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前,沈今风刚刚穿越进书里,就站在上京皇宫的大门前。穿越只是一瞬间发生的事,他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就被涌动的人潮推搡了上去。
彼时熙元帝新帝登基,皇宫内苑也在招揽新的宫女太监,这一批人正上赶着去内廷司报到。曹春生作为内廷司的总管,在宫门处进行筛查,一眼就看见了人群中的沈今风。少年红衣墨发,身段风流,实在很难不被注意到。
大熙男风盛行,试想生了这样的一副好皮囊进了宫,得到圣上的垂怜不是指日可待?
曹春生把沈今风叫了过去。告诉他想要进宫,先得过了自己这关才行,言下之意,就是要他拿点好处出来。
沈今风当时初来乍到,哪里拿得出钱,他拒绝了曹春生的要求,正打算告辞,却不料两边的侍卫不由分说围上来对他一顿拳打脚踢,然后把他拖了下去。
他们把他带到皇宫大内的影司,逼迫他服下了影司特制的慢性毒药。服下这种毒药,只有成为影司的一员,靠定期服用影司发放的解药才能够续命,否则不出三日便会毒性发作而亡。
这一切都是曹春生的安排。用他的话来说,不听话的孩子就应该受到惩罚。
他亲手为沈今风戴上了黑色银纹面具,把他送进暗卫营。每年进宫的暗卫都会在暗卫营里进行为期一年的训练,通过考核方能出去。那一年的时间,对沈今风来说可以称得上暗无天日。
可即便如此,曹春生还是没打算放过他。
那一晚曹春生拿着匕首来到他的床边,若不是他及时逃跑呼救,喊来影使帮忙,恐怕已经死了。曹春生被赶出影司,最后关头还拼尽全力地朝他泼过来一瓶硫磺,试图毁掉他的容貌,好在没有得逞。
沈今风至今无法理解这个老太监的许多作为,或者说变态的心理本就不是常人可以理解。
那天夜里,影使将曹春生赶走后折返,安慰他说,以后不会再有这种事情发生。不知他做了什么,总之后来曹春生没再对沈今风动过手,只是遇上便要阴阳怪气刺他两句,说他钓男人的手段高明,傍上了一个好靠山。
沈今风来到内廷司的窗外,看见里头两人神色紧张,正在低声交谈着什么。这两人一个是曹春生,另外一个就是他那位好靠山,影司的首领影使大人。
影使的反侦察能力很强,为避免被他发现,沈今风侧身贴在了墙边。隔着墙他听不清两人的对话,只隐约听见一些“招供了、快走、越远越好”之类的语句。
他把玩着手里拇指大小的金属球,分神思考了一下,曹春生打算连夜离开皇宫,或许是和宋秋调查的那件事有关。
但这与沈今风无关,他今晚只想要老太监的命。
影使没有在内廷司逗留太久,等他离开,沈今风跟踪曹春生进了内廷司的寝舍。
曹春生作为总管,寝舍是自己单独的一间,他慌里慌张地收拾包袱,根本没留意到窗外站着一个暗卫。
沈今风吹了一声明快的口哨,哨音飘进窗里,差点没把曹春生当场吓尿。
“曹公公,”他弯着眼睛,似笑非笑“你不是明天还要亲自检查我吗,怎么这就急着走啊?”
曹春生看见是他,先是一愣,接着眼底就涌上恨意和怒火,仿佛自己落得今天这个下场全败沈今风所赐。
如果不是时间紧迫,他甚至想把沈今风的命一起带走。
可惜不仅是时间不允许,沈今风也已经不是当年那个任他揉圆搓扁的小暗卫了。
见曹春生咬着牙将头扭过去,沈今风靠在窗台两手撑着脸,笑吟吟地说:“曹公公,既然你去意已决,看在我们相识一场的份上,我送你一个礼物吧。”
听见这话,曹春生猛然警惕。暗卫是和暗器毒药打交道的职业,收到他们的礼物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他回头望去,却见沈今风手里既不是飞镖也不是毒针,而是一枚拇指大小的金属球,通体圆润光滑,没有半点锋利的棱角。
沈今风把金属球向上一抛,再用手接住,然后随意地往窗户里一扔:“这个给你,祝你——”在黄泉路上“一路顺风。”
金属球骨碌碌滚到脚边,曹春生退开半步,狐疑地盯着它看。
难道真像沈今风所说,只是一个普通的礼物?
这个念头刚刚浮起,金属球的顶端就亮起了一点危险的红光。
沈今风已经转身离开,只听见背后传来轰然的一声巨响。用现代的一句话说,真男人从不回头看爆炸。
……
回到影司,梁珏和齐寒已经在寝舍里。夜班的暗卫去替了他们,让他们回来吃顿饭。沈今风走进去,六道目光就齐刷刷地落在他身上。
他弯了弯眼:“干嘛都看着我,我脸上有花?”
