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若白驹过隙,忽然而已。
目光所及之处是延伸至远方的时间长河,稚嫩的孩童淌过河水,在不经意间长成少年,如一株青竹,携着满身风雪朝她走来。
张海渔倚在门边,眼里那个少年背着行李来到她面前。他已经长到她胸口了,再过几年就会赶超她。
临别在即,明明有许多叮嘱的话语,出口时却只剩寥寥几句。
“活着回来,”张海渔拂去他肩上的雪,说道,“听到没?”
她捏起他的脸,晃了晃,当作是他的点头承诺。就像是普通告别一样,她放过手里被□□的脸颊,把他推远了点。
少年走了几步,忽然转过身,目光隔着昏暗的天色,仿佛越过万里云川,与她相交。
他似乎张嘴说了什么,却被风雪所阻隔。
张海渔眨眨眼笑起来,摆了摆手,轻声说了句:“嗯。”
新年伊始,山下是万家灯火,万象山河。
她在山崖上伫立良久,视线追随着那道小小的身影,遥以目光相送。看着少年身边有了其他人相伴,看着他慢慢汇入那条人间河。
好似一瞬间,金乌东升,光芒璀璨。凛冽的长风卷起山间雪,也扬起乌黑的发丝。
有些时候人得靠着某个信念活着。她不是想成为他的束缚,只是想,在前路迷惘,找不到来路时,他能知道有人在等着他。
这个人现在可能是她,以后也可能会是别人,只要不失希望,是谁都无所谓。
阳光停留在那扇厚重的大门前,好像不愿触碰半分,她转身踏着雪,慢慢走入隐没在暗中的宅院。
午后的阳光穿过窗照在身上,尽力驱赶周身的寒意。
张海渔呼出一口气,落在桌上的目光晦涩不明。就是她手上这张薄纸,记录了这些年来费尽心力查探的事。
在那座墓里,她曾经被什么东西影响了心神,误打误撞的以张海滢的视角看到了她的经历。
那并不是完全真实的。后来她把梦里的所见都告诉张海阳,他说了这句话。
她的梦里,张海滢和张海阳两人是自己下到巨坑的底部,但在张海阳的话里,他们却是迫于无奈。
他们一前一后进入古墓,半道相逢后搭伙同行。墓里大部分情况都与梦中相似,唯有一处不同,就是墓里的空气。
张海阳说他们进去不到半个时辰四肢就有点麻痒。一开始他们并未在意,只当是自己下地次数不多导致,检查尸体的时候却发现有些人身上没有任何伤口,但是肢体扭曲,像受了什么酷刑一样。
后来,其实也没有过很久,张海阳慢慢地喘不过气,伴随着愈渐清晰的疼痛,只感觉自己的肺部和胸口像要燃烧起来一样。
张海滢对气味之类的要比张海阳敏感许多,她首先想到是这空气有毒,而此刻他们已经深入后室。
按照两人当时的想法肯定是先退出去再作打算,可当他们准备离开时,中室的门被关上了,是从外面被关上的。
显然,当时墓里除了他们以外还有其他人。因为中毒的关系,当时他们连对方的喘气声都听得清,这偌大一扇门移动起来的动静绝对不小。
让人想不通的是,他们从未听到任何异响。
多次尝试无果,两人的体力消耗很大,每咳一次就有血沫子。最后实在毫无办法,他们准备下到坑底看看情况。
下去之后两人稍微好受了些,摸索着走到了那片中心地,再后来就是与张海渔的梦境差不离的经过。
回到家族后她和张海阳仔细回忆了其中的细节。
“……为什么我进去后没有中毒的感觉?”
“我们在那个哨子棺里面摸到了机关和青铜铃。”
“机关?排放毒素?”
