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和江知栩的交流,江添都觉得像在升级打怪,总有没完没了的任务。他挂掉电话就开车去天颐苑,路上他甚至开始后悔将宋恩羽领到江知栩面前,本来只是一场玩笑,谁都不必去认真,可现在好像除了自己,这俩人都开始认真了。
最令江添害怕的是,江知栩的认真已不是态度,而成了一种感情。
人与人之间的感情大多像在垂钓,付出点滴总期许着获得更多。
可江添知道,江知栩绝对不是,他,或许是真的喜欢吧!
江添这样想着……
等他赶到天颐苑的时候,江知栩也去了公司。
韩琳就跟在老板身后一路疾行,一路汇报:“出口东南亚的一批货,忽然被通知质检不合格被扣在了海关,正在重新复检。质监部的人也已去了现场,这是传回的图像。”
江知栩一手拿着刚摘的墨镜,一手看着韩琳递给的电子资料,脚步一停,一张张翻看着图像,不一会儿他肯定地说:“不对,这不是我们的货!”
韩琳也诧异地接过图像,每一个器械外箱上都印着凯安的标识,她疑惑地看着江知栩。
对方解释道:“这批器械是最新研制的超声诊疗器,与传统仪器只有一点不同,就是我们已经实现了全数字化的精准成像,而海关扣的这批还只是传统的延迟模拟成像,所以还是有线的诊疗器。”
说着,江知栩已走进自己的办公室,还没等韩琳反应过来,又听到对方的命令:“联系公关部,报警,也通知外贸部配合调查!”
江知栩此刻就站在写字楼的顶层望着窗外的沪江滚滚向西,冷道:“我倒很想知道,这次又是谁吃里爬外!”
韩琳猛地一颤,她忽然想起上一个与竞争对手相互勾结,泄露核心技术的人的下场。江知栩的确算不上好人,在生意场上,他的狠辣绝情早已名声在外。
而这次,如果真的是运输途中被换了货,定然又有凯安的人里应外合,想到这里她又不免心惊胆寒。
江知栩紧抿薄唇,冷静地分析着:“可能对方只是想以次充好,并不知道我们这次出口的货物其实是第一批量产下线的新器械,所以还是用他们的旧产品顶替,可惜被海关质检扣下,也算是帮了我一个大忙!”
韩琳又问:“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江知栩双手交叠在背后,坦然地说:“接下来我们不怎么办,这内贼显然不是高层也不是技术部的人,并不难查,警察就会替我们找到!”
交谈之间,萧凡敲门进来。江知栩看了看他手里的东西,便朝韩琳摆手:“按我说的,尽快办!”
韩琳走后,萧凡才上前,得意地笑着为他递上合同,这个项目磨了整整半年,终于有了结果,萧凡难以抑制地喜上眉梢:“这是合同,反复评估过都没有问题,就是合作年限改为了三年!”
随后又递上“手表”:“这就是瑞国人送给您爱人的手表!”
萧凡特意加重了“爱人”两个字,看江知栩的反应,谁知对方神色如常,都未接过合同却径直拿起手表。
“还是限量款,那几个洋人有心了!”江知栩看着手表,不经意的微笑着。
萧凡不是没有见过江知栩笑,只是没有见过这样温柔的笑。江知栩以往的微笑带着淡淡地疏离,彬彬有礼的冷漠,让人所有的情绪都戛然而止在他的距离感中。
可刚才的笑,带着些许缱绻,萦绕着丝丝缕缕的缠绵,就落在萧凡惊愕的眼神里。
他震惊地问:“江董,您不会,不会,真有了爱人吧?”
江知栩唇边的笑忽然凝滞,认真地反问:“我不可以有吗?”
萧凡尴尬地笑着:“可以,可以!”
