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我自然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按墨逸的设定,我本身就是“云娥”,或者他原先不知道,但在知道我娘是云香后就可以确认了。
后来天水灵精的事情,又让他发现我不是,可他也没有戳破。
原本他可以将我阴魂抽出,让云娥借我身体重生的,估计是不忍心,或是我这阴魂也有点来头,让他打消了原本的打算,只是想打掉我腹中的孩子,给我一碗孟婆汤。
所以他与陆思齐合作,借我的血和人偶,在蛊崖养出了一颗帝巫之心,又给云娥重新弄了一具身体,我猜可能是用活土制的,要不然云娥身上也不会出现那么多的裂痕,需要时时泡在冷泉之中养着神魂。
以墨逸的大局观,巫蛊之祸时,能对云娥见死不救,那么这时一直复活云娥,肯定是因为有大事情。
我自认为本事比不过云娥,一个全战力的云娥,比一个靠血脉力量用香的我强大太多,更何况还是和墨逸有交易有好处的情况下,反正也不会要了我的命,也没多少坏处。
“我知道说什么,这样似乎对大家都好。”我与墨逸四目相对,无比平静的道:“那颗心用我的血和人偶所制,我应当不会排斥,我这颗心对帝巫也只有好处,府君认为哪里不妥,还是不信我?”
“呵呵!”墨逸不知道为何冷笑,双眼半眯愤恨的盯着我道:“为了齐楚你可以不要命的踩着那醉花荫朝前走,现在为了布澹尘,你居然用那颗心来解他们布家反噬。云清,你应当知道,你这具身体,也是因为我才有的。”
他声音古怪,好像被气乐了一般,看着我沉笑道:“所以你拿什么来跟我谈条件?”
知道墨逸说的是事实,但我却也气乐了,我知道自己没本事,所以墨逸可以不顾我的意愿,让胎停就胎停,想和陆思齐交易就交易,想复活云娥就复活云娥,从头到尾他做什么从不会知会我,也不会跟我解释一句,因为我没有拒绝和质疑的能力,
天师府那边明显知道很多事情,但他们除了提让我上龙虎山,从不点明我身份。他们也并没有坏心,而是我能力不行,说了对我没有好处,他们认为我不能解决,所以还不如不说,如果我撑不到那天,或许不知道还好些,这也是他们的善意。
就像齐楚知道我不愿见墨逸,在蛊婆婆那蛊术的逼迫之下,他还是借着鬼面相通,叫了墨逸来救我们。
他知道大白是谛听,知道何诗怡能看见死亡是因为怀胎之时吸收小谛听的能力,也知道我为什么能用勾魂链,可他却从未提过,一直瞒着我,他认为这样对我好。
女嫘说我忘了好,布澹尘轻易不肯说云布两家渊源;我知道我和后土庙那位有关系,可连那些来献香的除了第一天来买香后,却没几个露过面,因为我没能力,他们都在观望,看我能走到哪一步。
这个世界已然没有靠信仰和忠心活下去的人了,大家都在侍价而沽,等着哪边强再站队,这也是为什么,张天师以身镇了尸门,祭坛的事情解决了,可天师府却依旧秘不发丧的原因。
一旦让所有人知道天师府的天师身殒,那些暗中观望的人又有多少朝另一边靠去。
暗中几股势力交缠,我却活在许多人的监视之下,墨逸与我之间明显有着莫名的恨意。
我没想到墨逸对于这笔交易会拒绝,也不再执着。
欠布澹尘的,我自然会还,就算没有墨逸,没了那个孩子,我也可以从尸巫下手,那只是迟早的事情。
用不了这身血肉,我也依旧还是云清。
朝墨逸点了点头,我看着地门边袅袅直上的青烟,转身回店。
与墨逸擦身而过之时,他袖子似乎动了一下,但脸依旧紧绷着,双眼沉沉的看着那后土庙的围墙。
我出了巷子,再回首时,墨逸已然不见了踪迹。
心思沉了沉,我转身进店,将所有香料拿出来,在楼上鼓捣出几味香后,已然天黑。
齐楚不在,莫纹姚铃都不大会做饭,陈名点了外卖,估计是记着我小产,特意给我端了一砂锅猪肚煲鸡汤,上面特意加了红枣和党参。
我喝了两大碗汤,在他们三个微微紧张而诧异的眼神中又吃了三大碗饭。
休息了一下后,拿着那些烘干了的新制香放进衣服口袋里,捏着一根随念香点燃,拿着那个沉香木的盒子朝着香火街前街的吉祥香行走去。
陈名是被杨姐派来接替齐楚的,自然一步步的跟着我,他也没问我要做什么,只是背着剑握着拂尘跟着我。
这会已然天黑了,所有店门都关了,香火街沉静在夜色之中,夜露初上,却依旧压不住这街头的香火之气。
我捏着那根随念香,在这沉静的夜色中走到了吉祥香行的店门口。
前街比较当路,吉祥香行是六个门面打通的大店铺,里面香烛纸马一应祭祀用品俱全,连牌匾都是黑底金字,底部盖着一枚红色的印章,带着古朴的气息,店前的石阶被踩得光滑发亮,彰显着生意有多么好。
走到吉祥香行的门口,我并没有停,而是一直朝前走,直到出了香火街,我站在街头牌坊之下,抬头看着街两头搭着的木质牌楼。
不知道经历了多少风雨,木头变是漆黑老旧,最上面的字已然看不清了,谁也不知道这条街是什么时候建的,只是大家都在这边买香烛,就叫香火街。
