，系统空间里，贺明臣就越想吐。
妈的，自己好茶。
是被薛远松那个家伙传染了吗？
成开远顿时感动地不行，可贺明臣却没功夫听他的话，继续问道：“卞部长来的时候，成部长似乎已经预料到了？”
成开远也没有在意，直接开口说道：“嗯，这都不是什么秘密了，卞部长隔几天就要往药剂部跑一趟，每次都不为别的，就是去找我们部长麻烦。”
“不过虽然卞部长语气很差，但沈大佬并没有怼过对方，只是态度也不算好就是了。”
成开远犹豫了一下，“其实大家都觉得他们是死对头，但我总有种他们像是欢喜冤家的感觉？”
贺明臣惊讶地微微瞪大双眼，这段时间基地里浓浓地基情算是给他腌入味了，于是脱口而出道：“他俩是一对？”
成开远也愣了一下，似乎惊讶贺明臣大胆的话语，但仔细想了想，又觉得好像也能说得通。
两人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里互相确认了想法，于是点点头，随后默契地换了个话题。
一对就一对，他们难道还敢去开两个部长的玩笑吗？
只是贺明臣表面乖顺，内心却早就做好要将这个消息狠狠宣扬一把的想法，甚至还化作小恶魔叉腰狂笑。
围观贺明臣高兴地吐槽的系统：……
沈宁轩和卞治青，你俩是真的惨。
借着这个话题，成开远似乎也确定了某件事情，于是他找了个机会，凑到了贺明臣的身边，迟疑了一会，看着贺明臣一脸认真地说道：“明臣，我，我想问你件事情。”
“你会接受男生吗？”
贺明臣：？！
虽然他猜到了成开远的小心思，但他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才第一天见面啊……他只是想钓着对方，今天的挠手心只是为了确认对方的感情，之后肯定会保持距离，把对方当成个好用的“哥哥”牌工具人。
想到这，他也暗暗唾弃了一番自己对茶艺的无师自通。
他神色黯淡了一瞬，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迟疑了一会，开口道：“成部长，我的样子……”
“我现在不太习惯和人有亲密接触。”
“所以……”眼神里闪过一丝哀伤，贺明臣看向对方，一切尽在不言中。
成开远果然心疼地连忙握住贺明臣的双手，“明臣……”
“抱歉，是我唐突了。”成开远低下头，非常认真地和贺明臣道了个歉，“也许我这么说，你会不信。但我真的想说，我很喜欢和你在一起的感受。或许我现在还没有那么爱你，但我觉得和明臣你相处起来很舒服。”
“我不在乎恋人的相貌，只在乎两个人是否契合。”说着，他眼神温柔，“而我觉得，你就是那个最适合我的人。”
“当然说这些，不是想强行介入你的生活。我只是想告诉你，我不是在逗你玩，也不是在拿两个人的关系当儿戏。”
“我是真的喜欢你，想要追求你。”
贺明臣：……
单身了二十多年，这才刚回归没多久，怎么就这么多人和自己表白？
还是男人。
是有什么隐秘的万人迷光环顶在自己头顶吗？
他平静地看着对方，摇摇头说道：“抱歉。”
成开远的眼睛暗了一瞬，随后迅速恢复了生气，“没关系，我们先吃饭吧。”
贺明臣只是简单吃了几口，就和对方辞别了。
该死，这个工具人以后不能再用了。
寂静的包厢里，如今只剩下成开远一个人独自吃着剩下的饭菜。
随后大笑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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