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念头出现在不染脑海里,她眉目蹙得更深。
也许是见过他看向路边孤花时目光里偶尔溢出的温柔,不染心想,也许他这个人也不一定是很坏。
很久,很久了。
可是,被子里那个人依然没有一丝反应。
夜,逐渐深了。
南拓临头上的寒霜已经变成了一束束冰丝。
他的寒气还在越发加重。
这处寝殿平日无人敢轻易踏入,等人来救他恐怕是行不通了。
不染看了眼门口的方向,心一横,眸子一闭,径直往外冲去!
然而身后似有一股不可脱卸的拉力,就在她即将靠近门口时将她重重拉回,她狠狠摔倒在地。
不染不甘心。
她再一次往外冲,这一次她仍然被无形的力量拉回。
她一次又一次往外冲,摔的感觉自己的魂体几乎都快闪架了,可没一次能奔出殿门。
不染不得不放弃。
她揉着胳膊走到南拓临榻前,看着他的脸。
我真的想带人救你的,可是你也看到了我出不去,我没办法了,你自求多福罢。
她在南拓临榻旁的地上坐下,看着他越来越厚的冰丝叹了口气。
可有些时候就是如此巧合。
偏在这时不染又感觉到了那股熟悉的眩晕感。
她的耳旁又听到有人在一声声呼唤——
“归来——”
“归来——”
“归来——”
不染精神一震,忙起身奔向自己的肉身,离得越近那股吸引力便也越强,直至她与肉身合二为一。
不染猛然坐起。
她再次复活!
她目光看向对面南拓临,起身疾走过去,一把掀开了他的被子。
锦被之下,他的周身已被一层冰凌覆盖,整个人如同被冰封了一般一动不动。
呼吸,已经微弱不可闻。
不染抬起手心,一抹红光从手心中发散,她将手掌对向南拓临,红光带着一丝柔和的暖意将他全身慢慢包裹,随即冰层散去,露出他苍白无血色的面容来。
不染探他鼻息。
她轻笑一声。
他的命倒是挺大,怪不得都这般模样了,他都不让那个姓方的老头陪在身边。
她将内力注入南拓临体内,渐渐他的脸上出现微微血色,紧绷的面容也逐渐舒缓开来。
只是,他一直没醒。
不醒也好。
不染在他榻边坐下。
她都救他两次了呢,可他呢,不仅不报恩,还几次三番想害她,前些日子更是险些毁了她的肉身,她总不能就这么放过他罢。
她微微一笑,目光在房内转了一圈。
然后,她来到桌旁拿起了一直笔。
不染转着笔,步态悠哉地走到南拓临身边,她将笔对准了南拓临。
南拓临,我呢,也不打你更不杀你,只给你一个小小的惩罚就好了。
过了片刻,不染满意的点了点头,将笔往身后随意一丢。
根据她以往的经验,算算时辰,也该差不多了。
不染走到一旁榻上躺下,等待着熟悉的眩晕感袭来。
果然下一刻她的眼前开始天旋地转,一股弹力袭来,不染魂魄抽离了肉身。
她淡定的站起身,看了眼自己安静躺着的肉身,又看向对面南拓临的脸,不禁一笑。
天色逐渐亮了起来。
南拓临缓缓睁开了眼。
他从榻上坐起。
往日这个时候即使醒来,他的身体依然冰冷无比,可是这次寒疾发作,虽然一开始同样难以忍受到昏迷,可醒来后眼下他的状况似乎出其意料的好了许多。
身体里,似有一阵暖意在缓缓流淌。
南拓临下意识地看向对面不染的尸身,尸身安安静静躺在原处。
这时,蓦地脚步声在门外响起。
是方渠。
南拓临下榻去开门。
不染看着他的身影,又是一阵情不自禁的笑意涌上来。
屋门被打开。
方渠担心南拓临,因而一大早便匆匆赶来,正要问他情况,猝然看见南拓临的脸,不禁诧然,“殿下……”
南拓临道,“何事?”
“殿下,您的脸………”
方渠愕然看着他,南拓临不觉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然而什么也没摸到,方渠还站在门口,他开口道,“老师还是进——”
话尚未落音,目光停留在了自己的手指上。
手指上漆黑的墨汁异常显眼。
南拓临怔住。
蓦地他急忙转身来到屋内镜旁。
镜中露出他的脸,只是这张脸却已看不出本来面貌,上面赫然画着一只极为逼真的四脚黑龟。
随即,脸的主人和镜中人一样慢慢愣住。
乌龟的嘴与他的唇重合,南拓临刚想开口说话,一眼瞥见镜中人脸上那只乌龟张开了嘴也似正要开口,南拓临顿时闭上了唇,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不染等得就是这一刻,亲眼看见他发现她“杰作”那一刻,南拓临脸上的愕然与恼怒让她大大的解了一口气。
南拓临这时却发现了地上的那只笔。
他走过去捡起笔来。
方渠进屋来到他的面前,“殿下,这是怎么了?”