“对,我后来上去才知道的,当时我以为那是个启动石像阵的机关,”张海阳咳了几声,继续说道,“但是结果都一样,不启动机关,我们会被毒死,启动了,我们照样九死一生。”
张海渔记得醒来后看到的他确实是极度虚弱的状态,走路都困难。她也曾怀疑过,但到底还是选择相信。
张海阳虽然知道一些事,可要害张海滢还是没有足够的理由。况且她私心里一直觉得,张海滢的死不简单,换句话说,那次放野绝对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
她烧掉了纸,把上面的内容印刻在心。
必须再去一趟那座墓,张海渔想。
“故地重游”的心情张海渔无法形容。她站在村口,远眺着后山上的一片翠绿。
这次她也是孤身一人而来,且只留了信给张海阳。她把这件事当作自己的私事,哪怕这背后可能牵扯着家族外部的势力。
绕过村子进入后山,她凭着记忆找到了古墓,墓门在她和张海阳出去后一直没有人开启。
有所准备之下,她轻松穿过墓道进入前室,里面躺着两具尸体,其中一具还留着她的短针。也就是说,在墓道和前室这段时间,她还是清醒的,进入中室后她就陷入了梦境。
张海渔继续往里走,之前只是粗略地扫过这墓室,现在细看之下确实能看出许多奇怪的地方,甬道上的壁画有腐蚀的痕迹,故事残缺的都是关键转折点。
中室里尸体很多都是高度腐烂的状态,她进入耳室,在一具手指奇长的男尸旁蹲下来。
这具尸体只是脱了水,这几年的变化对它产生的作用很小。她折下尸体的手指,其中三根长度一样,这无法说明什么。她又挑开破布片,想找到一些能代表身份的东西,但一无所获。
翻找时火折几乎与尸体肩膀处的皮肤相贴,被她移开后一小块青黑色逐渐显现。
遇热即显的纹身。
张海渔皱起眉,将火折贴近心脏部位,想找出麒麟或是穷奇的眼睛,可显现出来的不是这两个中的任何一个,因为出现的眼睛周围有翎羽的形状。
她费了些时间大致拼凑出纹身图案。
确实不是张家人,没有张家人会在身上纹一只凤凰。遇热即显的纹身原料不是那么好寻得的,在她看来这尸体生前必然属于某个组织,并且这个组织规模不小。
很可能与她们是同行。
张家没有相关的记录,连地下的档案室也未曾看到过,但这是不可能的。张家陷入混乱的时间不长,这个组织不可能在短时间里建立发展成如此大的规模。
不是这个组织隐匿得太好,张海渔偏向于张家内部被渗入得太深,以至于任何与它有关的档案都没有留下。
如果没有那场梦,或许连她也会忽略。
思虑良久,张海渔起身走出耳室,漆黑的石门贪婪地吞噬着灯光。
门是关上的。
她走到门前用劲一拉,没有任何松动,像是从外面卡死的。
后室……空气……
她瞬间反应过来,捂住口鼻转头跑去后室。如果这时候有人想她死,关上石门后机关一定会被打开。
张海阳的疑惑同时浮上心头,她确实没有听到任何响动。
后室仍旧黑暗一片。张海渔接了绳子沿着石壁滑下去,穿过乱石到达中心地。
没有人走动过的痕迹。她又伸手探入棺材,摸到由金属丝组构而成的机关,所有的丝线全部断裂缠绕在一起。
一般情况下张海渔倒是能简单修复一点,但这是哨子棺,她就算再精通也不可能迅速接上金属线。
她进来不久,机关开启的时间不长,于是她又上去到中室的石门前,上上下下的摸索,终于在上角处摸到了一处细微突起,应该是用于连接某个东西。
时间不断流逝,喉咙处已经有了点不适感,手指也有些颤抖,无奈之下张海渔只好退回后室。
她坐在那天张海滢的位置,背靠着棺材。
看来她这次肯定是触及到了某些事,所以背后的人以防万一决定灭口了。如果张海阳看到信息后立刻赶过来,那她还有一线生机,如果没有就真的死定了。
……
张家人的行事准则中从来没有坐以待毙这一项。
厘清了思绪,张海渔用强酸扩大铁棺的哨口,煤灯的光勉强能照到里面,然后开始尝试修补机关。
正当她用手指揉捏着金属丝判断长度时,一直待在腕间睡觉的小黑蛇突然昂起头,“嘶嘶”得吐着信子,舌头对着铁棺的另一端。
张海渔瞬间缩回手,只看到离她手臂三寸处有道黑影闪过,速度极快,甚至能感觉到它带起的微风。
里面有东西,是不是活物不知道,不过这对她来说不算坏消息。她又伸进去,什么都不做,就为了引它出来。
强烈的刺痛传来,有什么尖锐的物体穿透了皮肤,就像捕猎的蛇一样缠住她的手,整条手臂都被扯往另一端,力气很大,肩膀差点卡在哨口。
梦里的场景浮现在眼前,张海渔整个身体抵住铁棺,用上猛劲跟它博弈,另一只手拿着匕首向前一划。
对面没有了力量,她整个人向后倒去,那东西离开了本体后生命力惊人,仍旧紧紧地缠在手臂上。
它在灯光下原形毕露,样子正与堆在地上的那些东西别无二致。她用匕首撬开,剁成了几段后还在蠕动,散发出一股动植物尸体腐烂的气味。
掌心被撕扯得血肉模糊,但手的主人却毫不在意,她正仔细观察着铁棺的底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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