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在天色的黑云渐渐地散了,满川的树叶也放缓了歌唱的轻吟。一缕曦色剖开万物,斜横在天际和眼前恢弘的庙宇尖端。
“你在阳光下,整个人都会发光。”容空阳走在她的前面,背着手面对着她,这么说。
关初月点点头。
两个人一起走进寺庙,嗅到明黄与朱红交织的佛寺中流露出一种辉煌的,神圣的气息。
“两位施主前来,所为何事?”
“祈安。”
在下山时,关初月和容空阳的左右手分别系上了一条红绳。
两个人的红绳紧紧贴在一起,看起来密不可分。
”十年后,我们还能再爬一次这座山吗?“
她没有回答。
天已经晴朗了,因是中午了。大片厚重的云层也不再蓄满雨,反而是泄出几层明耀。
可他们身上还湿漉漉的,内衬卫衣棉袄,无一不是承受着水的润泽,更别提手上狼狈提着已经湿透的鞋。
关初月说:“好冷呀。”
容空阳点点头,拉着她的手加快了下山的脚步,他觉得全身乏力酸痛,心头的疑虑也在不断地扩大着。
雨停了,就像万物生灵重回清醒,她微小又辽阔的思想不知是发现不再孤独,还是找到了真正的孤独。
关初月知道自己总是活得太清楚,太明白,从小敏感又聪慧,锱铢必较经历的一切才会痛苦到无法自拔,倘若活的糊涂反而什么都看不见,可以揣着明白装糊涂。她一个人在风雨中经历太多残酷刻薄,反而觉得那缕光是补偿,而不是礼物。
眼前石阶上的人多了起来,行人看着形容憔悴的两人,皆是心生怜悯——冒着雨求安,想必是很严重的事吧。
关初月读出芸芸众生的想法,反倒是松了口气,甩掉了脑子里无数混乱的想法。
她回到家后,在无尽的黑夜中迷失着。
这个家已经没有了人住的痕迹。曾经一起生活的痕迹都是子虚乌有。
关初月感觉空间里站着无数沉默的黑影,时刻准备侵入她的身体、记忆、灵魂,贪婪张着大嘴等着吞噬生命。
真是一个难熬的夜晚,她抱着双膝坐在床上,脊背佝偻。
从前,她用音乐发泄不如意之事;如今,那架琴她却觉得不必再碰。
再回到学校的时候,熟悉夹杂着陌生感觉喷涌而来。
虽然两个人很幸运,都没有感冒,但即使是容空阳,也无法阻碍所有人的好奇心。
关初月只是虚假中带着点疲惫面对所有关心。她脸上微笑着,确是一个局外人。她的心思早已神游天外,在苦海徜徉。
关初月身上的隔离罩过于坚固,坚固到企图离开这一切,她宁愿没有活着的感觉。
她的幻觉开始出现了。
先是写很多的腥血无时不刻从四面八方溅出,而后是常常有空气中无端出现的迷宫,挡住了她要前去的路。逐渐发展到幻境中拓展出的一条天梯,云层翻涌,引诱着她走向高处,乍然惊醒时,却发现身处极危之地。
她恍惚,焦虑。很多次几乎以为容空阳发现了,发现了她的秘密。她不是正常人的秘密,无法活下去的秘密。
关初月不想去看医生,她的成绩也开始逐渐下降了。她在上课看着黑板知识,却走不进脑子里,她的注意力永远是被分散的,情绪永远恐惧不安。
学校的老师,早早知道了她家庭不幸的消息,对这些缄默不言,只是偶尔靠近她,问她需不需要心灵救助。
她笑着说,我没有病。
她渴望像普通人一样,有着鲜活的喜怒哀乐,可以坦白的勇气,善以真诚面人。
而一切无法克服的结果让她大失所望,自己的急躁,愣神和沉默日益严重。
有很多次她听不到任何人的声音。一种像是在宁静的夜里的草丛中的虫鸣又像是不断被敲响的钟声绑缚着她,微弱又无法忽视。
关初月要挣脱跳离开这些让她不断下坠的东西,而这个愿望落空了。
在面对面容空阳的言行举止下,她的世界被消音了,面前毫无征兆被漆刷成紫绿色,少女如鬼魅般凄厉尖叫着掀翻了自己的桌子,逃窜出教室
关初月没有勇气去回想容空阳的表情。
她决定主动去看医生,配合治疗,服回以前的药,那让她无法动弹的药,失去思考的药,她愿意没日没夜躺在病床上直至时间的单位开始变得模糊起来。
关初月在意志流失中不断不断回忆着,回忆着知道母亲离开的那天,知道再也不会见到母亲的一颦一笑。那一天她曾怀着不符年龄巨大的悲怆与落魄,对着黑暗楼道里的莹莹绿火边哭边爬楼梯。
小初月摇晃着腿坐在顶楼二十八楼,细嫩的双腿和那冰冷的栏杆紧紧相接,悬空在百米上。
她疑惑地想妈妈怎么再也不会出现了,爸爸怎么开始酗酒了呢。
明明去年这个时候,他们还去了海边玩呢。
春日的风将她的头发刮地东倒西歪,冷意顺着脊背爬上身体,每一根汗毛都战战兢兢的立起。
她十一岁的想法其实还很稚嫩,只能粗浅的理解“死”所为何事。她明白以后别的小朋友有妈妈接,而自己却只能孤身一个人的回去了。她明白以后很多事只能自己去做,只能一个人。只能一个人一个脚印,一步一步去走。
即使她从小的成长就孤独又坚强,从小学开始全寄宿模式,如同石缝中的小草一样顽强生长着,可无论如何,她也明白身边总是有家人的。
她俯瞰着繁华如泡影,灯火辉煌的的都市,眼泪一滴一滴落在地上,落下的水渍奇形怪状,突然之间,空中有一只蝴蝶向她飞来。
那只巨大的蝴蝶,它是似梦似幻的琉璃,浮光鼓沫,它没有颜色,虚幻的边缘对上了天边弯弯的白镰,明亮却顽强绽光的初月似乎就是巨蝶的花纹。
小初月缓缓瞪大眼睛——她生怕眼前是一场海市蜃楼。他们之间的距离很近,还可以看到它身上落下的鳞粉,仓促又温柔。它亮如星辰的双眼可以穿透一切,垂在头下的口器也梦幻无比。
巨蝶的的锤角缓缓舞动着,它透明的鳞片倒映出夜空的星点和微光。
它说话了:“初月。”
小初月震惊了,“你怎么会说话呀?”
这声音,跟妈妈好像
巨蝶仍旧是慢慢挥动着翅膀,二十八楼的回流风对它丝毫不起作用。“回去吧,回家去吧。”
她唯唯诺诺的,觉得眼前的巨蝶似曾相识,但它却“啪”一下粉碎了,在说完话之后。
那粉碎的烟尘抖动着,像是玻璃渣子一样反射着光,漫天银河都从它的碎影飞下,她急急伸手接住,细瘦的胳膊被栏杆限制时,却发现那烟尘并不存在。
她匆匆跑回家,看到一片漆黑又充满酒味的家里,无人倾诉,踢了一脚发出刺耳空响的酒瓶,只觉得怅然若失。
从这只巨蝶后,她的眼前便开始出现无数不同寻常、稀奇古怪的幻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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