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空阳在十六岁那年秋天情窦初开了。
那是上高一下学期结束后的暑假。分不清是夏还是秋的风胡乱的吹着,暮蝉撕心裂肺地怒鸣着,带来青春独有的燥热。
他刚从球馆来,少年用不完的精力可见一斑。他把篮球从自己□□穿过,又左右手交替发出物体碰撞的沉闷又规律的声音,觉得自己帅气极了。
从家门前的马路沿边而来,数着青色红色颜差不齐的地砖,看一旁白墙青瓦上斑驳的绿苔,颈间的汗稀里哗啦的乱流,黏在被汗水不知道浸了多久的球衣上——这是他最喜欢的一件,他十六岁的生日礼物。这是少年夏天的日常。
容空阳的头发向上乱翘着,他嗅到空气里一排排独栋小楼的饭菜香味,袅袅绕在眼前,闷闷卡车发动机的声音在耳边余绕不绝,应该是是最近相传的新邻居在搬家吧。
他的心脏却突然莫名其妙突突突跳起来。他慢慢抬起头,停止数带有经年累月痕迹的砖块,反而是看向被夕阳所照射鳞次栉比小楼的方向。
高大的卡车后是整齐划一的纸箱子,火红晚霞映照折射出圆形光圈,缓缓拉长着七彩的弧度。
他听见有女孩子喘气的声音,让人心神不宁。
顷刻之间一串流利的钢琴音符迸发,雷霆万钧的声响冲散了小街的烟火气。它弹动乐舞,点点若有实质,清脆灵动,飞跃天空。世界变得安静,一片让流水停止的潺潺音乐滴滴滑动。
空气中震动着金属的声音,激昂和弦撼移全身细胞血液,如同飘起的丝带婉转轮回,忽轻忽重,起伏中一下下演绎命运轮回。
容空阳呆若木鸡,在如此宏大的乐章前,自觉人格外渺小。他手中的篮球不受控制的落下,绕过自家楼前的五光十色的花草,迈向荒芜许久正叙述着音乐的隔楼。
那高高绿叶摇曳下树影交杂着时间的色彩,三角钢琴的琴盖骄傲向上,遮挡住演奏人的半张人脸。脸上带着泪痕的女孩子扑闪着长睫,依稀可见她的手在空中上下翻飞,身后的长发在风中如水波般扭动,苍白的脸与这片土地格格不入。而她的脚边倾倒着一堆乱七八糟的书,零散着三个满当当纸箱子。
噼里啪啦横冲直撞的篮球打断了她的演奏,少女愕然抬头。
“你好,请问需要帮忙吗?”
汗一滴滴滴落,从发丝落在地上。
时间交织穿梭,古老的沙漏翻转颠倒回到眼前。
。
夜风凉飕飕的,月光透过栏杆分裂成七八块,打在自己身上就像是破碎的倒影。窗外初月的月牙弯钩向上倚着,如弯刀般锋利。
关初月把自己埋在干燥松软的被子里,品味人间的温暖,眼角的泪痕留下又干涸带来苦涩与摩擦的疼痛。
她的神智模模糊糊,在一片黑暗中看着天花板和树杈状的灯晕出的残影,许久没有出现的幻觉,突然如螺旋般将整个世界扭曲,昏昏晕晕,她苦笑着用意念沟通着生和死的距离,哀叹着自己的一无所有和贫瘠。
自从和容空阳认识以来,许久未出现的幻觉打了个她措手不及。
她讨厌吃药,吃药会让她丧失对创作的敏感和其力的幻想。
失去创作能力的她就像失去桅杆的船只,无法航行。
窗外居然下雨了,淅沥沥的雨声没有淹没月光,只有偶尔的云层盖过月光。
有如此明媚的白天,晚上都会下雨。
一阵安心涌上心头,她吸了吸难以呼吸的鼻子,草率的用手抹了把脸,忽略皮肤的刺痛感和头晕目眩后慢慢地睡着了。
毕竟今天是寒假的最后一天。
这个夜晚她噩梦连连。
梦境模糊不清又真实无比,她一下站在万米教学楼之巅享受猎猎寒风,纵身跃下后又立在小时候去过的海湾走向无边的海浪。纵身穿过百丈海啸,冷漠的海水咸兹兹卷席周身时,一瞬被拉入黑洞她张狂无比的在悬崖乱舞,身上的白裙子一下就被吹成花瓣的形状,华尔兹的舞步一个旋身后又变成了细细又遥远无边的藤蔓阶梯,连接壮阔万里江山,阶梯空隙皆是面目狰狞的魑魅魍魉,朝她贪婪淫邪的伸手,慢慢向下走,却一个踩空
无尽的恐惧和失重感猛地将她拉回现实,关初月在梦里伸出手,在现实中猛地睁开眼睛,看着天色微明的窗外山川起伏,她呼出一口气。
她庆幸不是夜晚。醒来她就再也睡不着,这是无可奈何的事。她看了看时间,五点半,晕着头黑着眼站起来打开房门准备洗漱,再去学校。
手机里并没有容空阳发来的消息。她有些怅然若失,不过片刻后她又释然嗤笑自己的自作多情,这样才是正常的事吧。昨天如此不欢而散,谁会呆在疯子身边呢。
疯子牵连的不只是自己而已。
更何况已经开学了。就算他再喜欢乐器,也不会再和自己有交集了吧。
走出房门,便闻到一股酒气。这并不美妙和醇厚,隔夜的刺鼻扑面而来,大面积覆盖楼层氤氲蒸腾,所致之处无不臭气熏天。
中年男人在楼梯口睡得四仰八叉,因为常年酗酒,他的鼻头呈现出红色的光泽。滚圆的肚子不复年轻平坦,而是时常晃荡着酒浆浓气。
这件衣服他不知道穿了几天,代表醉生梦死的衣服褶皱层层叠起,谢顶的额发泛着浓稠油腻的光泽。
这是她的父亲。如此邋遢的模样,可不会是从前宽厚爱笑,整洁的他能做得出来的事,而放在现在却不足为奇。
关初月扶着木质楼梯的手反弹不回自己的力气,几乎要将自己的手指捏断。
她移动不了关父,只能折身去他的房间拿了一床被子盖在他的身上,拿了毛巾拂去一些酒气。
原本的她会拜托容空阳帮她——事实上着也是他们因此相熟的原因之一,而如今关系的剧变让她不想再开口。
“叮叮叮叮叮”规律嘹亮的闹铃响起,容空阳痛苦伸出一只手关掉。
昨夜的容空阳躺在自家凉飕飕的藤椅上,沐浴皎月,与隔壁寂静无声的小楼遥遥相望黯然神伤,回想昨日一切,思念着她。
他辗转反侧在淅淅小雨和忽明忽暗的月光中,脑子里一会浮现和关初月的初遇,一会冒出和她一起流光溢彩的未来。
他素来的洁癖在捞上湿漉漉关初月的那一刻得消失无影无踪,要是跳下去的是自己就好了。就算在医院里她硬邦邦的说辞如此决绝,可她的表情,明明是求助的表情。
她悲凉的身世,空洞湿漉漉的眼瞳,善良又敏感脆弱的心,才华横溢的模样,一切都让他无法自禁地喷发情感渴望帮助她。
容空阳起床利索收拾完毕后摸了摸客厅里还在熟睡的小狗黄崽的头,站在楼下郁郁葱葱新雨后的盆栽旁凝视了半分钟隔壁爬着爬山虎的墙面和没有音乐填充毫无生气的门户,转身回到自家门前带头盔,翻身开始骑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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