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炸声响起时，张海阳做了个手势，趁着他们的注意集中在声源处，其中一人迅速隐入黑暗中。
青砖石墙被破了个半人高的口子。
那队外国人先一步跨了进去，好像是在防着张海阳等人，之前一路走来，他们似乎对这座城的构造也格外了解。
从他们的作战方式来看，那种应对环境变化的感知是常年在外生存训练出的能力，还有持木仓的姿势、较强的服从性等等来看，这些人绝对是雇佣兵无疑。
张海阳不由得想起阿吉老汉说的那个古怪的队伍，但是说不通，根据阿吉的描述，那些应该跟自己是同行，如果他们想要得到某件东西，不会雇佣这些什么都不懂的外人。
那么推测下来，这些人的雇主应该是得知了这个地方，认为这里有他想要的东西，并且做过一定研究，而他的情报来源，极有可能是当年那支队伍。
既然是同行，肯定不会用炸药这种低级的手段，所以刚才离队的那人其实是去找“路”，其余人则跟着那群佣兵，做两手准备。
几十束光打在大殿内部的墙壁上，基本能看清殿内全貌。
四个角落的石柱承载着整座大殿的重量，形制似乎与地面上那些宫殿大差不差，四面墙壁上刻画着这个国度的历史与神话。
整个大殿没有一点摆设装饰用的陪葬用品，显得空旷寂寥。大殿最前方是一座修葺至一人高的石台，一个模糊的身影横躺在上面。
没有陪葬品，也没有防护措施，这简直称不上是墓，倒像是临时居住的寝宫。
要说这其中没有一点猫腻，张海阳是不信的，可是直到他们走上了台阶，慢慢靠近了那个身影时，仍然什么都没有发生。
“hey~”
最先上去的那个佣兵对自己的领头招呼了一声，突然上手摘下了尸体脸上的面具，快到张海阳来不及阻止，事实上，他也并不打算阻止。
随着尸体的面目暴露在眼皮底下，张海阳心中的异样感越发强烈了。
这是一张很普通的东亚女人的脸，穿着和他们相同材质的衣服。尸身保存得相当好，没有任何腐坏的地方，就像上一秒还活蹦乱跳，下一秒就躺在这里似的。
这具尸体是这个时代的人，死亡时间不会太久。
随后张海阳要来了那副面具。甫一入手，冰凉的触感仿佛在攫取手指的温度。
这种纹理……张海阳微微挑眉，这副面具是用鳞皮制成的，重量要比一般木制或金属制的轻很多。上面勾画着一些弯弯绕绕的红色线条，不像是画，但也不属于现存的任意一种文字体系。
还有一点值得注意，面具是全封闭的，眼睛部分不是镂空，而是画上去的，嘴部也是一样。制作者的画技极其精湛，看着那双犹如细针般的蛇瞳，恍惚中竟会觉得一种自己正在被某种东西窥伺着。
不对。
张海阳关掉手电光，借着其他人的光翻看着面具，又打开手电，再关上，如此循环了三遍。
这双眼睛是活的。虽然难以想象，但是能感知到光线变化的瞳孔，绝对不是死物该有的反应。他回头望向空旷的大殿，忽然将面具覆在自己脸上。
众人眼中的张海阳，只是戴着面具在每幅壁画前停留几秒，然而在张海阳眼中，这个空间，已经发生了巨大的变幻。
戴着类似面具的人跳着的祈神之舞，听不懂的古老语言一股脑冲进耳朵里，险些将他的脑袋挤炸，高坐于王座之上的女人，似乎感受到他的目光，戴着与他一模一样的面具，隔着千年的时光回望而来……
画面持续的时间很短，信息杂乱断层，唯有一点张海阳可以确定，现在躺在石台上的女人并不是画面里的王女，光身形就对不上号。
那么，此刻真正的王女尸体在哪？为什么要让石台上的尸体伪装成王女？
那些佣兵似乎没有得到想要的东西，正四处搜寻着。一群门外汉也不知道胡乱碰到了什么，石台慢慢下移到地面下，留下了一个方形的坑洞。有人吹了声口哨，一时间所有人都跑过去察看。
下面很黑，手电光照不到底，估计很深。
这次也是一样，他们只同自己队员说了几句，拿出绳索固定好后，一个一个滑下去。
余下的张家一行人留在上面，听着底下隐约传来的说话声。张海阳手指贴在地面上，感受到一种持续摩擦产生的颤动。
下面的机关也一并开启了。