江知栩抬手看了看时间,正好是下午五点,想着江添也该带人离开了,随即拿起手表,匆匆离开,只留下错愕在原地的萧凡。
江添此刻正坐在客厅沙发上,对面就是宋恩羽。二人已经一言不发两个小时了,准确来讲,只是宋恩羽缄口不言。
江添清了清嗓子:“票已经买好了,我和你姐姐也联系了,今天晚上十点就能到家,她会在车站接你。”
宋恩羽的眼神就在这缓言慢语里逐渐暗淡,初见之时那双眸里的隐晦的决然再也不见了,满是颓然。
或许,在这个天真的少年心里,是有那么一瞬间把江知栩当作了暗夜里的神明,为他泥泞斑驳,晦暗无光的人生指一条坦途。
可,终究生活待他永远不会慷慨。
江添不忍道:“别太悲观,天无绝人之路的!回去和姐姐好好商量一下,想一个折衷的办法。”
宋恩羽目光投向门外,怔怔地望着。
江添知道他在等什么,无奈道:“他应该不会回来了,我们走吧!”
江添言语里也没有了戏谑与玩闹,虽然只有两日的相处,可他不由得同情身旁这个少年的遭遇。可也只是到同情而已,就好像路边见到的流浪猫一般,感叹一句“真可怜”也没有了后续。
一路上,宋恩羽抱着背包看着窗外,昨天也是这辆车把自己的送到了那个人面前,也才两天,他竟觉得无比的漫长与不舍。
江添不太喜欢沉闷的氛围,开始缓和道:“你这一遭没白来,咱们也算是朋友了,等你明年高考完,记得再来沪城找我,到时候不用找江知栩,我给你介绍工作。”
宋恩羽还是沉默,江添尴尬地咳了几声,只好硬着头皮继续说:“或者我们去找你也行,听说陈县山水甲天下,我正好也找不到度假的地方,我拉上阿栩一起去放松放松,他老工作脑子都快不正常了,到时候记得给我们当向导!”
宋恩羽听到江知栩的名字,也有了反应,他在裤腿上蹭来蹭出汗的手,小心翼翼地从包里拿出一幅素描放在座位旁,拜托江添说:“如果可以,请您把这个转交给他!”
江添从后视镜里看到,夸张地称叹着:“哟!这不是当代华佗吗?这画得是阿栩吧,简直就跟他自己拓上去似的!”
宋恩羽扯了扯唇角,露出了笑意:“是徐悲鸿吧!”
“嘿嘿,你看,你也承认了吧!年轻人张扬才对嘛!别整天哭丧个脸,天塌不下来!”
两个人就这样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着,终于到了火车站。宋恩羽背起包又看了看那张素描,心中暗暗道别:再见!
随后再无迟疑的拉开车门,他刚一下车,江添就接到了江知栩的电话。
宋恩羽正要去取票,江添拦住了他,借口有事,让宋恩羽等在原地。随后自己匆忙跑去东广场的站牌,老远就看到了江知栩那辆黑色的迈巴赫。
他走过去敲了敲车玻璃,江知栩放下车窗,将手表递上,语气毫无波澜地嘱咐江添:“务必让他收下,别这点小事也办不明白!”
江添接过一看,顿时瞳孔地震一般:“开什么玩笑?这表在他们老家能买一套房子了吧!”
江知栩笑道:“太低端的任务对你江大少爷没有挑战性,不是吗?”
江添故意酸道:“你们俩还真是心有灵犀,这才认识不到四十八小时,就这么舍不得,临别前还玩起了什么交换礼物,整得挺浪漫哈!”
江知栩摘下墨镜疑惑地看着江添:“什么交换礼物?”
江添朝中心广场乖乖站着地宋恩羽仰首:“你那位小朋友,也给你留了礼物,在我车上!”随后又建议:“要不下来送送他,反正来都来了!”
江知栩又带好墨镜,催促着:“少啰嗦,赶紧送人进站吧,我公司还有事!”说完,升起来车窗,准备离开前又补充道:“别说是我送的!”
江添只好自己去送人,只是骗宋恩羽说手表是自己为昨日的莽撞道歉的礼物。尽管宋恩羽并无责怪,可还是收下表示了感谢。
江添最后还是不放心,又领着人去取票,送人排队进站。
而在不远处的江知栩并没未离开,他就在车里远远地望着,看着人影消失在进站口,随即拨通了瑞文地产董事长的电话——
宋恩羽等着火车开动之后,终于鼓起勇气拿出手机,在短信的对话框里一遍遍地输着:我走了,这两天谢谢您!
