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想到除了大皇子和二皇子不放过她,坐在上首的乾正帝也不让她就这么糊弄过去。
楚令瑜微垂着头,眼神落在地面的汉白玉砖上,衡量着答和不答哪个比较有利。
这么多朝臣看着,大皇子和二皇子还步步紧逼,连皇上都非要她说出个一二,要是继续推辞,恐怕会让太子形象受损,也让乾正帝不满;
说出人选的话,能解当下的困境,而且她说了也不一定真的就定下是这人,倒是个不错的法子,只是关键点在于,她对朝堂知之甚少,实在不知道选谁。
楚令瑜只能把目标放到朝堂之外,有一个人,推举他应该不会有问题。
于是她朝乾正帝拱手道:“儿臣认为荥阳吴觉先生能担此职。”
荥阳的吴觉先生是当世有名的大儒,威望极高,曾是名满天下的白云书院的山长,前几年辞职隐世而居,至今威望不减,庙堂乡野没人不知。
她话音一落,似石子落入湖中激起涟漪,殿内窃窃私语起来。
“吴老?”
“太子怎么会推荐吴觉先生?”
二皇子觉得太子是不是出门被夹了脑袋,往常狡猾得跟狐狸一样,今天却想出这样一个蠢招,转过身看着楚令瑜毫不留情地奚落道:“太子难道忘了吴觉说过他永不入朝,你现在居然让他来当国子监祭酒,你这是在敷衍我们和父皇呢。”
楚令瑜:!!!
这点她还真不知道。
那现在该怎么办?早知道就什么也不说好了,结果现在给太子惹了这么大麻烦。
啊啊啊,那天晚上让太子发现她看乱七八糟的话本印象就很不好了,结果今天还在朝上给他丢脸,太子可能会后悔娶她当太子妃了。
楚令瑜惴惴不安地站在台阶下,感觉小腿在颤抖,哪怕脑海里已经山呼海啸狂风暴雨山崩地裂,脸上依旧端出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对众人的议论充耳不闻。
她这镇定的模样反倒叫其余几个皇子摸不清底细了,开始揣测她是不是故意的,其实早就有办法请吴觉先生出山。
乾正帝将几个儿子的眉眼官司看在眼里,最后停在太子沉静的脸上,额前的冕珠轻轻晃动,深沉威严的眼里滑过几分思索,听不出情绪的声音通过殿内扩音清晰地传入众人耳中:“既然太子举了吴觉,那此事就交给你,务必在半个月内办妥。”
楚令瑜没想到会发展成这样一番结果:“……儿臣遵旨。”
有了前车之鉴,后面再讨论别的事,楚令瑜一概装死,全都推脱说“没意见”、“不知道”,“听父皇的”。
如此好不容易熬过了早朝,楚令瑜走出乾阳殿时脚步都是虚的,心神俱疲神情恍惚,一不小心碰到前面的五皇子,险些将人撞到柱子上。
楚令瑜一个激灵反应过来,连忙把人扶起。
“五皇……弟,你没事吧?孤一时不小心撞到你,实在抱歉。”
五皇子见太子满脸认真歉意十足,一双眼睛更是十分真诚地看着自己,心里却蓦的打了个寒颤,面色发苦。
太子该不会是记恨我刚刚没帮他说话,还附和了二皇兄一句,所以才有了这出。
这戏作得越来越真了,当然也越来越可怕了。
“没、没事,太子殿下,我没事。”五皇子连忙摆手,说着就迈着脚想逃。
楚令瑜见他满脸惊恐像是见了鬼似的恨不得插翅而逃,有点疑惑,难不成我的脸色太吓人了?
不能让他就这么走了,不让就要传出太子欺负兄弟的传言抹黑他的名声了。
令瑜抓住五皇子的袖子,想着太子平日里温润如玉的模样,楚放柔了五官线条,唇边扬起一抹柔和的笑,声音更是温柔如沐春风,“五弟无需紧张,孤真的只是想跟你道个歉,不如这样吧,等会儿孤让人给你送份礼物,就当赔罪了。”
太子模样俊逸,加之楚令瑜刻意放柔的表情,让人见之可亲,十分容易博人好感,但这张脸落入五皇子眼中,却犹如披着人皮的恶鬼,叫他冷汗淋漓。
三年前,五皇子才14岁,因为太子脾气不错平日里待弟弟们也十分温和,他就去东宫向他讨教功课,谁知竟无意间撞见了太子杀人。
只见向来芝兰玉树的太子一刀捅进那人的胸口,血液喷溅出来,他漫不经心地拿帕子擦拭手中的血,眼神冰冷得像没有感情的杀手。
五皇子愣在原地,忽然间太子眼神一凝,抬起头,发现了藏在柱子后面的他,他被那一眼仿佛看死物的眼神吓得六神无主当场跌到在地,怀里的书散了一地。
他险些以为自己要被灭口了,谁知太子脸上的寒意全部碎裂,瞬间又挂上了温文尔雅的笑,看着他说:“五弟什么都没看到,对不对?”
