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空阳很担心关初月,从她无缘无故歇斯底里着跑掉开始。
她再也不来学校,只能去隔壁敲门,发信息,打电话,而这些都无一丝反应。
她的生日要到了。
他的神经虽然略显粗糙,却能敏感的接受到身边人一切的情绪。容空阳早就意识到她的不对劲。她的日常,她的精神都在变化着。
他不知道吗?他早就发现,从关初月在课堂嗜睡开始。从她老是踟蹰不前,走在路上碰碰撞撞,对着空气胡言乱语开始。
他默默看着,默默视而不见着,默默装傻着。
是的,他在害怕。他害怕戳穿这层泡影后的残酷真相,害怕让两个人痛苦到无法想象的场面,害怕一切种种让人神经爆裂的结局。
他要面对自己的懦弱,面对这些不寻常的勇气。面对一时兴起进入一个人的世界的后果,将两个人的世界融合在一起的艰巨。
他喜欢她,从第一次见面开始,他的情愫发芽抽枝,却得不到爱的灌溉。
容空阳在退缩着,动摇着,他飞升的勇气在关初月没有回答他是否能活下去时便在流失着,萎缩着。他要去忍受自己的无力,勉强自己去拯救一个已经陷入疯魔的人——在瞬间想和她永远和未来不想想和她永远并不冲突。
这就像是快破关的超难游戏一般,他看到那胜利的旗帜便一往无前,然而实际却是虚晃一枪的画梅止渴。
他发现了,那些求救的信号,那些叫人低落的,共情的,想将他也坠入深渊的,迟缓的,呆滞的,虚幻的。他害怕变成另一个关初月,这就变成了两个人共坠深渊,而不是携手笑在暖阳之下。
悲观的情绪就像是一个漩涡,会不断地扩大卷入所致之地。
救赎一个人相当于改变他的人生,从任何层面来说。
这相当从一个人自认为的世界去衡量被改变者的世界,出现碰撞冲突,怀疑抗拒,或者说,去塑造另外一个自己,诞生一个自己所渴望见到的人。
这是否是一种一意孤行的先入之见,有以自我为中心的傲慢呢?
而其中施救者的痛苦是双重的,他要在清醒中保持着对另外一个人的怜悯,在被救者的消极厌世中自救,且对他施以援手。
容空阳害怕了。这个过程无疑是这场拉锯战中他所要付出的血本,也会是关初月在被救赎的过程中失去的,而这单方面的意志决定要多么努力。
他要接受被救赎的那个人在被救赎的过程中所抛弃的东西,消化吸收,置若罔闻。
在这迟到逃避的过程中,他才回头去看他曾一颗真心摆在关初月面前的模样,当时他是多么想要帮助眼前那个流泪弹琴的少女。
他的心火又慢慢燃烧起来。
他鼓足勇气,决定去打开那扇门,真正面对自己,面对那个善良赤诚的自己。
开锁师傅破开了那扇门,他激动不安地寻找她,直到发现这里空无一人,他才意识到关初月离开了。
为时已晚?他不想再犹豫胆小,却无所适从——他没有方向可以寻找。
他陷入在思想反复推诿时,容母给了他关初月的去向。
容母明白一个人在放弃后又重拾的事情很难改变,尤其这个人是她的儿子时,她无法再看着他的儿子终日失落下去,继续漠不关心的状态。这倒不如祝他一臂之力。她也相信,自己的儿子不会再愚钝下去。
在她眼里来看,少年自诩的勇敢坚强,在米已成炊的结果面前是不堪一击的。无法承认自己的懦弱,就不能拨开懦弱后的果敢。
容空阳提着蛋糕走到了关初月的病床前。
他在来的路上,头脑风暴着。
他不喜欢读书。却在来到关初月家里时被震惊,他吓了一跳,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的书柜。里面形形色色的书,满目狼藉。让他目瞪口呆。他观察着这个不算是典型小女孩儿样式的灰色房间。甚至床头柜上还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培养力量工具。
那个瞬间他有点想逃跑。他明白,或许承担不起这样一个人的特殊情感。
是的,在第一次听到她演奏时,他就读出其中晦涩的蕴含的绝望,徘徊在生死界限的崩溃与一丝希望。
他明白那一瞬间的不忍人之心是他最原始的冲动,是兔死狐悲的怜悯,而不是深思熟虑后决定持之以恒的做这件事情,他的坚定只限于他能够看到结果的坚定,而不是愿意去填满一个旷日无期的无底洞。一个遥遥无期的没有结果的答案。
他承认自己的一时兴起,一时意气风发的决定,决定去挖掘凶险的宝藏。然而这条路上没有奇珍异宝,没有金币,没有河流,寸草不生,人迹罕至。他想要披荆斩棘去越过这些,然而这条充满不可抗力的凶险密境前,突然叉出了另一条鸟语花香的温暖小径。
该怎么抉择?