写好又删掉,删掉又重新输入,如此反复。旁边的乘客猛然的一个跻身,宋恩羽右肘被撞碰,竟将消息误触发送了出去,他着急撤回时,才发现这是短信。
他顿时紧张起来,慌忙关掉手机,撑着桌板开始欣赏起窗外的美景。
另一边,江知栩收到短信的时候,确定有些意料之外的惊喜。他正准备回复,瑞文地产打来了电话——
这次明显就是对方稳赚不赔的“生意”,尽管秦瑞文与江知栩的私交不错,可这样利人损己的事,他既好奇又想不通。
江知栩摆着方向盘,正在进地下车库,笑着回答:“当年我回国创办凯安的时候,融资遇到了瓶颈,谁都不愿意相信一个刚回国毫无经商经验的医学生,只有你愿意投资参股,这份恩情早想还了,一直没机会,最近正好有人提醒,才想到了瑞文地产。”
电话那头传来爽朗的笑声:“好,谢了老弟!这么多年凯安越做越大,难为你还记得我这个当哥的!”
江知栩把车停好,随即邀请对方:“那只好辛苦你手下的人连夜出份策划案,主管单位的批函我已派人去办了,我现在就在你们公司地下车库,等着秦董赏个脸出来小聚一番。”
秦瑞文一听这话,就知道这件事迫在眉睫,和江知栩再三保证之后,立马着人落实。
酒量向来差到极致的江知栩,偏偏就爱组这种无足轻重的小酒局,他很有自知之明,所以特地喊来了江添。
只是秦瑞文没有想到,这么多年江知栩还是毫无长进,三杯必倒。好在醉酒之前,算是将这次合作的事项交涉清楚。
江添扶着人刚一回到天颐苑,江知栩的胃就开始翻江倒海,刚搀扶着人进了卫生间,江知栩便撑着脸池开始狂呕了起来。
江添忍着恶臭,一改往常的抱怨和戏谑,为他顺着后背。他知道他此刻正在难受,不只着了火一般的腹部,还有心里……
终于将人扶到了卧房,江知栩径直地仰面倒下,跌进柔软的温床。那股淡淡的清香还在,他茫然地摸着两侧,可抓握住的似乎只有这残留的气息。他忽然想到了什么,冲着江添叫喊。
江添正要关门离开,听到这人还在发疯,回身问:“什么?你要什么?”
“几点了?”江知栩含糊地喊着。
江添:“十一点了!人已经回去了,你就放心睡吧!”
江知栩在床上艰难地爬起身来,开始不停地翻找着什么。江添只得回来:“你要找什么?我帮你找!”
“东西呢?他留给我的东西呢?”江知栩双颊染着绯红,眼神无比清透,湿润的双眸就这样望着江添。
对方早就忘了这事,将人扶回床上安抚着:“我去拿,你先睡!”
江知栩终于重新躺下,他揉捏着两鬓,忍着痛意,忽然想起还没回信息,拿出手机,翻找着那条信息。
他翻得越来越急,每一条都不是,他觉得自己要急疯了,手都在抖却怎么都找不到!就和今天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对方离开,甚至都不敢上前。
最终在他毫无预兆的焦急里,拨出了那串熟悉的数字。
几声“嘟”音之后,终于响起了江知栩期待已久声音:“喂!”
“喂——,是我!”江知栩在混沌和清醒之间挣扎着。
“有什么事吗?”宋恩羽听出了对方模糊不清的声音。
“没,没什么!回家了吗?姐姐没有责怪你吧!”他只要听到这个声音,语气就不自觉的温柔下来。
“到了!没有责怪,谢谢关心!”
“好!那就好!”
随后就是良久的沉默,宋恩羽都以为对方睡着了,只好说:“那您早点休息,没什么事的话我先挂了。”
宋恩羽说完还在等着江知栩回应,对方毫无困意,就睁着眼睛呆滞地望着吊灯,动了动因酒色上涌而殷红的双唇:“晚安!”
在宋恩羽心如捣鼓的紧张里,也轻声道别:“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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