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是有事吗？”翠微被盯得心里发毛。
“翠微，你和程侍卫是怎么一回事？”栾宁咬了口马蹄糕，神情惆怅。
“啊？”翠微梳发的手一顿。
“啊什么啊，说来我听听。”栾宁毫不理会她的忸怩。
“……是璋哥儿追得人家。”
栾宁表示自己不信，“所以呢？”
“你们是怎么遇见的？难道像话本描述的那样？”栾宁眼中有了光。
“哎呀……主子别问了。”翠微心里发虚，手不知觉用了些劲。
“嘶，我的头发……”栾宁头皮一紧，吃痛的叫了一声，泪眼婆娑的望着罪魁祸首。
栾宁颤巍巍的捧着一把秀发。
她还这么年轻……
“我说……”翠微的求生欲瞬间爆棚。
原来她总是趁换班偷偷溜去演武场看侍卫操练。
“所以……程侍卫追得你？”栾宁听完后笑得一脸促狭。
翠微羞愧捂脸。
“走吧。”栾宁拍了拍皱巴巴的衣裙起身。
翠微当场傻眼，“什么？”
“去看看呗。”栾宁朝她暧昧眨眼。
“……这不好吧？”翠微突然良心发现。
栾宁一副小样我还不知道你的揶揄模样。
“……”
翠微一路上都在惴惴不安，“主子要是被发现了怎么办？”
“呸呸呸，什么话？”栾宁忍不住唾弃道。
天朗气清，碧空如洗。
演武场内人头攒动，到处是侍卫操练的兵戈声。
“翠微，你是怎么找到这么好的去处的？”栾宁顺着驯马场的方向望去，对着翠微热泪盈眶道。
翠微被摇得晕乎乎的，艰难开口，“主子……奴婢想去找一下璋哥儿。”
“去去去。”栾宁愉悦挥手。
马背上的宋砚原本清透白皙的肤色敷上了一层红晕，与以往的清醒自持截然不同，此刻的宋砚更显得俊俏温柔。他眉眼带笑，身姿挺秀颀长，脚上踩着白鹿皮靴，昙色锦袍随着枣红马飞跑的动作被风轻轻掀起一角，隐约露出银色镂空竹纹蜀绣的镶边。
牵引缰绳的双手因用力过猛而青筋突起，脖颈也被日头晒得微微泛红。
宋砚给她的感觉犹如林涧清泉，蕊间朝露。
哪怕他最后选择投入了颖妃的兄长赵宗林的摩下，栾宁对他依旧是心有好感。
士大夫口中的文人风骨大概说的是宋砚这等模样的人。
他身上有种与生俱来的吸引力，栾宁的目光始终黏在他身上，不曾向其余二人偏移半分。
日光很强，照得她睁不开眼睛，栾宁不得不抬手挡在额上，然后发了狠的瞪大眼睛。
“好刺眼啊。”栾宁忍不住碎碎念。
倏忽，她面前刮起了一小股风，随后罩下一片浓阴。
很快，栾宁就察觉出了不对劲。
马场上的宋砚怎么停下来了？还朝她所在的方向看？
“噗嗤。”跟前的陆俞生憋不住了。
栾宁一下子僵住了。
陆俞生仿佛被点了笑穴，坐在马背上笑得前仰后合。
远处的栾柯黑着脸赶了过来。
“怎么又是你？”栾柯气急败坏的翻身下马。
栾宁迎着宋砚投过来的目光，顿时觉得羞愧难当。
没有得到回复，栾柯的脸色更差了，“你为什么会在这？”
“呃……我是在等三哥。”栾宁的眼珠滴溜溜的转动。
“等我？”栾柯十分夸张的指着自己的鼻子，一副见了鬼的样子。
栾宁闭了闭眼，艰难吐露，“是的。”
“先前是我错怪三哥了，我的小侍女已经回到玉衡宫了。”
“就这？”栾柯挑眉，难以置信道。
栾宁重重点头，一脸真诚，“三哥仁善，淑人君子，宽容大度，自当不会与我这个小姑娘一般见识。”
栾柯气得鼻子都歪了，“……”
“我们走吧。”栾柯狠剜了她一眼。
一旁的宋砚朝栾宁拱了拱手，就跟着栾柯去了。
陆俞生却坐在马上迟迟未动。
“陆小将军是怎么发现我的？”栾宁逆着光看他，心中纳闷不已。
她躲藏的位置恰好是整个演武场的死角，又有灌木丛做遮挡，怎么看都很隐蔽。按理说不该被发现得这么早。
陆俞生清了清嗓子，指了指自己露出的虎牙说，“大概是五皇女笑得太过灿烂，闪到我了。”
“……”
“咦？那是不是五皇女的侍女？”陆俞生随手指了指远处。
“不是。”栾宁回也不回的否认了。
“可是她在往这边走诶。”陆俞生还在笑。
“……”
演武场上的事很快就被有心人传开了。
