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拐入一个路口,前方传来了隐约的人声。
邢玉堂背靠着墙面,一只耳朵贴着拐角,窥听走廊里的动静。
“听说上面准备把在瑟维斯星系的据点都放弃了。”
“可是瑟维斯星系据点都好多年了吧,不是才说这边的基地都快研究出成果了,现在临时撤退也来不及带走所有资料吧。”
“你没听他们好像是只带走了研究人员,基地里其他人都没放弃了吗,还好你和我是运输舰上的人,不然我们也要被丢在基地里等死了。”
“上面到底怎么说的,不会真的就这么放弃瑟维斯星系吧?这里可是我的老家,我家人还留在诺厄星上,我还没跟他们道别,不会以后就回不来吧。”
说起家人,走廊里的两人均是叹气。
飞鸟会通常招本地人做基层,当地人更熟悉当地情况,更好办事,再空降高层掌管大局,所以飞鸟会成员多是当地人。
但是在逃跑时,这些便利就成了劣势,被军部追缉,被挂上通缉令,放弃据点基地就意味着他们要背井离乡,不能再用自己的身份回归家乡,大多数飞鸟会成员在逃亡之际都会后悔莫及。
就比如正在说话的这两位。
“不过最近是不是形势不太好?前不久w-2星的26号基地就被当地警方端了,连带着拍卖会也关闭了通往那边星系的航道,现在好像都不在w-2星做生意了,这才过去没多久啊,怎么又查到瑟维斯星系来了?”说话的人扭头跟同伴说着话,没注意到前方拐角投下来的一小片阴影,“26号基地不是都自毁了吗,资料都没来得及送出来,那里的人也都被灭口了,应该是没有透露出什么消息才对。”
他踢了一脚酒瓶,玻璃滚动发出的清脆声响盖住了这方空间里第三道呼吸声,他来到拐角前,弯下腰拾起酒瓶。
“就是啊,该不会是有内鬼……”同伴的话骤然中断。
“你怎……”他握着酒瓶,直起腰,疑惑地转过头,嘴巴张开才吐出话头,就见同伴闭眼倒地,他踢了踢同伴的手,又蹲下来,伸手试探了一下同伴的鼻息,还是有呼吸的。
他长长呼出一口气,没死就好。
“都说了不要在出发前一天喝酒,喝酒容易误事,也就还好现在跟你一起值班的人是我,不然你早就被人举报了。”一边嘟囔埋汰着,一边抓住肩膀,用力地支起同伴的上半身,他正要拖着同伴过拐角,回到后面的休息室。
然后刚转入拐角,就看到一道黑影罩下来,他张着嘴还没发出声音,颈侧忽然炸开剧痛感,眼前一黑就晕倒了,连带着同伴的身体重重压在身上。
酒瓶即将落地前被一只手接住。
邢玉堂收回手,把酒瓶轻轻放在墙边,他揉了一下手腕,然后一手抓住一人的肩膀,拽着两个人拖进储藏室,将两人藏到箱子后,手在先晕倒的同伴的脖子上一抹,一枚细针悄悄划入袖子的夹层内,扒掉其中一人的衣服,脱下另外一人的外套和帽子,快速做了变装。
再盖上一块黑布挡住两具只剩裤头的人体,取下挂在门边墙上的密钥卡。
藏好两人,他关上储藏室的门,密钥卡在门缝一刷,储藏室的门上锁,把密钥卡放入口袋里。
做完这一切,邢玉堂一指压下帽檐,面容隐在帽檐下的阴影中,他踢踢鞋后跟,适应了一下有点大的鞋码,同时调整走路姿势,微微弯腰,无力地挎着肩膀。
他记下了贴在储藏室墙上的飞船内地图,在埋伏的路口左拐,目标明确地走向位于走廊尽头的驾驶室。
就在他还差几步就能到驾驶室门口时,走廊一侧一个房间打开门,房间里走出来一个人,正好跟他迎面撞上了,他小腿使力,假装踉跄一步,脚跟仍稳站原地,抬手按下差点被掀飞的帽子。
“哎哟!”
房间里走出来的人被他撞得摔倒,摔在地上,瓶瓶罐罐从散开的白大褂里摔落,试剂瓶里洒出来的各种成分不明的液体混合在一起,有的液体变色发出恶臭,有的液体燃起火。
那人脱掉衣角被点燃的白大褂,使劲甩着白大褂,这番举动能没熄灭白大褂上的火苗,反倒是扇出的风令火焰燃得更旺,房间门口一时满是火焰和黑烟,火焰燎起的热浪扑面而来,熏得呼吸困难,胸口闷闷的,产生轻微的窒息感。
这艘飞船多半也是经过非法改装的,为了脱离主系统的监视,飞船主脑断开了与星网的链接,也断开了一切需要星网为载体媒介的功能,其中就包括防火灭火功能,断开链接的灭火器根本没有被激活,防火报警功能也没启动。
白大褂见火势没变小,还燃得越来越旺了,衣服烧着一半,火舌舔过手背,他吃痛地龇牙咧嘴,果断丢弃衣服,把衣服扔进火海里。
但火焰成势,挡在门口,拦住了他逃生的唯一通道,他焦急得满头大汗,隔着火墙冲另一边的人喊道:“喂!还呆愣着干嘛,快点去拿灭火器,把火灭了然后救我出去!”
