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姨从药桶中站起来,跟条上岸的鱼一般朝我扑了过来。
她双腿似乎用不上力,身上带着药水,刺鼻得很,还发出尖悦的叫声。
门外猫叫声越发的大,我慌忙后退几步,无论我怎么引香,贺姨却都没有晕过去。
心里一急,虽说墨逸去带走孩子了,可杨姐和原配她们还在外面,这事发得太快,齐楚女嫘有自保之力,杨姐她们还不知道情况,怕有点麻烦了。
“你见过喜娇了对不对?喜娇她怎么了?圣婴呢?”贺姨放声大叫,滑倒在地,却还强撑着朝我扑过来。
我一咬牙,走过去对着她后脑就是一掌刀。
用力是其次,腕间的玫瑰花弹出,直刺她风池,加上迷香作用,贺姨立马就晕了过去。
可我还没站直,就听到身后风声起,本能的回手引着花蛊反转。
却听到一声悠长的猫叫,跟着一只无毛白猫从我身侧扑过。
那猫尾尖细,通体发白无毛,带着皱巴巴的皮,正怒睁双眼看着我,正是苏溪肩膀上的那一只。
一只猫我并不怕,但贺姨关系重大,似乎所有纹身都要从她这里取东西,周喜娇明显是她女儿,那圣婴怕和她也有一定的关系,怎么也得将她带走。
手指弹动,引着香召墨逸,双眼却盯着那只无毛白猫。
那猫长尾勾动,半趴着看着我,守着门,一动不动。
我引香过了好大一会,也没见墨逸过来,知道他肯定是被绊住了。
瞄了那猫一眼,转身扛起贺姨准备离开,引着桶里药水的味道聚成一团朝着那无毛白猫抽去。
但那猫极为灵活,白烟缠转之间,居然纵跳自如,死守在门口不肯让开。
就在我心中怒意闪起,准备下手之时,门突然就开了。
从失踪后,只有后土庙交谈说过话的苏溪推门进来。
那只无毛白猫纵身跳到她肩膀上,勾动着的猫尾一甩,尾尖居然插入了苏溪的脖子之中,顺着她后背完全插了进去。
“放下贺姨,你走吧。”苏溪眼带沉重的看着我,轻声道:“云清,事情到了这一步,不是你我能控制的。你那鬼夫来不了,你快走吧。等蛊婆婆来了,你也走不了。”
我扛着贺姨,不解的看着苏溪:“那些种了醉花荫的呢?她们就不会死吗?你连看电影,里面杀人都不敢看,怎么忍心让那么多人去死。”
“她们是自愿的。”苏溪似乎有点急,朝我冷声道:“就像贺姨一样,没有蛊婆婆,别说她死了,连她女儿都会死,或者比死更惨。你快走吧!”
她似乎有点发急,大步朝我走来。
肩膀上那只无毛白猫瞳孔一伸一缩,喉咙鼓动,却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我用最快的速度将胸前床单的结打开,将肩膀上的贺姨绑住,腕间花枝长出,我想象着那是勾魂链,朝着苏溪抽去。
但苏溪和那只猫似乎融合成一体,花枝抽动,她化身为猫,在花枝间纵闪跳跃,居然怎么也困不住她。
我绑好贺姨,任由花枝绊着苏溪,大步朝外走。
可刚一出门,却见原本都是门的通道似乎发生了变化,那些门依旧在,可通道却变得没有尽头,那些门每一扇都一模一样。
我朝前走了几步,再回头,却发现那扇门依旧在我背后,再往前走,依旧还是这样,似乎我拖着那个贺姨所在的房间朝前走。
心中突然发紧,我猛的扭头看着还在花枝间跳动的苏溪,手指一弹,玫瑰花中涌出一缕鲜红的液体,化成一匹红布,如同一张网一般,将苏溪整个裹住。
“云清!”苏溪被缠,和那只无毛白猫一样发出尖悦的叫声,朝我大喝道:“放下贺姨,你就可以走!”
