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江知栩完全未知的世界——学校。
如果不是认识宋恩羽,他一直都会觉得学校就是学习,是交友,是知识的殿堂,是思想碰撞的地方。
尽管国外也会有校园暴力的存在,可他真的全然未见,浑然不知。他忽然涌出一种悲哀,不只是为宋恩羽,而是所有的学生。
教育本应是最公平的事,如今却成了某些人的特权。老师看学生带着有色眼睛,同学看同学也有着谄媚逢迎。换句话说,学校根本不是纯粹的学校,成了社会的缩影。而那些学生一边在不公平的境遇里努力去说服自己的好好学习就可以改变命运,一边又要适应不公平的现状。
难,在这样的环境下求学的学生,真的很难!
这次霸凌事件,俨然掀起了轩然大波。当天夜里,翁雅心是翁洪缮亲自去银座接回家的,甚至都不需要网上舆论哗然,副市长就已经知晓。
第二天,太阳照常升起,那夺目的光芒的确可以掩盖黑夜里的所有恶行,但也可以去将所有的黑暗燃为灰烬。
从政府到沪城各地的学校,甚至社会上自发组织的志愿者都投入了“反校园霸凌”的宣传浪潮里。
翁雅心彻夜未眠,天一亮就去了派出所,去为自己所亲眼目睹过的所有恶性作证。而后的几天,在她的号召和提议之下,沪大附中开学半个月里,被这些施暴者欺负、谩骂、羞辱、造谣过的受害者都纷纷走进了派出所,去如实供述他们受害的经历。
毋庸置疑,刚成立只有半个月的提高班就这样被撤销。学生们都回到原来地学校,沪大附中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海力的股票因为萧凡的操纵,前期注入大量资金爆炒,估值过高,散户和游资纷纷跟进,股价一度拉升后,萧凡开始持续抛售,直到跌停。
再加上董浩华是海力少爷的身份被曝光,海力的经营和名誉都严重受损。几乎每个交易日收盘时,海力的股票都会跌停在最低点,已经连续十天持续下跌。
董盛天肉眼可见的衰老,儿子已被关进了看守所,公司经营惨淡。就算他明确的知道有人恶意操盘,可却顾不了那么多了,他现在只想用尽一切办法“救”他的儿子。
面临坐牢已经是不争的事实,律师能力挽狂澜的只有判刑的轻缓。
董盛天和妻子对那些受害者一一“拜访”,登门道歉。表面是在为儿子赎罪,实际上是想用钱收买,希望受害人可以出具谅解书,等将来法院量刑时可以作为减缓罪行的参考。
来医院探望宋恩羽的时候,只有江添在。
江添一开始看着这俩人提着水果花篮,很有礼貌的回应,待对方亮明身份。
江添立刻变了脸色,坐在宋恩羽身边,拿出眼罩给宋恩羽戴上,开始阴阳怪气着:“快捂上眼睛。儿子这暴力基因怕不是就遗传的他们俩,我怕你看见眼睛疼。”
江添还没说完,董盛天的妻子已经捂着嘴哭着跑出去。这几天他们已经受到了无数的谩骂和指责,江添这一句还算是客气。
董盛天尴尬地将花篮和水果放下,随后又悄悄地往宋恩羽的枕头下塞了一张卡。
江添立马跳起来,指着对方:“干什么啊!这是?医院可到处都是监控,是不是想栽赃我们小宋偷你银行卡,也把他送进监狱啊!”
说着,从枕头底下抽出那张卡扔回给董盛天,“没动啊!一分没动!赶紧给我拿走!”
董盛天见江添实在软硬不吃,只好开始对宋恩羽卖起惨来:“叔叔是真心来替浩华向你道歉的。浩华已经为他所作的恶事受到了惩罚,他确定要坐牢了,这是谁也改变不了的事实。可是你们马上要面临高考,叔叔只求你,能不能,能不能出具一份谅解书,先让浩华可以变更一下强制措施,出来参加高考。”
江添听着只翻白眼,素质就在最后的崩坏的边缘,眼瞅着问候祖宗的脏话就要脱口而出。
宋恩羽说话了,他摘下眼罩,眼神里没有丝毫恨意,只是很坚定地望着董盛天:“董浩华受到的惩罚,那只是法律给他的惩罚,根本抵消不了我受的伤害。”
他撑着身子,坐了起来。江添连忙在他背后竖起枕头给他靠。
“在他入校第一天因为占我的柜子而打我的时候,如果你能认真的教育他一次,告诉他什么是对,什么是错。他也不至于每天晚上在我最需要好好休息的时候,在宿舍公放音乐,也不至于总是趁我不在的时候,在我的床铺上倒水,倒饭,倒各种垃圾。更不至于他策划这件事的时候,没有一丝恐惧,堂而皇之纠结了那么多人对我各种施暴和侮辱。你和我说,他会坐牢,但他还想参加高考。那我想问,如果我可以当着你的面,把他那天晚上对我做的事做一遍,就同意出这份谅解书,你答应吗?”
