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今天来找墨逸,其实没什么目的,或者说我明明知道那些事情,却一回到院子里就想来见他。
就算齐楚不提,我还是会来。
或许我也想确认,墨逸对我的那一份情,到底是真是假。
就算是假的,他又会怎么面对我。
被迷时他可以当我不存在,可若我清醒的站在他面前时,他又怎么办?
却没想,他会装睡,会装作不知道,任由阿澜给我灌天水灵精,还是说这是他安排的?
阿澜紧紧扣着我的手腕,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盯着我一转不转,如同盯着猎物的鱼鹰。
冷泉中的墨逸依旧没有动,我原本还在痛的心,却慢慢平稳了下来,连腹中的鬼胎在我安抚下都不再游动。
小时候,我总是报着很多的希望。
见别人家的父母外出打工,过年带好多好吃的回来,所以每到过年,我都会假意在村口小卖部玩,其实是盯着进村的那条小路,希望看着我的父母也拎着大包小包的走进来,然后惊喜的看着我,欢喜的跑过来抱着我,可一年又一年,等我大点了,我知道我没有父母也就不再去等。
读书时下雨,别人家的爷爷奶奶或是父母会来送伞送雨靴,那时袁沁总叫我和她共一把伞回去,我总借口要在教室写完作业再回去,可眼睛依旧会瞄着门口,希望外婆能出现在教室外,给我送把伞,或是没有伞也行,但她从来没有出现过,她除了看香,向来不轻易离家。
后来大了,我对人对事都不敢报希望,读书不奢望考太好的学校,工作只敢投自己十拿九稳的职位,比毕业到最后,一个岗位做了三年,我连跳槽或是提岗都不敢,我不敢有奢望,只想沉沉稳稳的过日子。
以至我碰到陆思齐,无论是同事领导,还是同学,连外婆都认为他是个结婚的好对象,我却一直不敢结婚,如若不是最后他暴富刺激了一把,我或许也不会和陆思齐结婚。
对于墨逸,我确实报了希望的,因为他一次次的出手相救,一次次的温存。
他会特意给我找观香的书,会陪我逛街,会和我穿情侣装,会给我安排乐乐这个五福童女。会按我的想法装点府宅,他说会陪我去苗寨救外婆,我还想着日后和他一起生下孩子,想着日后在这府宅里长长久久……
那时我知道墨逸对我的情意或许夹着其他,原本我以为是因为青萝,认为自己是青萝转世什么的,就算这情意里有杂质,我也认了,毕竟我配不上墨逸,是我捡了便宜。
可没想,我和青萝一样是失败品,注定该湮灭。
天水灵精未入喉时,我还失落、心痛,可入了腹,成了定局,似乎尘埃落定,无悲无喜。
我静静的等着,或许是因为阿澜在,这次的天水灵精发作得快,不过一会小腹隐隐作痛,腹中原本安稳下来的鬼胎又开始不安稳了。
阿澜开始发急,一手扣着我手腕上的脉门,双眼紧紧的盯着我,却在我面前转来转去,嘴里喃喃的道:“不可能,不可能,明明成了的,怎么可能,不会的……不会的……”
她声音从最先的焦急,到最后带着失落,以及隐隐的绝望。
我痛得越发的厉害,只是上次明明痛得弯了腰,栽倒在地上,这次我明明感觉四肢百骸骨都要碎裂般,小腹如同被小刀刺入、绞动。
可我依旧直挺挺的站在那里,双眼痛得迷糊,依旧能看着阿澜脸上的神色越发焦急,她扣着我的手腕开始发抖。
冷泉中的墨逸手抖得更厉害了,却依旧睁眼,似乎沉睡不醒。
我额头开始有汗水流下,顺着脸颊流入嘴里,又咸又涩还很苦,双眼被汗水滋得睁不开,我痛得全身都在抖,身体开始发冷,慢慢变得轻飘飘的,就好像小时候外婆出去看香,我饿了一整天般虚浮。
“云清。”阿澜声音带着绝望,与我四目相对,伸手来扒我的眼皮,似乎也想看我的锁魂环。
痛意慢慢消失,我对上阿澜那双圆溜溜的眼,她依旧紧扣着我不肯松手,嘴角轻笑。
原来魂灰魄散前,并不会感觉到痛……
眼前的泉水似乎荡得越发厉害了,猛的我身体一冷,落入一个冰冷的怀抱着,跟着墨逸的脸贴近,冰冷的唇吻住了我,一口温热的血渡了过来。
我大睁着双眼看着他,可他依旧闭着眼,我只能看到他如扇的睫毛轻轻抖动,跟着身体似乎从高处坠落,然后浑身抽抽的醒来。
睁开眼,却是已然回到了自己房里,喉咙里的米粒卡得我十分难受,满嘴的涩意,脸上好像湿湿的,我伸手摸了摸脸,居然摸到满脸的水,下巴更是水流成柱。
伸手抚了抚小腹,鬼胎已然安稳,似乎不再害怕。
所以说,墨逸终究还是将我送回来了,难道他不想让将这具身体给云娥吗?
所以他连看我一眼都不敢?是因为愧对云娥?还是不想看我这张与云娥一般无二的脸?
