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辞安没瞧见的是,邢川在听到“夫人”二字时,眸中的神色也冷了几分。
但她此时已经无暇顾及这些了,再不解释,她怕祁箫会觉得自己明目张胆给他戴绿帽子,从而做出什么极端的举动。
毕竟这位三衙统领大将军,上辈子可是个睚眦必报的小肚鸡肠。
祁箫攥着沈辞安的手飞快地走了许久,直到周围的人群逐渐稀少,才甩开手,停在一棵大树下。
甩开手的前一秒,沈辞安清清楚楚地听见一声咬牙切齿的‘你死定了’。
沈辞安:……
古树枝叶繁茂,浓密的阴影遮挡住他的面庞,让人看不清神色。
即便看不见他的表情,沈辞安也能猜到他此刻一定怒火中烧,板着一副臭脸恶狠狠地盯着自己。
为了防止事态进一步恶化,她主动开口,自觉澄清关系:“他是我小时候一块玩的小弟弟,不是你想的那样。”
“他爱是谁是谁,”祁箫开口,不紧不慢地说着,话语间满却是压迫感,“大庭广众之下,你和一个男子如此亲密,你让旁人如何想我?”
“你别忘了,再如何,你也是我名义上的夫人。”
名义上。
这三个字如同藤鞭,狠狠将沈辞安抽醒。
这几天以来,她总是在麻痹自己,安慰自己,好让自己相信,她对祁箫如何态度根本不屑一顾。
可实际上呢?
剑锋指向他时,她要确认他安全才肯移开视线;陆淼出现时,她会因为祁箫看破不说破而窃喜;就连方才他怒气腾腾将自己拉走时,她都在心底期待他是真的有几分醋意。
沈辞安啊沈辞安。
你是上一世做替身做的还不够苦吗?
你和他的那点情谊,脆弱地连旁人一句蜚语都抵挡不住。
你总是在期待什么?
沈辞安怔怔望向被黑暗笼罩的那张脸,伸手握住了他的手。
她还是不甘心,既然能听见他的心声,那么她想再尝试最后一次。
如果他真的心口如一……
她就从此清明,再无多心。
‘哪搞来的野男人,长相还不及我十分之一,这眼光回去得好好调教调教,真低。’
沈辞安:?????????
祁箫正生着闷气,手上忽然一热,他迟疑地看向沈辞安主动递来的小手,又抬头看了看一脸木讷的沈辞安,恼了。
“你就打算这么跟我谢罪?”
‘一脸不情愿的死样子。’
沈辞安挨了骂,终于反应过来,心绪有些复杂。
其实上一世,她就觉得祁箫或许起初真的只是将她当作替身倾注情感,可后来,他会带她骑马射箭,出门会惦记着捎些糕点,也同她耳鬓厮磨,缠绵悱恻。
她还记得,情爱之时,他总是流连于她的腰侧,似乎想要寻找些什么,证明些什么。
她几乎以为两人即将交心交底。
即使在她行刺那晚,即使祁箫发现了她,他也没有分毫惊诧,就好像很久以前就将她的身份摸透了。
他替她掩饰,护她周全,甚至不怪她的细作身份。
可唯独慕辞安之死与暗坊有关的消息散出来那晚,他像忽然变了一个人似的。
沈辞安并非痴傻之人,也不是明知前路万丈深渊,却还是死心塌地往里跳的人。
之所以痴缠不休,心中总留有一丝期待,就是因为,爱一个人的眼神,是装不出来的。
后来的后来,祁箫眼中虽然满是愤恨,她却依然能看到其中的自我欺骗,和深深掩埋起来的爱意。
只是她太累了,不想那样消磨彼此了。
…………
沈辞安心中浅叹一声。
想得太多,难免头疼,先做好眼前事吧。
就算上一世真的皆是骗局,方才他的心声也无法伪装。
而其中原委,希望日后能够慢慢发现吧。
她顺势带上另一只手,换上一副笑颜,将祁箫的大手捂在手心,娇声道:“妾身知错了。”
祁箫冷哼一声:“桂花糕是圣上点名让我带的。”
你全给了那小子,让我怎么交代?
沈辞安哑然,他早些也没跟自己交代啊!
片刻后她道:“那你在这里等我一会,我马上来。”
-
“女、女侠饶命!您这又是何苦呢,我做,我这就做!”
一把明晃晃的短匕架在松花坊老板的颈间,紧紧贴在他嘟起的肉上。
“嗯,最好快点,我赶时间。”沈辞安满意的收起短匕,抱臂倚在门框上。
果然还是能动手就别动口。
几分钟前,店老板还趾高气昂地对着她说三道四,声称就是打死他今天也没得做了。
很快,胖老板就端着两盒糕点,交付到沈辞安手上,一脸讪笑:“您的桂花糕,您拿好。”
“怎么多了一份?”