宋恩羽说得很平静,没有一丝情绪。可这种平静的力量却足以摧毁一个失败的父亲。
董盛天抱着头坐在一旁痛哭起来,他声泪俱下的对着宋恩羽不停地道歉。
宋恩羽垂下眼眸,不再去看,也不想再听。
哭声从刚开始的呜咽抽泣逐渐放声嚎啕,很快吸引来了众多的围观者。江添尴尬极了,他走过去拍了拍董盛天:“喂!我说你别哭了!当初孩子生下来,要是你也能像做生意那样下定决心,好好教育,你儿子早成才了。何至于现在好好的学不上,改蹲大牢了!”
说得越到了兴头上,他蹲下来,继续开解着:“你也别再想什么谅解书,什么高考了。你就让他在里面好好改造,重新做人。等出来了好好教育,不是我说,你们这一群家长,有几个臭钱就不知道想怎么显摆了,孩子成龙变凤之前能不能先让他成个人啊!”
江添“三寸不烂之舌”终于把人劝走了。临走之前,董盛天还是坚持要留下那张银行卡,不需要什么谅解书,只希望能为董浩华赎些罪过。
宋恩羽也坚持拒收,只留下了水果和花篮。
江添如释重负的坐了下来,疯狂的挠着头发:“哎呀妈呀!累死我了!这老家伙怎么这么难缠!得亏他老婆跑到外面哭了!”
宋恩羽扯出一个微笑,回身躺好。
就在这时,江知栩推门进来。江添立马站起来:“你,你不会一直在外面吧?”
江知栩点点头:“他认识我,我并不想和他打这个照面!”说完,就朝宋恩羽走过来,看到对方闷闷不乐,就转身支走江添。
他开始湿着毛巾为宋恩羽擦拭身子。
宋恩羽那些烧伤的地方,刚做完植皮的手术,不能见水,这几日都是江知栩为他擦着身子。
之前两个人都有说不完的话,今天却都没有开口。
终于,宋恩羽乖巧的配合完所有的流程,还是忍不住问:“怎么不说话?”
江知栩忽然认真地说了一句:“对不起!”
宋恩羽凝滞的眼神闪着疑惑的光,怔怔地望着江知栩。
对方解释着:“之前,是我太过忽视了。如果你开学第一天打电话和我哭诉,给我发短信的时候,我能多问一句,也不会是现在这样。”
宋恩羽笑了:“你多问十句我也不会说的!我现在这样,你真的不用自责。更何况,坏人尚且都没有一点歉疚的意思,我又为何要怪你!”
江知栩手背轻轻磨蹭着他的脸:“对于坏人,我从来不需要他们的道歉和愧疚。这些虚伪的托辞,百年之后说给阎王爷听吧!我要都是现世报!刚刚看到董盛天来找你,我真怕你心软同意了。”
宋恩羽摇头:“你还是不了解我,我只是不想一直沉浸在仇恨里,但并不代表我就那么好欺负。”
江知栩笑了,和他说着学校的情况:“校长已经被停职查办了,还有你们两个班的班主任也都已经被吊销了资格证,这辈子都不能从事教师行业了。”
宋恩羽皱了皱眉头:“校长被停职查办,我理解。两位老师是不是有点无辜。尤其是我的老师,不是她不管,是我一直隐瞒着不说的。”
江知栩抚着他的眉头:“还说你不好欺负?你的班主任我不知道,那个提高班的班主任可是收了不少好处的!”随后又问:“你还愿意继续在这个学校读书吗?如果不愿意,我们可以换一所!”
