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桌前,闻昳盯着正慢条斯理地一口一口挖着玉米粒的亲弟,忍不住叩了叩桌面:“你听着我说话没?”
“嗯。”闻理将鸡翅盒推过去,“听见了。”
“所以,没有什么姐夫,你姐也没有未婚先孕,明白?”闻昳饿极了,还得忍着脾气解释了十几分钟的问题,第一次体会到了撒谎的代价有多大。
“明白。”闻理点头,真挚地看她。
“我不信,手机给我看看!”闻昳说着就抢过桌子上的手机,确定这小子没告状才将手机丢回去,“行了,吃饭!”
“饱了。”闻理拍拍手,将玉米沙拉的盖子盖好,轻轻搁下了勺子,“但是我有个问题。”
“放!”闻昳终于抓起一只鸡翅。
“你这个身板说自己身怀六甲你对门都信,他是不是脑子不灵光?”
“?????”
然后,闻昳眼见着自己瘦条条的亲弟慢慢站起来,然后又略略退远了些在她面前站定,同时指了指他自己的胸脯:“你看。”
“?”
“妊娠期的妈妈也这样一平到底吗?”
“噗!”闻昳一口鸡肉喷了出来,登时脸都气红了,呛得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啊,也不算,是不是得要到哺乳期才开始二次……”话没说完,一根鸡骨头砸中了脸,男生闭嘴。
“你行李在哪里?行李在哪???啊!!!”
眼见着亲姐已经开始撸着袖子准备给他扫地出门,闻理终于抢先一步护住了自己的旅行包:“冷静,只是理性讨论。”
“滚滚滚!我没有你这个孽障弟弟!”闻昳嗖得起身就要冲到玄关开门,不想这一动,昨天才费力分类摆好的乐高零件呼啦被蹭了一地。
空气瞬间凝重。
“那个……我来收拾。”静默的几秒后,闻理搂着行李举起一只手,“我还会拼。”
等不到一个答案,闻理微微沉了口气,加上最后的砝码:“我负责一日三餐。”
相比较这边硝烟弥漫的谈判,一墙之隔的蒋家显然要清净得多。
刚刚归家的男人将笔电打开,脑海中突然回忆起之前两次一面之缘的姑娘。
第一次兜着巨大的箱子捂着口罩只露出一双闪烁不定的眼。
第二次更是夸张得将卫衣帽子扣着整个脑袋落荒而逃。
本能的,脑海里那两个身影缓缓与今天立在电梯口人一点一点重合。
有些回过味的某人手指离开了触摸板,而后起身拉开了阳台的窗帘。
对面挂了几天没收的巨大t恤,很明显,不能是今天那个瘦高小男生的码数。
还有刚刚男生意有所指的那句“surprise”。
“呵。”
懂了。
并且开始无奈。
蒋辞权站在秋季窜风的阳台上,头疼地捏了捏眉心,认命地回了屋。
他这个新邻居,还真是防他防得厉害啊。
打扫完战场的闻理重新坐回到了餐桌前,而他对面的女人根本不想搭理他。
闻昳还没有从谎言炸裂的余震中缓过来,此时啃完一整个翅桶看着客厅茶几上重新摆放整齐的乐高零件,开始想到了一件更尴尬的事情。
所以,对门知道了自己是骗人的,会不会问她要回霍格沃茨啊?
毕竟好几千呢。
如果要了,是给还是不给呢?
当然,看对门的气质挺矜贵,也有可能不问她要。
但是,他不要的话,她就能心安理得地收了吗?
越想越头疼,心有猛虎,不知对谁撒气。
一时间,只能又瞪向不请自来的亲弟。
闻理面色跟着一紧,下意识往后撤了些。
接着,不要命地伸手指向一边的门:“以后我用这间房,可以吧?”
顿了顿,他似是想起来什么,从刚刚一直护着的旅行包里拣出几张纸摆上来。
“哦,辅导员说长期外宿需要提供证明并家长签字,”说到这里,闻理终于重新看了下对面的脸色,“老头子已经亲自给辅导员说明了,不过这里,还是需要你签个名字,家长。”
如果不是知道自己这个亲弟的性子本就如此,怕是此时的闻昳已经被气成了河豚。
“老头子没事看什么企鹅说说?他们这个年纪不该是玩儿微信的年纪吗!”闻昳抱着胳膊,“你是不是偷偷截图打小报告了?咱爹妈那么忙你就不能给他们省点心?”
“啊,你不知道吗?”闻理将笔盖打开一并摆在了纸页边上,“老头子现在还定闹钟在农场偷菜呢。”
“那是个什么东西?”
“企鹅农场啊,十年前挺火的,”闻理想了一下,“现在算是文艺复兴吧。”
信了你的鬼。
闻昳咬牙提笔,开始警告:“我跟你说,我是因为不想爹妈担心才答应让你过来合住的,但你要是敢把我的行程什么的报回去,那么小间谍,你就给我滚回你的大学宿舍!”
“不会的。”闻理一本正经道,“宅女没有行程。”
“要死是不是!”
好歹是终于将这个事儿给定下来。
闻家二老一个是女强人,一个是小学校长,忙起来都是找不到人的存在,且退休日期尚早,所以对这一双儿女就算是担心也是有心无力。
再加上姐姐弟弟性子都不一般,前者是社交要命,后者是说话要命,嗯,字面意思。
分明是一个城市工作和上学,但是基本也是王不见王的存在。
所以,在终于瞧见姐弟俩心不甘情不愿的合照汇报后,两个老人激动得流下了泪水。
“瞧这姐弟俩,关系多好呀!”