梁珏道:“你先把面具摘了再说这话。”
他们暗卫一天到晚戴着面具,别说脸上有花,就是有道疤也没人在意。
齐寒问:“你从哪回来?刚刚我们想着去禁苑给你送饭,找了一圈没找着人,问宋秋才知道你回来又出去了。”
沈今风随口道:“我出去走走。”
“你还有心情出去走走?看样子罚没挨够啊。”梁珏摇了摇头“你说你也是,干嘛那么实诚非得承认是自己养的,你就说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蟋蟀,你怕惊扰圣驾特地去捉,不仅不用挨罚,说不定还记你一功。”
沈今风:“学到了,下次一定。”
“你还想有下次?”
齐寒岔开话道:“对了,刚才影使大人来过,看你不在又走了。”
沈今风问:“他来做什么。”
“送温暖呗。”梁珏拿起桌上的药膏递过去,话里带着揶揄“影使大人听说咱们小沈又被曹春生那老东西罚了二十大板,特地送了一罐外伤膏过来,听说是御赐的,里头的药材名贵得很呢。”
齐寒附和:“什么时候我能有这待遇,我也和小沈一样浪。”
沈今风就笑:“那行啊,药膏给你,你替我把禁苑扫了吧。”
齐寒:“那还是别了。”顿了顿,他认真道“你活儿干得怎么样了,还剩多少?需不需要我们俩去搭把手?”
“不用。”沈今风打开罐子闻了闻,一股中药材的清香“小沈不干了,禁苑谁爱扫谁扫。”
梁珏:“你不怕曹春生……”说到一半,他忽然想起“对啊,那老东西现在指不定已经被抓了,哪还管得着你。”
沈今风:“嗯?”
“刚才在御书房,我和齐寒听见圣上发话,让御前侍卫去把曹春生抓来,好像要审他。”
齐寒点头:“圣上的脸色很不好,曹春生这回是犯了大事了。”
沈今风抿了抿唇:“他犯了什么事?”
两个暗卫对视一眼:“这……牵扯到圣上的私事,咱们当暗卫的不好妄言。”
“是关于那张画像?”
梁珏一愣:“你也知道?”
旁边宋秋默默举起了手:“我和他说的。我这次从廊州回来,办的就是这件事。”
梁珏听后恍然,想了想说:“既然你都听说了,我也就不瞒你了,就是宋秋抓回来的那个画师供出了曹春生,那张画里的人好像和他有点关系。”
沈今风不在意地笑笑:“你们说的那么严重,我还以为是家国大事,原来只是一张画。”
如果是家国大事,他杀了曹春生这个关键的犯人问题就大了,可若只是为了找到圣上钟意的那个画中人,倒是无所谓。
梁珏作为熙元帝的头号迷弟,不赞同道:“这怎么能叫只是一张画,当朝天子的婚姻大事,那自然也是国家大事。”
沈今风:“好好好,是是是。”
可当朝天子找不到老婆和小沈有什么关系呢,他又不是萧望舒的老婆。
沈今风毫无心理负担,把药膏重新合上放进抽屉,打算下回影使过来的时候让他原样拿走。
梁珏拉过宋秋又向他打听了一番画师和那张画的事。事关圣上的心仪对象,梁珏的好奇心可谓是相当膨胀,宋秋有些招架不住,说了一会儿就借口上茅厕逃离了寝舍。
齐寒指责他:“你看,你把人家都吓走了。”
梁珏耸了耸肩:“我只是问问,难道你们就一点儿不好奇,能让圣上一见倾心的画,是个什么模样?”
齐寒道:“别说,我也挺好奇的。”
梁珏找到了同好,忽然之间诞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欸小沈,你好不好奇?不如我们找个机会去看看吧。”
沈今风正像咸鱼般趴在床上,闻言回过头:“嗯?”
“我听说,那张画就放在御书房的书架里,圣上每天都会拿出来看。”
齐寒问:“你不要命了?”
梁珏压低声音:“我这不是实在好奇吗,咱们就看一眼,就撤,不会被发现的。”
见齐寒犹豫,他趁热打铁:“不如就今晚怎么样,正好咱仨晚上都不上岗,又是个阴天,简直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啊。”
齐寒想了想:“行。”
沈今风:“我可以选择不去吗。”
两人异口同声:“不可以。”
“那我没有什么要说的了。”
他觉得他们影司的摸鱼铁三角,可以正式更名为偷鸡摸狗铁三角了。
沈今风趴在枕头上,往窗外看了一眼,如梁珏所说是个阴天,月黑风高,最适合干一些偷鸡摸狗的勾当。
顺便还有杀人放火,毁尸灭迹。
……
沈今风前脚离开内廷司,后脚就来了一批御前侍卫。曹春生居住的寝舍里硝烟弥漫,侍卫们用巾帕捂着口鼻,好不容易闯进去,只看见满地狼藉,一具尸首就躺在离门不远的地方,已经血肉模糊得难以辨认。
侍卫们从官服的碎片判断出身份,派了一个人回去向圣上交差。
萧望舒还在御书房里盘问黄叙颜,就见一个侍卫急匆匆地闯进来,上气不接下气地汇报:“回禀圣上,曹公公、曹公公他……”
他见侍卫神色张皇,淡道:“跑了?”
“不是,他、他……”侍卫大喘气道“他炸了!”
萧望舒:“?”
“你冷静一点,再说一遍。”
侍卫冷静了一下,道:“回禀圣上,曹公公炸啦!”
萧望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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