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鸣呢?这次不来吗?”
简臻出门前就让彭年去喊他,现在都坐进会场了,还是没见他影子。
绣萍给她布好面前的茶水和会场送来的份额单子,道:“这就不知道了,彭年还没回来。”
简臻皱了皱眉,端起茶杯放在嘴边吹凉,蒸腾的水汽扑在她脸上,濡湿了眉梢。
“奇怪……”
确实奇怪,她早已习惯了简鸣事事跟在自己身边,如今甫一分开,居然觉得有些不自在了。
会场里渐渐坐满了暗压压的人,时不时就会有人投来审视的目光。
但她并不在意,任他们看去,自己则扫了一眼王原毅的方向。
他早早就到了,此时正与旁人高谈阔论,脸上的皮肉堆叠出一个拥挤而聒噪的笑脸来。
秦竹的位子上则拉着帘子,看不出后面有没有人在。
除却这两个人以外,简臻对别的人也就不关心了,拿起桌上的单子细细看起来。
“裴小姐。”绣萍刚福身拜会一声,紧接着裴锦逸就到简臻身边了。
“郡主姐姐……我能坐你旁边吗?”
“可以啊。”
看着简臻轻笑,裴锦逸心头的紧张才缓解了一二,可她水嫩饱满的小脸儿还是沉着。
她轻拽了一下简臻的袖子,小声道:“郡主姐姐,我好担心啊。”
简臻的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只是摸了摸她的头,什么都没说。
已经是招募会的尾声了,然而招募不再是此次盛会的主题,重头戏落在了最后通商口商会会长的席位上。
时间已经到了,负责主持的宫人环顾四周,然后一拍醒木,宣布了今天的事项。
会场里的氛围紧绷绷的,所有人都专注地看着一楼台子上被宫人不断叠加累计出来的票数。
和之前招募的规则类似,所有人手里拥有的票数就是之前自己投入的钱款份额,投的份额越多,可以投的票数也就越多。
大家在沉闷的气氛之中依次叫票,零零散散加在一起后,王原毅和简臻的票数便名列前茅了,他们的票数互相追平,甚至简臻的票数还要多上一些。
然而王原毅并无惧色,捋着胡子看向了角落里还落着帘子的位置,大家的目光也追着集中过来。
等了一会儿后,帘子后面却没什么动静,人群之中便渗出了一阵阵的议论声。
王原毅面上不变,但立刻就派了人去看看情况。
楼下的主持者也小声询问了身边人几句,确认帘子后面有人后,又等了片刻,这才拖着长音朗声问道:“二楼酉字六号——秦竹秦公子——”
裴锦逸攥紧简臻的衣袖,只觉得心都要跳到嗓子眼儿来了。
“份额——七十又四码——”
有时候她也觉得奇怪,明明简臻就是挡在她和简鸣中间最大的障碍,可她却恨不起来,对简臻还有种莫名的亲近感。
就连这种时候竟然都还想着依靠她,而不是自己的父亲,好像在她身边就没那么害怕了似的。
众人窸窸窣窣地猜测着,此时王原毅和简臻的票数差距不太大,要是加上秦竹这些票数,那必然是稳赢的。
主持者等了半天不见帘子后有人说话,便试探地问道:“秦公子,您是要给谁加票啊?”
突然,帘子后的影子动了一下,一个下人立刻从位子后面出去了。
“咦!你看见了吗?有个小厮出来了。”
“看见了看见了,这是做什么呢这么费劲?不就投个票么?”
……
王原毅派出去的下人也已经回来了,说了秦竹确实是亲自在的情况。
他紧握着扶手,把手指捏得泛红又泛白,咬牙嘟囔着:“这人怎么总是搞这些神神秘秘的?”