盛满宝藏的匣子一开一合,尖笑着哭泣,“救我,有什么好处吗?”
他被宝藏的守卫者打败了。
迷失在森林里,找不到最初的道路是他的归宿。
但他仍愿意守护宝藏。
她越来越形容枯槁了,面色惨白,眼窝凹陷,脸上棱角分明。这么久没有接触,原本亲密无间的两个人陌生起来。这种隔阂显而易见。她浑身被抽干了力气。体内再也不是充沛的活力,不属于年轻人的枯荣,覆盖在关初月的身上。
她的病态大大方方展露出来,长长的睫毛搭软在半阖的眼皮上,而那双瘦到骨节分明的手居然被锁在病床的镣铐上,松松垂下,腕间的红绳如此刺目,更衬得她肤白如雪。
“你说吧,她听得见的,只是看她愿不愿意听了。”好心的主治医师走过来,“这样封闭自己的患者,太少了。”
容空阳颤抖着坐在她床边的椅子上,哆嗦着扣住她冰凉的手。
“今天,是你的生日。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
“我做了一个蛋糕,一个人做的,我第一次做蛋糕呢不知道味道怎么样。你不会嫌弃我裱的花不好看吧?”
“夏天了,你的手怎么这么冷呢。”
“祖国大好风光,你都没去看过啊。”
“你的音乐人账号还记得吗?有很多粉丝了啊。”
“前几天我一个人去了趟水族馆呢,你看,”容空阳翻动着手机里的千奇百怪的海底生物,哽咽着,“下次,我想和你一起去看。”
他又翻出他们第一次约会的相片,那有如油画中的山茶花中包裹着关初月鲜活的样子,楚楚动人。
“那时候,真好啊。”
直到这时,关初月的眼珠转了转,她生涩地看向一旁小心翼翼的少年,微微地笑了笑,一字一字不娴熟的运用语言能力,“你要好好学习。”
他的泪才落下来,滴在她的手上。
然而看向他已经用了关初月的全部力气,在镣铐之下,她没有办法抬动手指为他擦掉眼泪。
“不要哭。”
他通红的脸上五官狰狞地挤在一起,眼泪滚滚而落,疯狂洒下,撕心裂肺。
她是偏执,敏感的化身,如果一份感情对方能坚定,那她会毫不犹豫朝他走去。可惜,她无法确定眼前的人感情色彩由什么织成,只能在无端的妄想中又哭又笑,喜怒无常。
“你当初,为什么要帮我?”
她用微不可闻的声音问。
容空阳没有听到,他还是哭着,他已经感受到了她生命的流失。
算了。她淡淡地想。许久没动过的脑子已经疼痛无比,眼前荒谬的影子在病床上猖狂地踩着她,震得她心跳如雷。
她借题发挥,声如蚊蝇,用气音小小声道:“好喜欢你。”
而眼前的人太傻了,什么也没听到。
容空阳这天带着眼泪自说自话,直到日薄西山才离开,他觉得这辈子的泪都用在了病床上的那个人身上。
放了暑假,他时不时便去病房里看她,她偶尔是昏迷状态,偶尔也绽开笑颜。
容空阳知道关初月对他的期待,于是也在她的身边更加努力的学习。
关初月虽总是默不作声,心里却自欺欺人地盖上些欢乐。
高三的日子,来得无比之快。
关初月不顾医生的劝阻决定出院。她心里已经做好了决定,在那个结果出现之前她想再去依偎她的暖光,再以无名的身份接触他。
当听到关初月决定在家里自学时,容空阳简直欣喜若狂。他看到了一丝希望,关初月活下去的希望。
“改邪归正”的容空阳手头的学习资料更是充足,让他当成贡品一股脑献给了关初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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