正想着,外面一声清脆的鸟鸣传来,声音高昂、震啸九宵,让人闻之颤栗。
我一转眼,就见阿澜从窗外飘了进来,她手里端着一碗天水灵精,递给我没好气的道:“墨逸说刚才你喝了神魂受不住,让我再给你送一碗过来,现在你有肉身为辅,不怕受不住了,可以好好养养刚才受损的神魂。”
她说话时冷冰冰的,带着一股怨气,再也不如以前般叽叽咋咋的清脆好听,甚至连刚才那声鸟鸣都带着戾气。
端起碗,我一口将里面的天水灵精喝完,朝阿澜清声道:“谢谢。”
她冷冷的看了我一眼,眼神转至小腹,带着微微的怜悯,拿起碗就走了,也没和上次一样在院子里乱逛乱看。
或许因为身体是由云娥血肉所起,这次一碗天水灵精入腹,神清气爽,那种从骨髓里发出的痛意,似乎缓解了许多。
我看着窗外的天色,摸着那只银镯子,轻轻的摩娑着上面的红绳。
中元节未至,外婆未归,所以我还不能死吧!
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心神一动,一个布偶从窗外跳了进来。
那布偶只有头和四肢,五官未勾,无眼无鼻,用一个白白圆圆的头看着我,布扎的手指了指外面,然后倒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伸手将布偶捡起,我摸了摸上面的布料,然后摁了摁布偶的小腹,内里果然有个硬硬的小东西,细摸之下可以确定是颗牙。
将布偶收入背包里,我掏出几粒香放在裤口袋,又准备了两个打火机,然后将那根制香棍放在背包外的侧袋里,反手就能抽到。
门外齐楚在做饭,姚铃似乎去帮杨姐新派来的那些人的忙了,家里并没有其他人。
齐楚见我要出门,好奇的打量着我,我只得道:“杨姐派了很多人来,我去看看。”
“我熬了鸡汤,还做了你喜欢吃的红烧鸡翅,和水煮鱼片,看看就回来,鱼片要趁热吃,又香又辣才爽。”齐楚正片着鱼,咂着嘴似乎已然将鱼片吃到嘴。
我不觉的吞了吞口水,朝他笑了笑。
一出院门,就见对面的几家都在修整,房子被水冲过,但大概还能住人,只不过要整理一下。
只是我没想到,来的就是舒望月和莫纹,还有陈名和几个我不认识的人。
他们只忙着,我也没去打搅,到了河堤背人的地方,将背包里的布偶拿出来,它一落地就在前面拔腿小跑,村里除了我和杨姐他们那些人,再也没有别人了,倒也不怕被人看见。
我一路跟着,慢步向前,居然来到了阴坟地对面的土坡上,那里地势微高,还有几棵大树,能看到下面,可下面的人却看不到上面,确实是个碰面的好地方。
布偶到了一棵大树下时,居然还伸着圆胖的小胳膊朝树上爬,别看它小,倒也挺有力气的,没一会蹭得挺高的。
嗯……爬到了我齐腰的地方,想爬到树上去,大概还需要加把劲。
顺着树朝上看,果然见布澹尘依旧一身白色中山装,安稳的躺在绿叶之中的树干上,低头看着我。
树下绿草茵茵,我背靠着树坐了下来,手却放在口袋里捏着香。
不过布澹尘制过我的人偶,想来要对付我,也十分容易,我第一次见他时,只感觉全身都不舒服,现在倒没有这种感觉,怕是他刻意隐藏了什么。
“那只青鸟刚给你送了天水灵精,你倒是好福气。”布澹尘翻身从树上下来,坐在我旁边,靠着树轻声道:“胡赫都到你家院子里了,你见过村里那些人了,有没有什么想法?无论什么天马行空,不可思议的想法,你可以放心大胆的猜。”
明明应当很夸张的话,可他语气轻浅带着微微的无可奈何,连带着那张好看的脸都带着微微的苦意。
我没理会他的话,手握着的香微微紧了紧,扭头看着他道:“我凭什么相信你?”
布澹尘突然露出一个了然的笑,抬了抬手,跟着手上刀光一闪,一把小刀划开了掌心,他摊开手,对我道:“观香门有一种香,叫共舍。将人十根手指、十根脚趾的指甲磨成粉,以血合香料,头发为香引,制香之人,如再添已血,磨粉制香之时,念对方生辰八字和姓名,在香制成后,点燃焚烧,一旦制香之人有事,对方将加倍承受,制香人承受得越重,对方加倍也越重。”
这香我在外婆所留的书上见过,但这种香损人不利已,对方就算死了,制香人所承受的也没有任何改变,该痛的痛,该死的死,所以以前我不明白这香是用来做什么的,却没想是用来牵制人的,或者说用来结盟的。
布澹尘说着,握紧了划开的手掌,掏出一个小玻璃接住从掌缝流出来的血,然后放在我身边。
复又借着那把小刀,削了十根手指和脚指的指甲用一块布抱着,再取下一缕头发放在里面包好,三样东西弄好后,掏出一张写着他名字和一个八字的纸放在一起。
然后看着我道:“这就是我的诚意。”
也就是说,他将命都交在我手里,只求和我合作。
我瞄了一眼身边的东西,紧握着香的手更紧了,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值得他这么不顾一切的合作,朝他轻声道:“那你这诚意,要我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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