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年后
“啪——”滑板坠地。
滑轮的"咕噜"声为整个街道添了一丝少年的朝气。
月追踩着板,绕过来往的人群。
纷纷扬扬的落叶悄然宣示着秋的来临。
他被风揉乱了浅黄的头发,露出了一张乖巧可爱的脸。
他拉起口罩,遮住了梨涡处的标记,只露出一双泡在汽水柠檬般的眼睛。
月追行至阶梯处,跳跃、翻转、半蹲、同时而起。
他逆着风,扬起身,飞过人群,只留下渐逝的青柠余味。
“啪”,滑板落地,他前倾身,踩板刹车。他右手往后,一手抓起被他踩翘而起的滑板板尾。
手腕一转,恰好展现出滑板板面上贴着的镜面修罗。
月追扯下口罩、放下滑板坐在了一个少女的身旁。
“你怎么还在这?”
少女没回答他的话,倒是头也不抬的就把手伸进月追的卫衣兜里,掏出一瓶附着凉气的汽水。
“你怎么又抢?”月追气的鼓起腮帮子,伸手就要去拿。
在月追反应过来前,少女就用食指抵起易拉罐的拉环,拇指指腹顺力一推,“啪—嘶”,打开了一瓶冒泡的汽水。
她红唇含住气泡,仰起头,黑色的卷发荡在空中。
咕噜声从声带冒出,汽水淌过喉间带来了不属于秋的凉度。
扬起的头顺势往后,连带着身子躺下。
九玄白躺在阶梯上,睁开了一双静谧、纯粹的黑色眼睛。
银杏树已经枝繁叶茂,饱满的树叶已经摇摇欲坠。
她望着银杏叶,薄荷糖味的绿因季节慢慢褪去了糖衣,泛起晚霞的黄。
“哒。”已经空了的汽水瓶重重的放置在地上。
“滑板借我玩玩。”
她抬腿往滑板上一踩,又想杀月追个措手不及。
月追左脚一推,让九玄白踩了个空的滑板正推到了自己的右脚下。
“小气。”九玄白收回作乱的脚,把它搭在了另一条腿上。
“你还有心思在这?”
九玄白睨他一眼:“什么意思?”
“莫比乌斯要招考了。”
“所以?”九玄白仿佛没听见他语气里的焦灼,依旧闲情逸致的闭眼哼歌。
“那你干嘛还在这浪费时间?”
“。”
月追看着身旁的人无动于衷,伸手推了推她肩膀,“你不报名?”
“啧,你没完了?”九玄白直起身,她的面容从阴处出来,彻底暴露在了阳光下。
她的长相带点锋利,像一把袖珍匕首,好看但也锐利,让人不敢靠近。
“快点借我滑板。”
月追脚踩地结实,“你今年不去,明年也得去。”
“不可能。”她说的斩钉截铁。
“又不是你说了算。”月追说完,后脑勺便被九玄白重重的拍了一巴掌。
月追抬头就见她满眼警告地说:“我警告你啊,你别去找伍幻。你们俩代沟大,别没话找话。”
他本想再说些什么,但当他望着九玄白两边太阳穴处对称的黑痣时,突然就没了音。
他慢慢移开视线,看向不远处热闹的街道,街道的一角亮起了点燃烟头的火光。
一道欣长的身影正在吞云吐雾,那人把指尖的烟叼在嘴里,照亮了那双青墨瞳孔。
"有个水族馆开张了,你想不想去?"月追从口袋里拿出一颗糖,撕开包装后便往嘴里塞。
九玄白瞥他一眼,“这话题不错。”
说完,就趁月追还在吃糖的松懈中,一脚抢过滑板,立着身往前直冲。
月追看着她利落的动作,放下僵在空中的手,他拉上口罩,靠在台阶上吹了一声口哨。
“干!”远处传来九玄白的叫声。
月追不用看都知道自己的滑板把她甩下来了。
“飒——”
一辆悬浮汽车在月追面前停下。
陆随无摇下车窗,左手手臂靠在车窗边沿,当两人四目相对时,酷哥的一头银发格外醒目。
“人呢?”陆随无抬了抬下巴,表示打过招呼。
月追没回答他的话,但用转动的眼珠告诉了他方向。
陆随无收回手,“谢了。”说完他就关上了车窗。
他转动方向盘,一脚踩在油门上。
“呼—”悬浮车来的快去得也快。
月追再看向那处角落时,那人已不在。
-
月追准备去收回自己的滑板,正好就瞧见陆随无扯着九玄白的衣领不让她跑。
他从兜里又撕了颗糖往嘴里塞,含含糊糊地对九玄白说:“何必呢,这个板子又跑不过四个轮子。”
陆随无掐着九玄白的后颈,满是嘲讽:“她要是有这个脑子也不会逃课总跑这来。”
九玄白:“我没逃课!”