栾宁索性缩在玉衡宫闭门不出。
“六姐，你看她如此行事，这不是丢我们王室的脸吗？”栾辛偶然提起这件事。
栾玉停下插花的动作，“的确，五姐这次做得太过了。”
“一个美人所出的孩子，是不是皇嗣还不一定呢。”栾辛语气轻蔑。
“辛辛，这种话不可乱说。”栾玉一脸肃容。
“我哪有，宫里的老人都这么说。”栾辛嘟嘴。
栾玉把插好的花瓶一一递给宫人，“不可妄议，小心惹火上身。”
“哦。”
“此事母后定不会袖手旁观，你且看着。”栾玉神色淡淡。
————
“计奉，五皇女那边情况如何？”相里洵随口一问。
相里洵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计奉正思考着如何措词，“五皇女昨日偷偷去了演武场……挨了板子后就一直待在玉衡宫。”
“？”
栾宁朝面前的菜扬了扬下巴，“这个。”
“啊——”栾宁张大嘴巴吃下翠微递过来的四喜丸子。
“主子……”翠微眼眶中挂着泪珠，泫然若泣。
“哎呀，怎么哭哭啼啼的？我还没死呢。”栾宁用缠满纱布的手艰难的挠了挠头。
“王后娘娘怎得下这么重的手？”翠微赶紧抹了把泪。
栾宁瞅了眼自己格外肿胀的胖手，咧嘴一笑，“没事，还能动，就是没知觉了。”
“阿娘没说什么吧？”栾宁小声问。
翠微摇了摇头。
栾宁叹了口气，又示意翠微夹起旁边的东坡肉。
罢了，先填饱肚子再说吧。
翌日，睡梦中的栾宁被翠微无情的捞起来。
“又怎么了？”栾宁睡眼惺忪。
“质子来了！”
“嗯？”栾宁机械的应了一声，又重新栽了回去。
“主子？”翠微不死心的摇了摇，“质子殿下来玉衡宫了。”
栾宁的心脏猛跳了一下，“你说谁？质子？”
“嗯，就在宫门外。”
“快，快给我梳洗打扮。”栾宁猛然窜起身。
“把那件姚黄广袖流仙裙取来。”栾宁突然想起来手上的伤。
半个时辰后，栾宁来到了宫门外的湖心亭。
“让殿下久等了。”栾宁拿捏着姿态，盈盈一笑。
“无妨，前些日子五皇女送了在下一把古琴，在下今日礼尚往来，也送皇女一点薄礼。”相里洵双眸闪着柔和的光芒。
栾宁俨然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殿下真是太客气了。”
相里洵从计奉手里取来一株艳丽的红花盆栽，“此花名为扶桑，色泽亮丽，花叶更相依倚，枝叶如桑，故得此名。世人皆谓日出扶桑见天明。想来五皇女也是爱花之人，现以此花赠之。”
“此花似芍药而稍小，色有数种，单叶，花似葵，惟大红者极可爱。”相里洵用心介绍道。
栾宁盯着他无言以对。
“怎么了？”相里洵有些瘆得慌。
“没什么。”栾宁摇摇头艰难开口。
“我素来爱花，质子殿下送的花我很喜欢。”栾宁的嘴角扬起浅浅的梨涡。
“五皇女喜欢便好。”相里洵抿嘴一笑。
玉衡宫里，栾宁抱臂端详着窗台上的盆栽，心中纠结颇多。
扶桑？服丧？发音这么相似，怎么看都不太吉利……
“怎么就送了一盆花呢？”栾宁皱着眉，百思不得其解。
“是啊，奴婢也不明白，原来主子还喜欢花啊，我以为主子只喜欢吃呢。”翠微恍然大悟。
“……”
二人面面相觑。
“你会养吗？”
“奴婢没养过花。”
栾宁想了想，最后决定让惊雀替她照看这株不得她欢心的红花。
可是，为什么会觉得她喜欢花呢？
哪里能看出来她是个爱花之人？
她只爱用鲜花做成的饼子啊。
栾宁彻底迷茫了。
“殿下，小的觉得五皇女……不像是个爱花之人。”计奉思来想去，心里怪怪的。
真没必要将娄星象征最高礼遇的国花送给她。
“怎么会。”相里洵轻轻扫了他一眼，不以为意道。
计奉还想说点什么，转念想到了计业，坚定的闭上了嘴。
随便吧，不想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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