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添发出一声暧昧的惊叹,脚底凌乱,后退几步,将身后的山水屏风撞倒。屏风木质沉甸,倒在地上时,轰然巨响,似乎还带倒了什么东西,牢牢压住姚添一角衣袍。
好在,宋濯反应极快。
在两人目光刚一相对、姚添还来不及看清他怀中人时,他便抬袖抚灭烛火。
待姚添回过神,欲细看时,屋舍中已是黑暗一片,他目光短暂地捕捉到一截雪腻的纤长脖颈,柔软地依偎在宋濯肩头之上。
至于两人衣着如何、究竟是在做何事,他已看傻了眼,全然没有注意。
浓沉的黑暗,将人的五感无限放大,细微声响,清晰无比。
姚蓁被那一声巨响惊得心中一颤,紧张之下,下意识地揪住宋濯的衣襟,听见自己略微急促的呼吸。
她背对着姚添,不知身后是何种情况,心房剧烈跳动,手指不安蜷缩。
若是教姚添发现了她……那方才她惹恼宋濯,才换来的藏匿,算是白搭了。
公主的名节也不必要了。
本来她与宋濯之间就颇为惹人非议,这下愈发说不清了。
以姚添的发癫时的疯劲,怕也不会轻易放过宋濯。
宋濯——
宋濯的手掌,仍旧搭在她的后腰处,掌心温热,手指修长,几乎能一手将她的细腰揽住,牢牢握在掌心。
倘若他微微用力——
姚蓁浑身一颤,不知自己为何冒出了这个念头。
然而,那只温热的手,此时正紧紧地贴合着她的腰线,她不受控制的想下去。
当时,在望京时,她曾撞见过,宋濯端坐书案前,用修长手指,将正在围着他、闹他的猫儿后颈提溜起来。猫儿被人掣住要害,霎时便安安静静。
宋濯的提着小小的、不及他一只手掌大的猫儿,目光凉凉扫向她。
她僵住脚步,话语噎在喉间,说不出口。
那时的想法,渐渐与现在的想法重合。
……会被他捏断的。
这般想着,她又抖了抖,手按在宋濯腿上的肌肤上,身躯不安地动了动。
衣料摩挲,窸窣响动。
宋濯未着外裳,衣着单薄,她自己穿的也并不厚。手落在他精瘦的肌肤上时,她清晰的感知到脉搏有力的跳动,和他近在耳侧的鼻息。
她手心有些烫,欲要收回手。
黑暗中,蓦地,宋濯出声:“别动。”
姚蓁与姚添齐齐顿住。
姚蓁的指尖还留在他衣裳的布料之上,拿开也不是,不拿开也不是,若有若无地触着他。
姚添停住自己往外扯袍角的动作,睁大眼瞅向他们那边。
奈何熄了烛火,宋濯身处的位置又丝毫不见光,他什么也瞧不清,隐约可见帷帐顶泛着粼粼的光,是院中灯光映照进来的。
他只得在心中惋惜地感叹一声。可惜,可惜,未曾谋得美人面。
他方才虽没看清,但只瞧见了一丁点身段,便知宋濯怀中的,乃是绝色上品的美人。
那颈子处的雪肤,比及他的堂妹姚蓁,也并不逊色多少。
姚添并未细究,为何他瞧见美人,第一瞬间想到的竟是姚蓁。
他摩挲着下颌,想,怪不得他方才总闻到香气,总觉得这屋舍中有些不对,原来是宋濯藏了个女人。
一个,他不想让旁人发现的女人。
方才那女人,定是被他藏在屋舍中。这屋舍他清楚的紧,压根没有什么藏人的地方。
所以那女人,在他方才进来时……应该藏在了宋濯的床榻之上。
他一走,两人便难耐的纠缠在一起。
他的视线,落到方才宋濯外裳掉落的地方,心尖痒痒。
宋濯这般瞧着如此周正寡欲之人,于敦伦之事上,倒也是个不顾君子风范的,性子急的连衣裳都不及捡。
传闻宋濯不近女色……传闻果然不可信。
想着想着,他喉间有些紧,心道,是怎样的一个女人,宋濯如此宝贝,给人瞧上几眼都舍不得?
姚蓁浑然不知他此时在想什么。
她能感受到有视线落在自己身上,惴惴不安,僵住不敢动,生怕姚添察觉到哪里不对,连鼻息都放轻许多。
紧张之时,只恨更漏流逝的这般慢,因为惊惧,她的手指都在微微发颤。
脖颈上忽然一热,姚蓁一惊,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下一瞬被宋濯按着脑袋压在锁骨处,两人紧紧相贴。撞上他炽热肌肤,她那点柔媚的声调被揉的稀碎。
她听见宋濯冷声道:“世子,看够了吗?”
被宋濯紧紧按着,姚蓁的鼻尖压在他肩头,有些呼吸不畅。她张开口,轻声呼吸着,像一条缺水的鱼,呼吸时带着一点喘息。
她愈是轻喘,宋濯将她按得愈紧。
他的力气十分大,姚蓁挣脱不开,眼泪汪汪,贴在他耳侧,用气声对他道:“轻一点……”
方才她那一声惊叫,直将姚添听得眼睛发直。
所幸那娇滴滴的一声,与她平日里端着仪态所发出的嗓音并不一样,姚添并未察觉到异样。
可姚蓁要紧张死了!