这个时候，先前去探“路”的人回来了。附近确实有另一条通向地底的通道，就在宫殿的侧方，是人为挖出来的。
张海阳当即带人去走那条路，前人都已经创造捷径了，犯不着亲身体会那些机关的危险程度。
那条通道挖得很有水平，除非遇到强烈的震动，否则不会塌方。最后一段几乎是竖直下落态势，距离地面不远，凭他们的身手轻易就能落地站稳。
激流声响彻整个空间。这里是一处地下暗河的消水口，他们脚下踩的是一方沙滩，前面有个很大的水潭。
除去水流过来的方向，这里没有其他路可以走。如果当初那些人的目的地是上游，他们没必要绕一大圈挖到这里，当然，不排除挖错的可能性。
不管去哪，都要走“水路”，一行人淌进水潭中逆流而上。地下河的水温很低，说话时呼出的气能凝结成雾汽。
“小心！水里有东西……”
突然间有人高喊了一声后便没了声响。众人回过头去，连一秒都不到，刚刚还挣扎着的人就这么消失在水中。那人恰好是队伍的末尾，没有人看清他是不见的。
反应过来的众人立刻往下潜，试图寻找那人说的“东西”，可是找了一圈下来毫无所获。
“抓紧！”
张海阳掏出绳索抛给他们，正当他再次下潜时，蓦地有东西扣住了肩膀，力道很大，稍不注意就被拖出去老远。他一手拽着绳子，一手摸上肩膀，想知道那究竟是什么。
不是人的手，摸起来比较像是植物的藤蔓。
幸好事先拿出了绳子，在水中一旦以这种速度被拖走，旁人很难救援。水底无法使用手电，只能看到模糊的光影，很快视野完全暗了下来，张海阳感觉到自己穿过了一个狭窄的石隙，之后眼前又能看见一丝光影。
一片“哗啦”的水声响起，众人像一锅煮熟的汤圆，一个个冒出水面。
“这儿——”
最先被拖走的那人向水里的众人晃着手电光，他的手电进水了，光芒闪了几下彻底暗下来。
四周回荡着那人的喊声。
走上地面后，众人惊异地发现，裂隙后的空间大得超乎想象，目测比上面那座城还要大上一倍有余。
而把他们抓过来的罪魁祸首正缩在水潭一侧，那是一株高达两三米的藤蔓植物，数千根血红色的枝条将自己的核心部位包裹得严丝合缝。
“这东西怕火。”
那人燃起了火折扔过去，成功让那株藤蔓又后退了几米。它应该是水生的，可以随意移动根须。
众人往前走去，细微的光束穿梭于黑暗中。
前方，巨大的球形物体漂浮在半空中，表面折射出奇异的光泽，仔细看去，它上面绑着大腿粗的铁链，自最顶部垂吊而下。
在它正下方，修筑着近百米高的大石台，这个石台不似大殿里的粗陋简单，它被雕刻成王座的模样，一条石雕巨蛇盘旋其上。
王座之上，端坐着一个身影。王座之下，无数具尸体呈跪伏状，拜倒在地。
难怪上面成为了怪物的国度，原来人类都在这里。
“这些人吊着一块大石头干什么？”有人奇怪道。
“谁知道呢，或许跟信仰有关？”旁边人回道。
众人穿过尸群。照理说这地方这么潮湿，尸体应该朝着腐化白骨的方向变化，可这些尸体却都干尸化了。
走了大概四百多级石阶，王座就在眼前。看到尸体的第一眼，张海阳便断定这才是真正的王女。
她闭眼垂首而坐，仿佛聆听座下万千子民的祈望。好巧不巧的是，她也同大殿里那具尸体一样，尸身呈现出一股死亡不久的感觉，皮肤甚至还有弹性。
死亡时间相隔了几千年的两具尸体，居然能保持差不多的尸化程度，这可能吗？
张海阳一时想不通。正愁找不到思路时，他们脚下的高台传来一阵轻微的摇晃，不，应该说整个地面都震了一震。
缠绕在高台上的石雕巨蛇，扬起尾巴甩去了上面的碎石，然后整个身躯脱离了高台的束缚，尖锐刺耳的嘶鸣声像一把钻子，钻得耳朵几欲流血。
“娘的！这鬼东西居然是活的？！”
那人艰难地捂住耳朵骂道。
尸体受到了冲击，无力的向前方倒去，张海阳空出手去扶，正好搭在胸腔部位。平稳、无声的跳动从指尖传来，他盯着尸体的后背，霎时失去了言语。
尸体……还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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