陆随无:“你给我闭嘴。”
“她其实还有一个逃的——”地方俩字月追还没说完,嘴里正含的糖就卡喉咙上了。
九玄白原本就要叫他闭嘴,但看见他脸涨得通红,立马就笑了。
陆随无叉着她,把她丢进车后座。
九玄白汽水喝多了,笑着笑着就打起了嗝,只是这嗝打到一半她就龇牙咧嘴的咽了回去。
刚刚屁股摔到的地方到现在都还是痛的,她笑得没注意,当屁股就这么坐下去时,她疼的连忙站起,“砰——”,她的脑袋又砸车顶上了。
“嗷!”九玄白捂着头,又下意识地要去坐。
陆随无懒得理正一手捂着屁股一手捂着脑袋,半坐不坐的九玄白。
他拍了拍月追的背,等他顺好了后,余光就见九玄白撅着屁股,手搭在车窗上趴着。
“你坐好。”
九玄白撇了撇嘴,依旧纹丝不动。陆随无懒得管她了,低头打开设备给某人发信息。
月追缓了几口气后,直起身,又像个没事人。
他拿过陆随无给他递来的滑板,随口问:“你们这是去哪啊?”
陆随无扬了扬眉:“抓兔崽子回笼子。”
-
九玄白坐在车上,一脸生无可恋。陆随无从后视镜里瞧她,见她还趴在车窗上顿时来了火气,他压着声,音却很重:“你找死是不是?”
九玄白默默地从车窗上下来,老老实实地把手搭在腿上,俨然一副乖软模样。
“你别给我装。”陆随无懒得看着,直视着前方路况。
九玄白被他这么一拆,倒也还是要装,她掐着声说:“你没告诉哥吧?”
陆随无听见这话,笑了。
“敢情你留家长电话留我的是有原因啊。”陆随无说着就把方向盘往左打到底,“晚了。”
九玄白听见这话,也没什么太大的情绪波动,反正哥不会骂她。
“我是有原因——”她话还没说完,就被陆随无打断:“你别和我说你以为老师调了课的时间,这个借口用了4次。”
九玄白白眼一翻,懒得装了。她大剌剌地靠着,索性破罐子破摔:“我不去,你再往那开我就跳下去。”
陆随无笑出了声,他靠路边停,转头就对她说:“别说我没给你机会。”
九玄白听他这么一说,下意识咽了咽口水。
如果真在车流不息的商道上下车,她脚走瘸了都走不到头。
“想好没?”陆随无不知道什么时候往嘴里塞了根烟,九玄白见他笑的狡黠,理直气壮的肩膀就耷拉了下去。
最后还是开去了私立学校。
九玄白本该去公立学校上课的,可她偏偏就来了这私立学校。
私立学校针对什么学生呢?针对需要一对一高效提升元力的学生。
她原本一直都在公立读书,读的还是官校,可在初三那年,她退学了。
伍幻不可能不让她读书,而她死活不去人多的地方。两者中和,就来了这私立学校。
公立与私立也没什么差别,无非是别人还在做一元二次方程的时候九玄白就被迫在学三角函数。
她对草药学不感兴趣,那就走元力学。她元力低,正好对症下药。
天杀的,如果让她知道元力学能要命,她当初一定选草药学。
命和寂寞相比,孰轻孰重???