“姐姐。”
简鸣这时匆匆赶来,一边轻声叫她,一边喘着粗气。
“看来我还没迟到。”
未待他坐下,简臻就拿出手帕擦他额角上的汗珠。
他愣了一下,缓缓坐下,默默让她擦完。
两个人很默契地都没有说话,甚至都没有对视一眼。
简臻将帕子收起后就扭过头去看中间的场子了,他坐得端正,低着头扭回去,也没有说话。
裴锦逸虽然觉得他们之间奇怪,但是现在她的心都被票数板揪着,已经顾不上这许多了。
他们的心神在这紧张的罅隙当中喘息了一下,接着,就见有人给台子周围的侍者递了两张纸,那人看了一眼又递给了主持者。
喝杯水的功夫,全场屏息,都忘记了说话。
主持者打开一张纸条,然后将醒木一拍。
裴锦逸握住简臻的手,嘴里自言自语着:“当不成会长也没关系,没事的,没事的……”
“加给王原毅——”
听到自己的名字,王原毅的眉目瞬间舒展开来,看向简臻的目光甚至还透露出了些怜悯来。
“一码——”
主持者的余音掠过会场上空,又因为人们瞬间的肃静而飘落到了地面,仿佛还带着些金属的质地,敲击着每个人的心房。
众目睽睽之下,主持者又打开了另一张纸条。
“啪!”醒目一响,主持者拖着长音念道:“七十又三码——加给——”
简臻没有去看,反倒是用另一只手拍了拍裴锦逸的手背,温柔地笑了一下。
“粟襄郡主——”
一时间,全场哗然。
裴锦逸半张着嘴,全然忘记了自己刚刚要说些什么了,只觉得耳际一阵喧嚣,如浪潮般涌来,胡乱拍打着她的耳膜。
王原毅并没比她好上多少,脸上的纹路还是笑着的,后面的肉却已经沉坠下去,看起来说不出的古怪滑稽。
所有人的目光都在简臻、王原毅和秦竹之间来回游移,间或夹杂着一些投错票的懊悔,和峰回路转之人的惊喜。
而只有简臻和简鸣,仍旧是一副波澜不惊的神色。
秦竹面前的帘子被一手撩开,引得人们又扭过头去看。
只见他目不斜视,直戳戳看向简臻这边。
于是人们又扭头过来看。
简臻起身朝着秦竹那边笑了一下,轻轻点头示意。
霎时,那边的帘子又落了下去。
在这过程当中,台子上迅速计算出了最后的票数。
醒目一响,主持者开始给他们念票数和结果。
裴锦逸终于在醒木声中醒顿过来,可胸中仍然如钟鸣,如凫水,混混沌沌。
她看了一眼他爹,见他也是隐隐的很激动,正一下下地咽着口水,却并没有多少惊讶的愣怔神色。
回过头来,只见简臻神情从容,甚至眼底还有一抹艳丽的冷色。
“郡主姐姐,你早就知道结果了?!”
简臻但笑不语,她又求证道:“那,那父亲也知道?”
“对,那天你们来的时候,我已经跟令尊提前知会过了,怕消息泄露,所以让他暂时保密了。”
裴锦逸喉头一紧,突然就明白了自己和简臻的差距。
她原本觉得,自己的容貌才情都与简臻相差不多,当时还颇为沾沾自喜来着,可此时此刻,她坐在简臻身边,突然觉得自己居然这样渺小,这种感觉让她整个人都更加紧缩起来。
会长之位已经落定简臻,没有丝毫悬念了。
王原毅面前的帘子已经被下人们放下,看不出后面的情形。
想起他刚刚滑稽的表情,简臻不禁得意地勾起了唇角。
然而外人看来这样不可思议的事情,于她而言也不过是一瞬间的开心,毕竟都在掌握之中,没什么好反复咀嚼和品味的。
于是下一刻,她就已经在考虑分化王家的下一步了。
“阿鸣,我们走吧。”
她留了手下的人替自己参加剩下的事情,然后和裴锦逸打了个招呼就离开了。
任会场的人们如何热闹,都已经化作了她身后荡起的灰尘,没多大意义了。
“王三那边的饵放太久了,该起竿了。”
看着她那过分平静的神态,简鸣心里竟然有些闷闷的。
喧嚣尚未平息的会馆里,简臻俨然是他们的话题中心,想必今天过后,她的故事又会传遍大街小巷,可他却感受不到她此时有丝毫的喜悦。
谁又能想到呢?这些令人艳羡的东西于她而言,不过是手中把玩的筹码,物件而已。
“这次江锋离京,虽然纸条上没说清楚,但大致又是因为那些自|焚案,这正是利用王三的绝好契机。”
两人一边走一边说着接下来的计划,一抹飞泉之绿在这时靠近了过来——正是秦竹摇着扇子迎面来了。
简臻看了他一眼,立刻带着两人走到了旁边的僻静之地。
秦竹恭敬地拱手弯腰拜礼,叫了声“郡主”。
简臻笑道:“做得不错,之后的琐事我来安顿,你爱上哪儿玩儿就玩儿去,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你都不用露面了。”
“诶,那就还跟以前一样。”
她点了点头,表示赞许。
……
这样的一盘棋,在招募结束的当天就在京城里发酵出了各种传闻和说法。
孔炽坐在简臻对面,自嘲地“谴责”道:“亏我当时还想着安慰你呢,你倒好,看我笑话是不是?”
绣萍给孔炽添了杯茶,嘴角含笑地看他跟简臻嚷嚷。
“你和秦竹的最后那一着最近可是在城里到处传,算是现今最时兴的话题了,甚至还有人打算编排你们的剧目呢。说,你们是不是早就认识了?当初我还觉得气愤呢,这人抢了你那么多产业,我还以为你们不熟呢……”
简臻被吵得脑子嗡嗡想,忙打断他解释道:“确实不熟。商人秉性是利益,他可能觉得我能带他赚到钱吧。”
“郡主,有人求见。”
简臻深吸了一口气,一只手扶额,揉了揉太阳穴,算是简单的休息了。
持续了两个多月的通商招募一经结束,郡主府就再次宾客盈门起来,她每天都要接待不少前来贺喜和谈生意的人,现在已经是精疲力尽。
“是谁?”
“李成瑞。”
绣萍说完后闭紧嘴巴,瞧着简臻把眼皮阖上,眼珠在下面咕噜滚动一圈,便知道她是又在偷偷翻白眼了。
见她这样子,孔炽也忍不住笑了。
“我可是听说这位李公子正在追求你啊,怎么看样子,你这么不耐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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