五皇子毫不怀疑,自己要是说“看到了”肯定会被灭口,于是他呆愣愣地点头。
太子微笑着摸摸他的头:“真乖。孤就知道你是个听话的孩子。”
他看到他散落在地上的书册,一一给他拾起,又说:“五弟今日来是想请教孤学问?不过孤看你身体有些不适,先回去休息两天吧,夫子那儿孤会叫人去请假。”
于是他被太子派人送了回去。
之后的几天没有一刻不忐忑不安心神动荡,晚上睡觉都噩梦连连,就怕太子后悔了杀自己灭口。
虽然他最终逃过一劫,但每次看到太子对自己笑,就老是后脊发凉,想起那日的场景,总觉得他的笑别有深意,只恨不得绕着太子走。
现在太子又对自己这么笑,还说要送礼物,五皇子的脸“唰”的一下就白了,一双腿控制不住发软几乎要跌在地上,满脸的恐慌和无助,眼皮一直在抖:
“太子殿下,我刚刚真的不是故意附和二哥的,我也没有要针对你的意思,求求你放过我这一回吧。”
楚令瑜偏偏头,有点疑惑,什么针对我,这个五皇子一直没怎么开口跟小透明似的,她并没有看出他在针对自己啊。而且他怎么一副自己要吃人的样子?
于是她将手搭在他肩上安抚道:“你何出此言?孤并没有要对你怎么样啊。”
五皇子在她伸手过来的瞬间剧烈地抖动了下,好像被叼住后颈皮的猫,一动也不敢动。他才不会被太子温和的表象欺骗,他早就见过太子的真面目,面上比谁都温良,实际上就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
五皇子朝四周瞟了几眼确定没有旁人,嘴唇哆嗦个不停,低声求饶:“太子哥哥,我胆子小,你别跟我开玩笑好不好,那件事我会烂在肚子里一辈子,绝不会跟别人说一个字。”
嗯?这……楚令瑜仿佛有点明白过来了。
五皇子曾经撞破了太子的秘密,从此见了太子就十分害怕。
所以,太子究竟干了什么,又是怎么威胁五皇子的?楚令瑜十分好奇。
一直以来太子的名声都十分不错,友爱手足?原来他就是这样“友爱”的?
楚令瑜感觉自己心中太子那高大上又完美无瑕的形象仿佛裂开了一道缝。
但是转念一想,就她刚在殿里经历的事来看,这些皇子们也不是省油的灯啊,所以,太子使点手段也是正常的……吧!
楚令瑜本来是真的想给五皇子道个歉的,结果搞得对方如此胆战心惊,她只好作罢让人离开。
走至乾阳殿广场外,宁安迎了上来,问:“殿下,是回东宫还是去……”
“回东宫。”楚令瑜道。
她搞不清情况不敢乱跑,打算先回东宫,然后找个借口自己待着,等下一次换回去。
她不明白为什么没磕到头也没发生意外居然还能互换身体,但她有种预感,她不会一直待在太子身体里,总还能回去的。
想象十分美好,楚令瑜刚跨进前院走廊,却有个三十岁左右气质文雅的文士来禀告:“殿下,前晚抓的刺客今天醒了,审了一轮,他一个字都不肯说,只说要您亲自去见他才肯开口。”
“刺客?”楚令瑜没忍住,惊奇地问了句。
冯曲蓦的抬眉,诧异地看了楚令瑜一眼:“殿下忘记了?还是您亲手将人拿下的。”
楚令瑜呼吸一凝,暗道自己差点露馅。
她认得这个人,就是那晚围在她床边的人之一。太子能把提审刺客这么重要的事交给他,看来是心腹。
楚令瑜犹豫要不要去见那个刺客,这毕竟是太子的秘事,她不好插手,但她忽然察觉到一道探究的视线,看过去,正是那位谋士。
不知是楚令瑜做贼心虚还是怎么,她老觉得这人好像在怀疑自己什么,尤其是他的眼神,仿佛看穿了太子皮囊下的灵魂不是他主子。
“殿下这两日的行事跟之前好似有些不同?”冯曲问。
楚令瑜耸然一惊,难不成他看出了什么?于是为了不引起怀疑,她只能硬着头皮答应。
楚令瑜昂首挺胸,目视前方,“是吗?”然后又矜持地颔首,“去看看吧。”
她话音一落,冯曲和宁安却还站在原地没有动作。
太子身份尊贵,按规矩理当他走在最前面,作为下属和宫人,两人只能跟在他后面,不可逾矩。
然而现在,楚令瑜举目望去,眼睁睁地看着陌生的宫殿楼阁,根本不知道朝哪儿走。
答应得草率了!
我现在反悔还来得及吗?
“殿下?”冯曲见她还在犹豫唤了一句,“还有什么疑虑?”
楚令瑜:我不认得路我敢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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