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曼云坐在树下，低着头纳鞋底。狼孩蹲在地上，面前摆着一只木桶，里面装了浅浅的一层田螺。他伸长手，时不时地拨动着水面。
唐曼云看了他一眼，低声说道：“别玩了，早上教你写的五个字呢？现在默写出来。”
狼孩捡起一根树枝，在沙地上，默写道：“天、气、真、好、呀。”
唐曼云笑了笑：“你这小子，脑瓜子真好使。我再教你四个字。”
她捡起一根树枝，在沙地上写字：“这个是‘田’字，按照这个顺序来写。这个复杂一点，是‘螺’字，左边是虫字旁，上面还有一个‘田’字，田螺、田螺，你都记住了？我再写两遍。”
狼孩抿着嘴唇，一笔一划地写了出来。他写出来的字，端端正正的，透着一股认真劲。
唐曼云说道：“好孩子，真聪明。来，再教你两个字，这是‘木桶’，你看着，‘木’字是这样写的，‘桶’字是这样。你来试试。”
这时，坐在一旁的婶婶姑娘们，都围了过来，笑着说道：“狼孩真是聪明啊，一教就会了。”
“哎，这个‘木‘字我也会，我认得。”
“唐知青，我家刚子不识字，您能不能教教他？”
“我家狗剩也是，可乖可聪明了，要不一块教？”
唐曼云思索了一会儿，笑着说道：“可以啊，都是乡里乡亲，往后我在大树头下教狼孩，你让他们也过来，我一块教，每天认五个字，日积月累的，也不少了。”
“嘿，会写自己的名字就好，不用做一个睁眼瞎。”
“对啊，不要像我这样没用，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
于是，把到处疯跑的孩子叫回来，送到唐曼云面前，让她教孩子识字。唐曼云知道他们基础薄弱，也不拘教什么了，先教他们写自己的名字。她讲得仔细，孩子们也听得认真，还有几个大人，一边做着绣活，一边偷看。
这边正其乐融融，忽然，有一辆车子驶过。
有人说道：“咦，是我眼花么？我怎么看到，这是公安局的车子？”
“哎，好像真的是警车啊，怎么进村子里了？有热闹看？”
这个年代，轿车还是很少见的，众人蠢蠢欲动，也不学习了，跟着那辆车子，往村里走去。
唐曼云撑着拐杖，对狼孩招呼道：“走，咱们也去瞧瞧！”
众人跟在车屁股后面，直往里走，发现公安们，竟然押着罗薇薇跟罗学文，给他们戴上了手铐。
罗薇薇哭得小脸通红，凄楚地说道：“警察同志，你们抓错人了，方玉成的死，怎么可能与我有关呢？有人诬陷我！”
罗学文咬牙切齿地说道：“是有人要害我们！我们是冤枉的！”
公安们铁面无私地说道：“有什么话，回局里再说，走！”
这时，罗薇薇看到了唐曼云，哭着说道：“警察同志，我是无辜的，是有人散播谣言，你们不抓她，为什么要抓我？唐知青，你为什么要害我？”
唐曼云笑着说道：“罗薇薇，你这话好没道理啊。警察抓你们，肯定是有真凭实据的，不会胡乱抓人的。你要是真的清白，自然会释放你的，你怕什么呢？”
罗薇薇皱着眉头，眼泪直往下掉：“你就是想害我，让我身败名裂。”
唐曼云说道：“我还是那句话，你要是清白的，你怕什么呢？”
罗学文铁青着脸，一声不吭。
“等等，警察同志，这里面肯定是有误会了，薇薇不会杀人的！”余嘉树从远方跑来，气喘吁吁地说道。
罗薇薇哭道：“嘉树，有人要害我！”
余嘉树连忙跑上前去，抓着罗薇薇的手不放：“薇薇，我相信你，你别怕，我跟你一块去。”
“这位同志，请你冷静一下，不要妨碍公安执法。”
余嘉树吼道：“肯定是搞错了，薇薇不会杀人的，她那么天真善良。”
胡医生冷笑一声，往前走了两步：“她无辜，哈哈，真是可笑啊。如果不是她，玉成怎么会放毒蛇害人，就是她教唆指使的。后来怕事情暴露了，她跟罗学文联手把人给杀了。这个毒妇！”
余嘉树瞪大眼睛说道：“你胡说！”
胡医生说道：“我有确凿的证据。她之前勾引玉成，亲手给玉成做猪杂汤粉，据我所知，我们本地人根本不会吃这玩意，也没有人会处理猪杂。就这丫头，稀奇古怪，弄了些不寻常的食物。你找猪肉荣问问，她是不是买过猪杂？还有，我在玉成房间里，找到一条手帕，上面还绣着她的名字，‘薇’，这证据我已经上交到公安局去了。哈哈，这毒妇，若不是因为你，玉成也不会死。他就是一个老实乖巧的孩子。”
胡医生落下两滴泪，用袖子擦了擦眼睛。这方玉成是腼腆害羞的性子，被家人送到胡医生身边，便把胡医生当作自己的师父，全心全意地敬着。白天方玉成到田里干活挣工分，晚上就去找胡医生学习，十分刻苦上进。