宋恩羽拒绝:“不换!这是我们学校公益项目,不能换!更何况,这里的学生我也都刚熟悉,再换一个新环境又要适应好久。等我好了,我就回去!”
江知栩完去尊重他的意见。
宋恩羽又忽然提到:“而且这次住院,已经欠了你不少钱了。再麻烦你,实在过意不去。”
江知栩笑着后仰,靠在椅背上,饶有兴趣地逗他:“你要实在过意不去,以身相许吧!”
宋恩羽顿时脸红到耳根子,他转过身子背对着江知栩:“无聊!”
江知栩坐到床上,为他拉着被子:“今天下午就能出院了,跟我回天颐苑好吗?”
宋恩羽还沉浸在刚才的羞赧里:“除了那里,我还有别的地方可以去吗?”
江知栩解释着:“我的意思是,之后也住在天颐苑,不住校了!上下学,我接你!好不好!”
宋恩羽沉默着,江知栩就耐心地等着。
“好!”他低声回应。
从那天晚上到现在,半个月的时间里,宋恩羽觉得他对江知栩的心意越来越不可控,每一次藏不住的心动,他都选择避讳,选择逃离,不敢让对方察觉到丝毫。
喜欢和爱,就像风过之后的薄雾,无形无状,可就是朦胧不清。
回到天颐苑已经是傍晚了,江知栩就横抱着他的小朋友,径直走回卧室。
一想到宋恩羽半个月都没有睡一个安稳觉,他心底的恨便又多了一分。
宋恩羽躺在熟悉的床上,被子里和枕头上都有江知栩的味道。他只要闻到就觉得无比安心。
江知栩坐在床边,双手撑在他的两侧,就这样看着心情无比愉悦的宋恩羽。想起这一遭就和渡劫一般。
“看我干什么?”
“出院的时候,医生建议给你找个心理医生。我问问你的意思。”
宋恩羽连忙摇头,他对心理医生这个行业并不了解,他很害怕对方来看过之后,自己那见不得人的心思就会大白天下:“我不要!我心理健康的很!”
江知栩宠溺地笑着:“你别排斥!只是这次遭受的打击和心理创伤需要治疗而已。你如果不想,我们就不请了!”
“不想!我没有心理创伤,我只是皮外伤!现在也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他皱着眉头:“我现在只想赶快回学校。”说着,他忽然想起什么:“我手机呢?”
江知栩从口袋里掏出来递给他:“怎么了?”
宋恩羽接过连忙坐起来,开始拨着号码:“昨天和雅心联系好,她要来给我送课本和笔记,我忘了告诉她我出院了!”
江知栩就这样看着他打给翁雅心,对方甜甜地声音传来:“喂!恩羽!”
“雅心,我不在医院了!你不用送了,我,我回家了!”说到回家两个字,他观察着江知栩的神色。
“那我明天去你家吧!正好是周六,顺便给你补习一下这几天的功课!”
宋恩羽不假思索地就同意了:“好!那,那我们明天……”说到这里他才反应过来,停顿下来张着嘴不发声地问江知栩:“可以吗?”
江知栩眨了眨眼睛,表示同意。
等宋恩羽挂掉电话,江知栩问:“她就是那天晚上拿你手机给我打电话的女生?”
宋恩羽点点头:“应该,是吧!”除了她,也没有人愿意救自己。
江知栩直截了当地问:“她喜欢你?”!
宋恩羽顿时慌乱起来,他涨红着脸否认:“我们只是同桌而已,而且我比较慢热,开学半个月,加上每天状态不好,班上也没几个认识的人,雅心活泼开朗,愿意和我多说话,周末替我补习功课。只是单纯的好朋友而已。”
江知栩看着他惊慌失措的样子,忽然笑了起来:“喜欢也没什么关系,十八岁,喜欢一个人太正常了!”
宋恩羽听着这话,心都凉了半截。他一心喜欢的人,现在却在和自己说可以喜欢别的人。他烦躁地躺回被子里:“我要睡了!”
江知栩被他莫名其妙的反应搞得一头雾水。他替他掩好被子:“我看着你睡着了,我再去忙!”
宋恩羽虽然嘴上说着没有心理阴影,可还是会每晚在噩梦中惊醒,浑身被冷汗浸湿。他潜意识里是害怕的,只是心里的倔强在自己清醒的时候不甘示弱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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