邢玉堂沉默地低头,动作急而慌乱地抓住放在门边的灭火器,手指按下开关,喷口喷出大量白沫,压下了猛烈的火势。
白色泡沫落在被火焰烧得焦黑的地面上,还响着小小的“噼噼啪啪”声响,泡沫一个个炸开,水分飞溅,盖住火苗也隔绝了高温和易燃物。
一瓶灭火器的容量被喷完,这场小火灾才平息。
白大褂捡起还剩半截的外套,手一抖,抛进垃圾桶里,角落里的小机器人后知后觉地滑过来收拾残局,破碎的试管碎片被扫进簸箕,再倒入封闭的处理箱里。
这些沾染了成分危险药剂的碎片不能乱扔,液体混合还会点燃火焰或引发爆炸,是需要严格隔离处理的。
“你留下。”白大褂叫住邢玉堂,他手指着邢玉堂,看邢玉堂放下灭火器,在他手指下还呆呆地站在门口没有动作,他又不耐烦呵斥道:“你听不懂我说的话吗?你留下帮我收拾房间。”
“这一次出发本就匆促,好多东西都没带上,带的人也不多,虽然你笨手笨脚的,但是也勉强能用吧,只要你把这里收拾干净了,回去我就多在会长面前给你美言几句。”
不等邢玉堂反应,白大褂从身后的消毒水池抽出两幅手套,自己留一副,甩给邢玉堂一副,他戴上手套拿着小铲子刮掉沾在地上的焦黑痕迹。
邢玉堂在旁边站着看了会儿,直到白大褂怒眼瞪他,他才学着白大褂的动作,蹲下来刮起了地上的污痕。
演足了乍见到大人物的卑微小人物神态。
驾驶室就在几步之外,他却止步于此,窗外划过的流星令他心中生出了些许烦躁。
而此刻在罗布星上也有一伙人正在捕捉飞船的行动轨迹。
项蒙在接收到格雷发来的讯息后,第一时间就召集了第一军团的士兵,并调取了罗布星的全球监控。
经过主系统的比对,他们在某个街角的监控录像找到了飞船的踪迹,但只是匆匆闪过,之后飞船似乎是刻意绕过了监控,再也没在监控里留下身影。
格雷握拳锤了一下控制台,“这群蠢猪猡!贫困补助都填不饱他们的肚子,他们竟然连公共基础设施的拨款都私吞!”
在场的军官都是帝国第一军校的优秀毕业生,军校专门设有城市规划建设这门课程,以培养军官组织巷战的能力,让军官更了解城市建设构造,他们很清楚城市监控覆盖率的合格比例,罗布星的城市监控比例明显不足。
“现在去追责那群家伙都没有意义了,要在他们离开罗布星前抓住他们,他们的飞船没有登记,星网无法监视定位他们的位置,等他们逃到太空,就更难抓到他们了。”格雷说道。
他动用了星系驻军军团长的特权,启动了特殊状态,调动驻军封锁了瑟维斯星系,只在星系边境星球留了必要数量的驻军,其余驻军带着设备封锁星系。
一张大网逐渐张开,向瑟维斯星系蔓延铺开,同时紧急通知,停止了星港运行,切断了民用网域与星网的链接,让瑟维斯星系孤立成一座星际孤岛。
但瑟维斯星系太大了,即使驻军接到命令即刻就出发,封锁网的覆盖速度依旧令人看得着急。
就在格雷准备追加命令时,指挥舱的门被打开。
“还是我来吧。”
门口传来的一道声音打断了众人的争吵,众人循声看过去,就见一脸病容的皇帝陛下正站在门口,身上还套着一件病号服,后面是吵嚷嚷着急忙追过来的侍从官。
西奥多将自己的智脑连上星舰的主脑,他打开后台,调出了信号定位器,就见一个信号红点正在快速驶向郊外,看着信号前进的方向,前方是一片海域。
项蒙挑眉:“他们准备出海?去准备潜水……”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格雷打断,“直接升空到外太空,封锁罗布星领空!那片临海有一个废弃的星港,他们想从那个废弃港口起飞出逃,快点封锁出星航道!”
闻言,项蒙便迅速改变了策略,下达命令让所有星舰起飞,但他们的反应还是慢了,在舰队飞至外太空时,信号雷达响了一声,正好看到一个信号源从雷达上飞速掠过,不过一眼就消失在雷达检测范围边缘。
“命令第三集团军出动,封锁瑟维斯星系,我要在今天下午之前看到瑟维斯星系织起‘白昼网’,通知还在行驶的民用星舰就近降落,今晚凌晨关闭星港,所有军用星舰都装上‘针线’,一旦发现试图离开瑟维斯星系的星舰,一次警告,二次击毁,不需要解释,这是《战时特殊条约》赋予你们的权力。”
《战时特殊条约》,在帝国和联盟的六百年战争中,也只实施过两次。
高强度的军事化管理会激化矛盾,非到迫不得已,帝国不会进入战时特殊时期,这无异于把军部推到前面当靶子。
项蒙劝道:“陛下,这不合规……”
“由第三集团军的军团长担任指挥官,瑟维斯星系驻军为主力军,把老鼠窝全部找出来。”皇帝凌厉的眼神把中将和少将未说的话都堵了回去,“我让你们驻守瑟维斯星系,不是让你们来度假旅游的,如果连家里的老鼠都抓不到,就把地盘让给更有能力的人,懂吗?”
“明白!”格雷行军礼,目送西奥多的背影被隔离在滑动门后。
侍从官匆匆追在皇帝身后,他欲言又止,到底没说什么,也许是知道劝说无用,或者只是不想再引起皇帝更多的厌恶,他选择了保持沉默。
皇帝停下脚步,侍从官停在他身后,隔了三步的距离,头顶照下来的灯光在皇帝脚下拖出一条长长的影子,他站立在空旷的过道中,竟然令侍从官产生了他很孤独的感觉。
片刻后,侍从官听到皇帝的声音。
“一次两次,我已经给了他们很多次机会,但每次结果都让人失望,我快没有耐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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