宋濯是做过夫子的人,一声冷斥,将姚添训的浑身一哆嗦,手一用劲,将袍角从屏风底下拽出,用力过大,一个踉跄,噼里啪啦又带倒了什么。
他仓皇摸到自己的手持,紧紧攥在手中,脚下却未曾挪动分毫。
哪怕是知道自己撞破了旁人的房事,信城小霸王姚添亦丝毫不脸红,甚至混不吝地调笑宋濯:“哟,你这是急眼了?”
宋濯不应。
他便自顾自地说起了隐晦的荤话,眼神不住往宋濯怀中瞅,甚至还大胆地向这边迈了几步:“我说方才来时,宋公子为何如此恼怒——这是哪里寻得的美人?宋公子若是用的称心,不如介绍给我,改日让本世子也快活快活?”
姚蓁听见他的话,有些能听明白,有些听不明晰,但也知绝不是什么好话,又羞又恼,气得浑身发抖。
偏生姚添还在喋喋不休,又像是低声自语:“这小美人身板柔弱的很,是不是雏儿?若是,宋公子可要牢记,莫要如此心急,届时弄疼了她,不知要搂着你的腰,哭哭啼啼落多少眼泪……”
姚蓁感觉到,宋濯压着自己的那只手,筋脉“突突”直跳。
他嗓音含怒:“够了,世子请回!”
姚添知道,自己是彻彻底底将他惹怒了。
他不知自己今夜是发的哪门子的疯,自从闻到那股香味,便总想出言挑衅宋濯,甚至在走出内舍时,仍不甘心的放缓脚步,竖着耳朵听。
他听见宋濯低声问:“弄疼你了?”
旋即是柔媚的女声,轻声应,声音断断续续,听不明晰,但足够令人浮想联翩:“没有,只是……”
姚添听得耳根酥麻。
内舍的对话戛然而止。
姚添心头发紧,恐自己被发现,改日宋濯去父王前参自己一本,连忙快步走了。
-
内舍中。
姚蓁压着嗓音,轻轻咳了几声。
方才,因为她鼻尖撞在宋濯的坚硬的锁骨之上,本就逼出了一些泪,此时一咳,眼尾咳出细碎的泪珠,湿湿沾在眼睫之上。
她分神辨认一阵,轻声问宋濯:“他走了吗?”
宋濯言简意赅:“嗯。”
姚蓁骤然放松下来,软倒在宋濯怀中,手搭在他的臂弯之上,后怕不已,指尖还在微微发抖。
她仰起脸问:“方才……他发现是我了吗?”
她感觉到宋濯的目光落在自己脸上,有些沉。
视线一触即离,宋濯淡声道:“应该没有。”
姚蓁便放下心来。
她的鼻尖,因为方才被宋濯按着,贴在他炙热的肌肤之上,有些痛,又有些发痒,便抬手揉着鼻尖。
她好似浑然未曾察觉到,她坐在宋濯腿上、依偎在他怀中,这样一个姿势,在漆黑的夜里,是多么的暧/昧、多么的不妥。
——多么的危险。
宋濯盯了她一阵,沉声提醒,她才恍然大悟一般,自他大腿上起身。
宋濯看向她。
不用灯光,他亦能猜想到,那个端方清冷的公主,此时是个什么模样。
必然是脸颊绯红,神色讷讷,眼尾应该也是绯红的。
——方才他们挨得太近,他清晰地听见,她急促的喘息中,带有一点哭腔。
纤长如鸦羽的眼睫,此时应该是湿润的。
他的指尖,还留存有她脖颈处细腻肌肤的触感,腿部衣料上也留存着她的温度。
他盯着她。
竟分辨不出,她是刻意,还是真情流露。
他轻轻叹息一声,尾音上挑,似乎带着一丝轻笑:“公主……”
姚蓁懵懵抬头:“嗯?”
宋濯看向支摘窗外,地面盈着水一般明亮:“公主还不离开么?”
姚蓁抿抿唇,轻声道:“这就离开。”
她抬步向外走去,步子很快。地面太过于凌乱,她似乎踢到了什么,那物件与地面摩擦,在寂静的黑夜中发出一道刺耳的锐响。
宋濯看见,黑暗中,她的身形顿了顿,应该是吓到了。
许是仔细辨认了一阵,片刻后,她才小心翼翼地抬足,绕过四散的物件,走到外间。
宋濯起身,双眸轻阖,触碰过姚蓁的那只手,指尖无意识地轻轻捻搓着。
他难以忍受,这如此凌乱的屋舍。
脚步声渐渐远离,宋濯垂眼,看向自己的指尖,眉间缓缓蹙起。
可很快,那眉梢微微挑起。
极轻的脚步声,去而复还。
姚蓁顿足,声音轻柔:“外面,下大雪了。
“我没办法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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