“就是,你看,阿理还笑了呢!”
“真好啊。”
闻昳怎么会猜不到老头老奶意思,当初闻理艺考选了w市她就怀疑是被这两人怂恿的。
一直到现在,他们都不大放心她。
与其说这次是一条说说引发的变故,不如说是二老终于找着机会把他们姐弟俩安排到了一起互相照顾。
“喂,你们专业的人多吗?”姐弟俩谈判完终于和平地坐在了客厅的地板上,闻昳铺了一地的扉页开始签名,一边瞥眼看了看正在分类乐高零件的男生。
“还好。”
“我可提醒你啊,别在家里练乐器,打扰我码字,我会炸的。”
“嗯。”闻理应声,而后转头,“我问妈要了钱。”
“???”
“过几天会有人来给我房间安装隔音墙。”闻理解释,“不影响墙体。”
“你在开玩笑?”
“真的。”闻理掏出手机,上边是亲妈刚刚转账的五万,“多退少补。”
闻昳停下笔:“你们乐器不是好多都能插耳机什么的练吗!”
“啊,那个,”闻理正低头研究零件,头都没抬,“架子鼓什么的,确实可以。”
“所以?”
“但是我不行。”
“你更金贵吗!”闻昳终于揪着了错处,开始上纲上线,“给你能的,还隔音墙,咱妈赚钱容易吗!你就不能牺牲下?”
男生终于停下手里的活。
“怎么?我说错了?”闻昳摆出了家长的架势,“在我这里,别把自己当少爷,明白吗?!”
屏幕前,连着麦的人正在分析数据。
“等等,老大,你听着什么声音了吗?”语音通话的人停了一下,“你家楼下……办丧事?”
蒋辞权摘了耳麦,强大的音域瞬间冲刺耳膜。
不过没持续多久,又骤然扼止。
拎着耳麦的手指无意识搓了搓,不甚确定这声音的来源,片刻后,才又才重新戴上:“继续。”
“停!”闻昳一把按住亲弟的手,“你就说,还缺多少钱?隔音墙的钱不够的话我出也行。”
“应该够了。”闻理淡定地将唢呐收进了旅行包,“今天临时得很,哨片还没泡好。”
“……”我谢谢你啊,耳朵聋了。
晚上躺在床上,闻昳前后煎了一会大饼,实在憋不出,找到了熟悉的头像。
【专心搞钱:我今天受到了惊吓】
【行年渐晚:发现美男邻居其实是戴的人造面具?】
【专心搞钱:你咋这么会讲鬼故事?张震到现在还没联系到你这个沧海遗珠吗?】
【行年渐晚:是呀,生不逢时,亏了】
闻昳嗤了一声,又滚了一圈。
【专心搞钱:讲正事,反正吧,今天就是心理和生理双重折磨】
【专心搞钱:后者就不提了,听了点脏东西,到现在耳朵还没缓过来】
【专心搞钱:主要是前者,做了亏心事被当场抓包那种,要了亲命了】
【行年渐晚:你一天天过得这么精彩吗?】
【专心搞钱:谁叫我是被命运选中的人】
【行年渐晚:……】
打断每一个顾影自怜的自恋er,是每个中国人应尽的责任。
于是——
【行年渐晚:加班,有点饿,我去点个外卖,有推荐没?】
闻昳看了一眼时间,刚好零点。
【专心搞钱:可惜了,你错过了疯狂星期四】
三秒钟后。
【行年渐晚:肯德基爷爷给你广告费了?】
嘻嘻嘻~
就当睡前一笑吧。
又是几秒。
【行年渐晚:点了,尝尝新品怎么样】
【行年渐晚:你不是感冒了,还不睡做什么?】
闻昳囫囵摆了个大字,也说不上自己翻来覆去睡不着是为了什么。
斟酌半晌,终于有点理清了思路。
【专心搞钱:如果我说,我好像有点喜欢我邻居了,你信不信?】
【行年渐晚:这么突然吗?】
【专心搞钱:今天事多,反正就是一直到现在终于能躺下来没事了吧——就老记得那张脸】
【专心搞钱:矜贵持重,又清秀少年气十足,啊,疯了,为什么会有一个男人能集这两种极端于一身啊!】
【专心搞钱:一想到就脸红】
【专心搞钱:脸红jpg】
【专心搞钱:是可以横扫今天所有不快的那种脸!】
噼里啪啦倾诉完,渐晚君哑巴了。
闻昳唉了一声,又想起傍晚时分,男人走出电梯的模样。
仅仅是最简单制式的黑色衬衫,却衬得他脖颈分外皙白,垂感显著的深色休闲裤更显得男人身形修长。
应该是没想到碰见自己,男人微微偏头,无框的眼镜内,眉睫微沉。
是能轻易蛊惑人心的存在。
无意识地将被子拉高了些,捂了半张脸。
黑暗里,手机忽得亮起。
闻昳眯着眼点开聊天框,巨大的脸红jpg下,刚好只能瞅见两句紧挨的对话。
【专心搞钱:是可以横扫今天所有不快的那种脸!】
【行年渐晚:稀奇了,扫把脸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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