手里的随念香逆风朝着香火街里面吹去,青烟在夜色中不带半点痕迹,瞬间消失不见。
随着香烟一点点的飘入,原本沉静于夜色中的香火街似乎又醒了过来,所有店铺都亮了灯,然后打开了门。
每家店里都走出了一个穿着外婆生前一直穿的青布褂子的人,握着一柱香插在店门口的香炉之中。
不一会整个香火街都香气盎然,烟雾缭绕得看不清夜色,只有灯光在这烟雾之中显得迷茫不见前路。
陈名吃惊的看着这条突然醒过来的街,手握着的拂尘紧了紧,朝我轻声道:“要不要叫杨姐过来,这条街居然自成一体,如若他们真的和蛊婆婆有染,我们怕应付不了。”
夜里的生意,都是内部的生意。
“不用,就按他们香行的规矩。”我将手里的沉香木盒子递给他,掏出一丸刚制的香,凑在随念香上点燃,两香并用。
看着香丸上的香顺着随念香的烟一点点飘散,然后交缠在香火街那缭绕的烟雾之中,这才一步步的朝着吉祥香行走去。
我刚踏过香火街的牌楼,施慈就从吉祥香行走了出来,隔着在灯光中缥缈的烟雾,神色不明的看着我。
每家店都有人在夜色之中,握着香从店里走了出来,在那烟雾中如同夜行的幽灵一般走进了吉祥香行。
陈名似乎有点紧张,手里的拂尘轻轻摆动,想驱散这些缭绕的烟雾。
我控着随念香一点点的涌入夜色中,走到吉祥香行门口,朝施慈道:“来交作业了。”
施慈难为情的笑了笑,脸色有点勉强,看了一眼我身后的陈名,做了个捏香请神的姿势,拱了拱手示意我进去。
香火传承不知道从何而起,也不知道流传了多少年,似乎从有死亡开始,就有了香火以供的习俗。
吉祥香行六个通铺,十二扇大门齐开,内里灯光明亮,六张大长桌子并列,里面已然坐满了着青布褂的人。
有老有少,有男有女,他们手里都握着香,虽然神色在袅袅的青烟中看不真切,但都不是什么好表情。
施慈引着我进去,却并没有请我落座,六张桌子几十个座位已然坐满,连她自己都只能站在一边。
我进去后,所有人都只是瞟了我一眼,却都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自己手里的香,似乎能从香烟里看出什么来。
“放到桌上去吧。”我示意陈名将那沉香木的盒子放上去。
陈名依言而行,并在放上去后,将盒子打开。
我随手将那件人皮肚兜拿出来,放在木桌之上,人皮肚兜离了沉香木盒立马飘立了起来,唯一剩下的那朵玫瑰花瞬间绽放,边缘处的皮肉长出一根根的肉芽,在空气中小心的探着四周,但感觉到四周的香火,复又缩了回去,然后飘然落在桌上,一动不动了。
他们谁都没有说话,我身体刚中了蛊、落了胎,不想跟他们浪费时间。
当下随念香一起,化成一条极宽的白练将所有人围住:“我是谁你们都知道,观香门的牌子挂着也挺久的了,你们能将那几个店转给我,自然也是蛊婆婆示意过的。你们说按香行的规矩,我也按规矩办了,作业在这里,你们可以收。”
我离开村子,墨逸、齐楚认出我,是因为接触得多,我自己露出了马脚。
可何翠苗却直接送了“生意”上来,连底都不用摸就知道是我,自然是知道我的店子是哪个。
当初后土庙是苏溪引我来的,蛊婆婆算准了我离开村子,肯定会去后土庙附近蹲守探寻,才会让人转店给布澹尘。
这香火街明明是我外婆布的局,可我挂出“观香门”的牌子,何翠苗找上门来,地门也开了,他们都依旧没有一个人来找我,只递了份作业过来考核,可见他们也在观望。
这年头大家都喜欢锦上添花,随风而动。
没有人逆风而行,折骨为忠了!
那人皮肚兜落在桌上,那些拿着香的人瞄着,却依旧没有人说话。
随念香化成的白练越发的浓郁,我看着那些人捏着的香飘到白练上,将随念香的烟微微冲开,突然就笑了:“既然知道用香抵香,想来各位对香也有点了解。我不想耽误时间,五年前香火街全部被陈金炽收购,落到了蛊婆婆手里,既然后土庙还在,当年的这些店子的老人自然也还有人在。”
“我不想说太多,两句话。一是我想拿回外婆留下的东西;二是你们想走的现在就走,别等我动手。”我捏着随念香走到就近的桌角,控着烟用力朝木桌上一插。
先有烟火开路,香根没入桌内,原本只是缠绕在桌子四周的白练如同缺堤一般瞬间下涌。
眨眼之间整个吉祥香行全是缭绕的烟雾,浓烟滚滚,伸手不见五指。
“趁着烟,大家也不用打照面,直接走吧。”我声音平和,大家都有自己的主意,也不想为难谁。
我没本事护着腹中的孩子,也没本事让那人重视我,那么就从我拿手的开始吧。
有些事情去做,总比沉浸在悲伤,和自卑中要好。
那个孩子不属于我,这身血肉墨逸也认为不属于我,那么这用香的本事,是外婆教我的,总该属于我了吧?
属于我的,我自然要拿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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