陆随无开到私立学校就把她丢下一溜烟跑了。
九玄白看着车屁股,又打起来算盘。
她准备调转个方向,去坐列车的时候,背后传来一声咳嗽。
九玄白顿住脚步,得,声都不用听。
她转过脑袋,对着身后年迈的老翁毕恭毕敬喊了句:“阿姆。”
-
九玄白是晚上十点到的家。
她到家的时候,俩哥哥正坐在沙发里看着投屏里的电影来回喂水果。
伍幻往门处一看,敷衍地说了句:“回来了。”
九玄白都没嗯一声,直接走到房间拎着衣就往浴室里走。
当花洒里的热水喷出,九玄白闭着眼站在底下一动不动。
她沉默着,和月追嬉笑打闹的神情天差地别。
此时的她像是回到了初三那年的她,沉默是她的常态,低落是她的状态。
“是不是做这个决定做错了?”
伍幻靠在陆随无怀里小声的嘀咕。
“什么?”陆随无刚没听清,他低头问了一声。
伍幻亲了亲陆随无的下巴,说没事。
九玄白关掉花洒,抹了把脸,扯过浴衣连水珠都没擦就往上套。
她打开门,热气扑出,正好扑到经过的伍幻脸上。
伍幻手里捧着杯牛奶,那是给九玄白热的。
他打量着九玄白,又把人拽回浴室要她擦干了再出来。
九玄白吹干头发,拿过桌上伍幻泡的牛奶,咕噜咕噜的一口气喝完。
她把杯子丢餐桌上,头也没抬的扯一嗓子说:“陆随无洗杯子!”
陆随无正低头和伍幻说事呢,听九玄白这一嗓子,顿时眉就拧了。他想说自己洗的时候,伍幻起身。
“干嘛?”陆随无扯过伍幻的手,伍幻指了指餐桌上的杯子,说:“洗杯子。”
陆随无把伍幻往沙发里一扯,自己洗杯子去了。
-
九玄白躺在床上,睁着眼望天花板上吊下来的水晶珠。
她身体很疲劳很疲劳了,可她睡不着。
白天的事仿佛还在眼前继续,声音还在耳边萦绕:“掌控掌控!你这样元力全都散了!你给你敌人表演放烟花吗?”
“小学生都知道集中,你到底怎么回事?”
“不对!不对!你左手干嘛去了?手势是这样摆的?你断臂?”
“注意力!你给我专心点!”
阿姆骂她的话换汤不换药,九玄白面对这些话只有一句:对不起,阿姆。
她说的一次比一次熟练,一次比一次敷衍。
阿姆一开始听她说这句话会很生气,但现在生气的麻木。
九玄白转了个方向,面朝窗。
房间里静得吓人,阿姆的声音又从她脑子里冒了出来。
“你消极可以,但你不能麻木。”
这是下课后阿姆对她说的唯一一句话。
思绪放空一会后,九玄白又转了回去,仰躺着继续望着水晶珠里的小雪花。
她脑子里一直重复着被骂的场景,刚开始她会顾虑。
但现在…
九玄白闭上了眼睛。
在她心里,虽然阿姆很凶、很暴躁,但他对她绝对是有耐心的。
她的错误,他会反复骂着指正,然后教她正确的做法。他会研究她所适合的方法,让她更能接受。
想到这,九玄白忽然在黑暗里开口。
像自言自语又像是隔空传话。
“可惜了。”
她长叹一口气后,继续说:
“耐心都废在废物身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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