胡医生看在眼里，一心培养他成材，花了非常多的精力。没想到方玉成年纪轻轻，竟然死了。
余嘉树接受不了这个事实，大声说道：“这不可能，薇薇是我对象！”
罗薇薇苍白着一张脸，身体颤抖着，勉强站立起来。
胡医生吼道：“就是他们两个，把玉成杀了！赵老七，你站出来，玉成死的那天，你看到什么？”
赵老七皮肤黝黑，长了一脸的褶子，搓着手说道：“那天，我到山上挖灵芝松茸，远远地看到玉成走过。我本来还想跟他打声招呼的，但是他走得急，我就没喊住他了。后来，我又看见罗薇薇跟罗学文下山去了，那时候，我也没有多想，只是后来听说，玉成死了，我才觉得奇怪。当然，我没看见他们动手杀人，只是觉得巧合。”
胡医生冷笑道：“你们两个还有什么话说？玉成死后，我发现他的死状有问题，不像是自杀，反而像被人勒死的。他的指甲缝里，还留着一些证据。”
罗学文吓得冷汗直流，原本以为自己做得天衣无缝，没想到，处处都是破绽。
方家人冲了上来，捡起地上的泥巴，就往罗氏姐弟身上扔去。
“你们两个杀人犯，快点去死！”
罗学文强装镇定道：“这都是你们在胡乱猜测。我上山了，我就是杀人犯了？当天有多少人上山，你们又晓得？”
罗薇薇咬着牙，跪在地上，楚楚可怜地哭了起来：“我说了，我说了，是我们失手杀了玉成。”
罗学文惊恐道：“姐，你在胡说什么？”
他想扑上去，却被公安一把按住。
罗薇薇红着眼睛说道：“弟弟，现在瞒不下去了，还不如认了。我不是故意杀害玉成的，我没有办法，玉成知道我谈了对象，一直在纠缠威胁我，还要放毒蛇谋害唐知青。我知道这件事后，一直劝玉成去自首，他不听我的，反而觉得我多事。我见他这个人迷了本性，就不想搭理他了。可是，他不肯放过我，把我约去后山的时候，趁机想奸污我。我弟弟藏在一旁，看到玉成撕了我衣服，就冲了上来，不小心把人给勒死了。我弟弟是为了救我，才失手杀人的，我们不是故意的。”
罗薇薇捂着脸，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方家人骂道：“你胡说，你这狐狸精，分明是在胡说，玉成不是这样的人，他胆子小！他死了，你还要往他身上泼脏水！”
罗薇薇哭道：“我说的都是真的，我跟嘉树谈了对象，我一直避开玉成，是他在纠缠我，还想把我占有了，好让我嫁给他。我一直在反抗，他还打我。我弟弟见他动手了，才冲上来的。我们不是存心杀他的。”
唐曼云气得满脸通红：“她在撒谎，她在狡辩！大家不要信她，她这样说，是为了脱罪！”
“行了，不许再说话，都上车去。”
公安怕他们串口供，直接拎着罗氏姐弟，往轿车走去。
罗薇薇回过头来，对着余嘉树说道：“嘉树，你相信我，我一直爱的人是你。如果我死了，你不要怀念我，重新找个对象吧。我祝你前程似锦。”
她仰着一张小脸，泪眼朦胧地说道。
余嘉树忍着泪意说道：“薇薇，你别说了，我会救你出来的。都是方玉成的错！我会救你的！”
罗薇薇点了点头，凄凉一笑。
等到警车开走了，村里的人，都在七嘴八舌地议论着。
“人不可貌相，没想到他们姐弟俩，竟然是杀人凶手。”
“就是，太吓人了。不过，如果真的是罗薇薇说的那样，他们会判几年啊？要不要吃花生米？”
“肯定不会啊，是玉成要奸污薇薇，她跟弟弟反抗，失手杀了人。她还主动认罪啊，应该不会吃花生米的。”
“但是，现在抓得严，这也说不定的。”
唐曼云沉着一张脸，走到胡医生的身边，低声说道：“罗薇薇在撒谎，她为了脱罪，故意污蔑方玉成。”
胡医生咬牙切齿地说道：“这女人真是狡猾，不行，我得盯着她！我跟着到公安局去。”
胡医生向村长借了一辆自行车，便急匆匆地往镇上赶。
唐曼云看到余嘉树失魂落魄地站在原地，忍不住走了上去，哑着嗓子说道：“你现在知道了，她就是一个水性杨花的女人。她欺骗了你。”
余嘉树抬起头，恶狠狠地盯着她：“你闭嘴。不许你说她。就算薇薇被关进大牢里，我也要等她出来。”
唐曼云阴阳怪气地说道：“呵，真是感人至深啊。”
余嘉树甩了甩袖子，迈开双腿，往知青院跑去了。他要回去拿钱，好到镇上打听消息。
唐曼云看着他的背影，心里失望至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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