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上师和喇嘛们的协助下,白玛回到了层层冰封的墓穴之下。
要把一个人清晰地留在记忆深处,三天时间,是远远不够的。
张起灵跪坐在藏花海中,擦去表面不断凝结附着的雾气。双手早已没有任何知觉,血管像冻住般透过皮肤泛出青紫,他仍旧机械地重复着动作,似乎这样就能够消去他们之间的阻隔。
可是,她已经走得太远了,那是他无法去到的彼端。
成片的藏花海,冰层下模糊的面容,构成了张起灵对母亲的最后念想。
石块最终还是成型了,是一个人的模样。它坐在院子中央,低垂着头。
张海渔抱膝坐在石像面前,试探着抚上它眼角的泪痕,指尖划过面颊,温柔地拭去。
背后脚步声越来越近,她没有回头,目光始终停留于线条粗硬的脸上。
“我要回去了,”她轻轻地说着,不知是说给石像,还是给身后的人听,“你要是无处可去,或者等你什么时候想起来了……可以来找我,我一直都在。”
对于白玛的离世,张海渔毫无办法,就像当年眼睁睁看着张海滢走在她前面,做什么都是徒劳。
她能做的是让他知道,不管前路是泥沼深潭,还是荆棘满布,只要他回头,她一直都会在。
……
回到长沙,张海渔先给张海阳传了消息。
城外接应她的人叫张海芸,精通易容伪装,出师以来从未失手过。张海芸告知她,一行人已经全部潜伏在这长沙城内,有不少混进了九门几大家族当中。
经过一番情报搜集后,他们发现九门之首的张家似乎有一套自己的行事规则,伙计下墓时某些身手习惯看着也非常熟悉。
“他们中有的人身上有纹身,听说这些人的祖籍也在北方。”
“这个张家已经发展出这么大的根基,所以我们推断,他们极有可能是在很久之前就从张家分裂出来的旁支。”
张海渔听了点头道:“今时不同往日,你联系他们做事都谨慎一些。我会找个时机进城,接下来要辛苦你们了。”
“诶,怎么还客气上了?”张海芸调笑道,“别的也不要求,把我们的工钱待遇升一升就行。”
闻言,张海渔往后一靠,扬眉笑道:“听你这口气,我以前是苛待你们了?”
她摆摆手,“那倒没有。以前是张家,现在是我们自己,将来会发生什么谁都不知道。”
笑容染上一丝无奈,张海渔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有些事我自己都没弄清楚,我也在赌,抱歉……”
“放心吧,如果我在乎这个,当初就不会跟着你们,估计他们也是这样想的。”
在这看不到尽头的岁月里,如果不找到灵魂的支点,是很难熬下去的,普通人尚且如此,何况拥有更加漫长生命的他们。
人活得越久,见过的事物也越多,就越难付出信任。在自己年轻懵懂的时候遇到值得信任的、可以将灵魂寄托的人,是件极其幸运的事。
那时族里其他人忌惮他们的原因中,或许就有这一点。
三天后,一辆小轿车低调地驶进了长沙城,最后停在一幢新式洋馆前。
周围一片都是高档的别墅洋馆,环境清幽,能住进这种地方的无不是非富即贵的上流社会人士。
院子里的蔷薇花探上了墙沿,好奇地偷偷观察它们即将入住的新主人。
驾驶室先走下来一个西装笔挺的男人,他绕到后座打开车门,手做了个请的动作后又放到车门顶处。
一只纤长玉手伸了出来,柔若无骨似的搭在男人的手腕上,红色的指甲衬得皮肤苍白得有些病态。
攘袖见素手,皓腕约金环。无疑这是只美人手,凡是看到的人无不这样想着,继而更期待手的主人究竟是怎样的绝世容色。
不负所望,一位身量高挑的女人出现在眼前。
她穿着一身雪青色旗袍,走路时旗袍下摆轻轻摇曳,勾勒出一席曼妙的身姿。腰线位置恰到好处的突显了笔直而修长的双腿,露出的半截小腿也是纤细美好。
仅仅是一个背影,便能引人遐思无限。遗憾的是,她也只留下来一个背影供人回味。
几个月后,长沙城的上层圈子里,一位秦小姐施施然融入进来,成为了贵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听闻这位秦小姐祖宅在北方,来长沙才半年不到。