南拓临将目光看向了不染,像是想到了什么,他一声冷笑,那只墨笔顿时在他手中折成了两截。
粼粼水光在南拓临脸周闪现,不过片刻,他的脸上已看不出一丝黑龟的痕迹。
南拓临用净身术洗了脸,俊逸的面容重新显现。
不染顿觉无趣。
方渠面有怒色,“是何人竟然如此在殿下面前放肆,臣下若是抓到此人定然不会放过他!”
南拓临顿了一下,摆摆手,目光扫了眼不染尸身,淡声道,“罢了,总归是一场无聊至极的恶作剧。”
他手指摩挲着被内力折断的笔,沉默下来。
方渠疑惑,“殿下知道此人是谁?”
南拓临将笔收起,道,“一个无关紧要之人。”
南拓临显然是不想多言,方渠不好再问,只好作罢,见南拓临身形灵活,看来已安然度过昨夜,他当下放了心,心中又想起一事,忙又躬身道,“殿下,西齐议昨日已至北亥皇城。”
西齐议乃是西齐梨的哥哥。
此次西齐皇城王上西齐丹一因知晓西齐梨丧生之后病重便是由于其子西齐议代替其来北亥。
南拓临唇角勾起,“他终于来了。”
方渠道,“西齐梨公主尸身一直身处殿下寝宫,想必西齐议今日便会来此探望。”
“他想来那就来罢,总归死得是他的妹妹,自然是要看一看的。”
不染闻言,心中暗道,西齐梨乃是西齐议一母同胞的亲妹妹,关系想必不比常人,南拓临就这么让他过来见她,难道不怕到时西齐议认出自己并非西齐梨么?
方渠轻皱起眉头,“只是此人性格直冲,只怕会惹起事端。”
南拓临眸色冷漠,“无妨,他再怎么生事也成不了气候,本君在西齐多年,与他尚有接触,此人左右不过一个纨绔罢了。”
方渠心下稍松。
南拓临又交代了几句,方渠这才退下。
内殿里,南拓临起身来到不染尸身前。
他静静的看着她,片刻后蓦地道,“你听得到本君说话,是么?”
不染心头一惊!
也不知南拓临想到了什么,他凑近不染,细细盯着她的脸,“敢在本君脸上作画,你还是第一个,本君刚才很生气,本想教训教训你,不过本君从前不知你身份对你也算略有苛待,此次本君就不与你计较,下次再不可如此。”
不染惊诧,他这么好说话?
南拓临继续道,“你的修为不俗,怎么却死得如此落魄,也太无用了些。”
不染看见他目光里毫不掩饰的鄙夷,“你在嘲讽我?”
她生气了。
他怎么能如此说她?
放肆!她怎么没用了?
“而且,你这相貌——”南拓临皱了皱眉,啧啧两声,“也太丑了些,脸这么黑,都快成碳了。”他又往她凑近了些,“不过轮廓生得倒是不错,有眼睛有鼻子有嘴的,起码还能看。”
哪个人不是有眼睛有鼻子有嘴,他能这么形容一个姑娘家么?
不染靠近他,脸直接对着他的脸,指着自己道,“我丑么,姑姑都说过我是顶漂亮的,我那是中了符咒才变成这样的,你之前不是都猜到了么?!”
说着,她突然反应过来——
“你是故意的?”
南拓临微微眯了眯眼,“你现在是不是很生气,看你在密室里那么凶,追着本君就打,你现在是不是又想揍我,你要不要再醒来一次,我们还没分出胜负,倒是可以再切磋切磋。”
“如果我能想醒过来就醒过来,我早揍你一顿了。”不染抱臂哼道。
南拓临等了片刻,似是有些失望,“你不想醒那就继续睡罢。”他手指在一旁轻轻敲了敲,“想来西齐议今日便会过来,不过到时你无需担心,他不会看出你不是西齐梨。”
不染心道,我才不担心呢!要担心的是你才对吧!
“本君还有事需得处理,就不打扰你了。”
南拓临起身离开,不知想到了什么,他又转身看了过来。
“之前本君寒疾发作,也是你救得本君罢”。
他看着不染尸身,顿了顿,“多谢。”
说完,南拓临大步离开。
不染看着他的背影,心道,这人总算是说了句人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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