老板擦去额角细密的汗珠,满脸堆笑:“您是贵客,本店特意买一送一。”
沈辞安掀了掀眼皮,随手扔在案板上两份地铜钱,头也不回地走了。
回到树下,祁箫却不见了踪迹。
她耐心在原地等了会,那人才匆匆赶来。
沈辞安虽好奇祁箫的行踪,却也明白这不是她应该多问的。她邀功似的将两盒糕点举到他面前:“这下你可以交差了。”
祁箫淡淡瞥了一眼,心事重重地应了一声,便带着她上了马车。
一路无言。
-
半个时辰前,酒楼暗房内。
“今日多有叨扰,您可知道,沈国公膝下几个女儿?约是多大年纪?”
“两女,小的是前不久侧房所生,大的……约是十四五的样子吧。怎得突然问起这些?老朽记得,您的夫人不就是……”
老者话说一半,神色忽变,若有所思地捋捋白胡。
二人相视一眼,交换了个眼色。
“老朽倒是听一位从沈府出来的老妈妈说过,那位大小姐,似乎很早便夭折了。只是至今都无法证实这一消息,沈府更是密不透风,所以老朽才粗略估计,若她尚且存活于世,应当是十四五岁的年纪。”
“可令夫人的底细,您不是都查清了吗?”
“……”祁箫眉心紧蹙,“我总觉得没这么简单。”
“或许您让我见一见,不可辨真,但能识伪。远远地看上一眼便好。”
“不若就在那棵古树之下。”
…………
-
回府后,祁箫便一头扎进寝殿,任谁都不见。就连陆淼都被挡在了殿外。
殿内压抑地低喊声又连绵不断,无奈之下,陆淼只好求助沈辞安。
“侧夫人!您快去看看头儿吧,头儿好像昨日受了伤,没有及时处理,此刻正独自在殿中受苦呢。”
受苦?
沈辞安记得祁箫素来是最吃痛的,一点儿擦伤怎么可能让他疼出声?
除非……剑上染了毒?难怪方才在马车上,就感觉他面色发白,神情涣散。
暗坊制毒的水平可谓一流,若是擦破皮表,两日内无法抑制毒性扩散,则日日攻心难耐;若是深入肌理,则不出半日,即七窍流血而亡。
沈辞安心中暗道不妙,匆匆回屋取了些瓶罐,便赶去祁箫的寝殿。
叩叩叩。
“滚。”
嘶哑的声线尽数透出那人的虚弱,距离金城大典已经过去一日半,想必毒素正在缓慢渗入皮肤。
沈辞安不由分说推开殿门闯了进去。
殿内一片狼藉。花瓶摆设碎了一地,残破的书页飞了满屋,祁箫此时赤裸上身,几处伤口肉眼可见向外渗出黑血。
他眼角发红,抓狂般的将头深深埋在腿弯之间。
他听见动静,抬头竭声怒喝:“不是说了都给我滚吗!”
“我来给你上药。”沈辞安只当没听见,自顾自上前抓住他的臂膀,打开药瓶向上洒。
祁箫来不及挣扎,只觉浑身一阵万箭穿心般的刺痛,痛苦地神情也顾不上克制,紧紧闭上眼睛,唇瓣紧抿泛白。
“忍着点,有些疼。”
‘也不早说,都快疼死了还说这些废话!’
“噗。”沈辞安忍不住偷笑出声,方才紧张的情绪也消散了大半。
没想到铁打的将军也是肉做的心,还知道怕疼呢。
暗坊的毒性强,抑毒的药性也强。一会功夫,祁箫已经缓过神来,脸上也渐渐恢复了血色。
他不悦地瞪了沈辞安一眼:“你好像很高兴的样子?”
沈辞安没有回答,他可能还不知道自己在笑什么。
她松开手收拾药瓶,自然地转移话题:“药效有些烈,虽然现在你好的快,但是一会会有副作用,提前备好井水和毛巾,半夜或许会发烧。”
“听你的意思,你打算让下人照顾我?”
“不然呢?难道还要我亲自……哎!”
祁箫一把将沈辞安拽入怀中,大手在她腰侧徘徊。
他将下巴紧紧靠在她的颈窝处,轻轻呵气,耳鬓厮磨。
沈辞安只觉得他身上好烫好烫,颈间也被他的碎发搔得发痒。
药效这么烈,这就发烧了?
祁箫不由分说,上手解开沈辞安衣襟处的盘口:“我听说,夫妻圆房能消除皮肉之苦,你谢罪的机会来了。”
沈辞安:“!!!”
沈辞安慌乱阻止,竟一时忘记了伪装:“等等!”
等等?
祁箫已经等不及了。
他满脑子都是老者说的话。
“老朽无能,无法辨伪。”
“九公主诞生之时,腰侧有一蝶状青胎。”
“剩下的,全靠将军自行辨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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