控香靠的是意志力,这从无形中取香,更是痛苦得很,我太阳穴紧绷,控制着那道花香化成的网,无论苏溪和那只猫如何抓挠都没有放松,并引着一缕缠住了苏溪和那只猫的脖子,一点点勒紧。
苏溪和这贺姨一样,并不受香所控制,我只能用这个办法了。
看着她双腿在地上蹬动,那只猫四肢乱挠,我眼皮轻跳,却静静的等着。
外面依旧沉静一片,似乎什么声音都没有,墨逸也依旧没有来。
等苏溪没动了,我这才松了勒在她脖子上的香练,将肩膀上的贺姨解开放在地上,慢慢走了过去。
她脸被勒得通红,却也只是昏了过去,那只猫上的香练我却是不敢松的,拎着猫的后颈将它拎起,将它那插入苏溪脖颈间的细尾一点点抽出来。
这时我才发现,苏溪的脊椎似乎和猫尾长在了一块,猫尾就是从尾骨处一点点收回的。
而猫尾收出后,苏溪猛的喘了几下,醒了过来,看着我手里拎着的无毛白猫,苍白的笑了笑道:“别乱杀生。”
我将昏迷的猫扔到一边,引着药香缠住,盯着虚弱的苏溪道:“你跟我一块出去吧,你妈挺想你的,你出事后一直在哭。无论你是中蛊还是什么,我们都有办法解开,你不用怕。”
她终究是因为我才去找蛊婆婆的,才会变成这样的。
“我没有中蛊。”苏溪似乎不再挣扎,直直的躺在地上,朝我道:“我不想回去,回去做什么?我家的事你知道多少?你认为我一直很幸福?”
她这话说得我一愣,苏溪一直是我羡慕的对象,老公对她百依百顺,结婚后一直住在娘家,照顾着双亲,虽说结婚几年没有孩子,可小日子却过得有滋有味。
“外面是蛊婆婆布的阵,她去对付你那鬼夫去了,暂时来不了,你也出不去,早让你走你还不信。”苏溪沉叹了口气,眼神转了转,瞥着一边的贺姨道:“将她放进药桶里吧,再过一会就要痛死了。”
我转身看了一眼贺姨,她浑身发黄,并没有见什么不对,但双眼却激烈的跳动,跟着就醒了过来,眼神无力的看着我,瞄到苏溪后,愣了一下。
“这就是云清。”苏溪躺在地上,倒也和贺姨眼神平对着,很好说话。
贺姨闻言,转眼看着我,眼神十分激动,咧嘴朝我笑着,但额头上的冷汗却一直朝外冒。
虽说她脸上看不出什么,可那汗是骗不了人的,想到谷雨一直问她痛不痛,我引着香缠紧了苏溪,复又认命的将贺姨放进了药桶了。
贺姨明显痛得轻抖,进入药桶后,沉缓的抽了一口气,却依旧欣喜的看着我,好像十分激动,又好像十分敬畏。
我引着香将她脖子缠住,这才转身看着苏溪:“既然出不去,就聊聊?”
墨逸都出不去,我肯定更没办法。这会倒也不急,入了巢穴,怎么也得多了解了解。
“你想了解什么?”苏溪似乎十分高兴,居然带着以前几分活泼:“你最近变得挺厉害的,我挺替你高兴的。”
“就说贺姨和外面那些孩子吧。”想来蛊婆婆的大计划,她知不知道另说,知道也不会讲。
苏溪愣了一下,朝我轻声道:“贺姨的血是养圣婴的关键,你不是知道吗?其他的肯定不能告诉你,你那些香对我们没用,倒可以告诉你一些贺姨的身世。”
“贺姨是周喜娇的妈,是何婆婆救回来的人。”苏溪看了一眼泡在药桶里一动不动的贺姨,冷笑道:“或许是同病相连吧,她连生了四个女儿,她家里人都不拿她当人。老公更是非打既骂,吃喝嫖赌都齐了。”
因为没有儿子外面人瞧不起,贺姨老公想着有钱也没儿子留个后,更是混吃等死,无所事事,不事生产。
周喜娇的大姐十四岁那年,就被她爸以六万块钱卖给了当地的一个老光棍当老婆。
那还是九几年,周家大姐想跑,被她爸抓回去一顿打就算了,还要挟她,如果敢跑,抓不到她,就拉了她才十二岁的二妹去抵帐。
可打着打着似乎隔着衣服打也不解气,她爸就扒了她衣服打。
无论贺姨怎么劝都劝不住,还骂贺姨生不出儿子,连她一块打。
周喜娇她们那时还小,被吓怕了,只知道抱着头哭。
后来打着骂着似乎就不大对了,她爸将大家拖进了房里,找了绳子将手脚给绑实了。
“周喜娇说,那时她并没有听到抽打的声音,可她大姐哭喊得更厉害了,跟杀猪一样的大叫,可贺姨不敢进去。”苏溪声音低沉,扭头朝我笑道:“家暴就是这样,被打得多了,跟驯化的动物一样,不敢反抗。”
等门再打开时,贺姨不敢让周喜娇她们进去,把她们推开,冲进去和她爸扭打在了一块,被得吐血。
周喜娇只记得,贺姨身上都是血,大姐腿间都是血,第二天一早就被老光棍接走了。
可第三天早上,老光棍又找上了门,和她爸吵了一架,差点打起来,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又给了她爸钱,然后当晚老光棍没有走,贺姨被强行推进了老光棍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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