如今全国各地的形势都不太好,最近几年城里各地逃难来的流民也渐渐多了起来,若不是这长沙城有九门和张大佛爷护着,恐怕他们早就受到波及了。
但是秦小姐不同,她名义上是逃难,实则只是搬了个家。
秦小姐家里世代经商,早年攒下了丰厚的家底,一来长沙便买下了一幢洋馆,还在城里买了几十个佣人伺候。
从古至今,没有哪个富贵人家不在各地置办一些房产的。可惜的是秦小姐的长辈在半路上不幸染病去世,只留下她一个孤女和庞大的家产。
说完了外情,再来说说这位秦小姐本人。
秦小姐单名一个烟字,样貌那是真的好,初见时惊艳,再遇时便深陷其中。
最让人不可自拔的便是那双眼睛,眼尾上挑,眼波流转间红唇轻轻一勾,惑人心神。当她注视着你,投来一抹微笑,你便什么都愿意献给她。
秦烟除了样貌好,性格好,家教也好。来这里也有小半年了,从未见她在外留宿,就连相熟的女性好友相劝,她也是委婉拒绝,对男性朋友更是不会雷池半步。
她犹如一朵夜里盛放的红玫瑰,热烈而张扬,却触之不可及。
不要脸的说一句,圈子里的富家千金们没一个及得上人家。所以,每每秦烟出现在某个舞会或晚宴上,身边肯定围着一圈人,有男有女,有人欢喜也有人愁。
谈着谈着,圈子里顶端的人听说了秦烟的大名,也见到了这个人。
彼时秦烟正跟一位好友相谈甚欢,大厅外面却一阵喧闹,问了好友才知道,原来今晚有位大人物会到场。
她抿了一口酒,不经意间回眸,忽然与那位大人物对上眼神。一瞬间双方都顿了顿,又自然的收回目光。
晚宴结束后第二天,秦烟便收到了邀请,不用猜也知道是谁,于是直接赴约去了。约定的地方是那位大人物的家中,之前她好多次路过,今天却是第一次进到里面。
知道对方有所怀疑,也知道她的信息已经摆在那人的桌上,秦烟选择“单刀赴会”就已经表明了态度,对方也不会看不懂。
会客厅里,张启山已等待多时。
秦烟落座,佣人倒完茶水后自觉的退出去,厅里就剩下两人。
“听闻秦小姐是北方来的?正好,我祖籍也是北方,要是我祖辈留在那里,说不定我们也能遇到。”
秦烟笑了笑:“是啊,冥冥之中总能碰到的。”
“不知道秦小姐具体从何处来长沙?以后如有需要,可以来找我,若我不在,我的副官也乐意效劳。”
“佛爷愿意关照是我的荣幸,不过,有些路只能一个人走,有些事,也只能一个人做。”
这是在拒绝他的插手了,张启山想着。
“我的私事不会影响到您,”她意有所指道,“如果佛爷最近有什么事用得到我,秦烟在所不辞。”
张启山确实有件头疼事,事情可大可小,但苦于不能亲自出手。秦烟不想别人插手自己的事,就只能选择替他把事解决。
如果这桩交易成了,相当于到手一张“通行证”,不管以后双方是否合作,只要秦烟不触及底线就不会有人来阻拦。
“那就麻烦秦小姐了。”
“不会。”
交易顺利达成,二人又畅谈了一会儿,眼看时间不早了,秦烟便起身告辞。
张启山站在窗前看着渐远的背影,食指一顿一顿敲着窗棂。
秦烟手里留着底牌,张启山猜得到。
在高位久了,有些人一见面就看得出深浅。长沙最近不太平,没必要在这种时候树敌,加上秦烟有意交好,他也不妨做个顺水人情,至于今后如何就看她自己的选择了。
……
身为长沙布防官,又是九门之首,张启山对于军。火的买卖供应把控极为严格,几乎每一桩交易都要经过他的眼皮底下,然而时间久了总有漏网之鱼,那条鱼最近手脚不太干净,已经超出了张启山的容忍范围。
那条鱼叫黄谭东,自己没什么大本事,偏偏有个在京城里当官的舅舅,舅侄关系不错。官大一级压死人,仗着他舅舅在长沙城呼风便是雨,圈子里的人虽看不顺眼,但面子还是给的。
张启山的事对秦烟来说不算是麻烦,她的众多追求者当中就有这个黄谭东。
从第一次出席某场宴会时这个人就跟她搭上了话,时不时就想着约她出去喝杯咖啡或看场电影,多次被回绝他也从来不放弃。
秦烟参加哪个宴会他就厚着脸皮跟着去,哪怕没有收到邀请。平日里送礼不是鲜花宝石就是名牌衣服,闹得圈子里都知道秦烟是黄少追求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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