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理分科一直是悬在所有人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有的人早早就确定了方向，更多的还是像项昭这样，没有明确的倾向，打算随波逐流。
分科前的最后一次考试，成绩早早就张贴出来。她坐在位置上看小说，读到女主得了文科第一名的时候忽然有点厌倦，合上书再看，成绩单前面的人群已经散了。她拿着水杯去接水，等待杯子接满的时候看了眼自己的名次。还是第三名，数学和别人差了一截。文综三科和理综三科的分数各自相加，总分竟然差不多。本来她寄希望于用成绩决定自己选哪科，这下选择权又转回到她自己。项昭慢吞吞地抱着水杯回去，孙艺好像算准时间一样恰好在她刚坐下的时候发问。
“你打算选文还是选理？”
她常常会疑惑于这种突如其来的熟稔，明明平时是连话也不会多说两句的人，在这种所谓的关键问题上却总是表现出越界的好奇心。好像默认大家就应该交换隐私，获取友谊，对她来讲，或许友谊也没有，只是社交礼仪。
“不知道。”
她最后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
“你语文成绩那么好，肯定是选文吧？”
她的回话对孙艺来说好像只是无关紧要的过渡句，项昭敷衍地笑笑。
话题到这里应该要终止了吧？
她的手跃跃欲试地想把小说捡起来，眼睛却遗憾地发现对方依然有话要说。
“其实我也想选文，但我爸说文科到时候不好就业，让我选理。”
“哦哦是这样。”
她不知不觉化用了陈沛的句子，果然很好用，孙艺满足地转回去继续研究自己的成绩。
她也满足地拿起小说接着往后看。
放学前班主任临时叫她去办公室一趟，项昭想了想还是把书包背上了。
应该不会讲太久。
到了门口，她敲了敲门，听到里面说进来才小心翼翼地推开木门。里面的人比她预想的要多，而且都是一个老师一个学生这样的搭配，应该是说分科的事。果然班主任见到她第一句话就是你打算选文还是选理？
而且在不关心她想什么就下定论这点上同桌和班主任达成了惊人的一致。余下的时间她像罚站一样，沉默地听老师列举她为什么应该选理的理由。渐渐的，老师们的话语混在一起，几乎变成同一个声音。
“选文的话大学报专业还有限制，选理的话就算到时候想转文也能转。陈沛，你好好想想。”
她抬起头，声源就在左前方。
其实她有点近视，只不过不严重所以没有配眼镜，平时看东西倒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影响，可能需要额外集中一下注意力。可无论她再怎么注意，不远处那个身影也像是泡在水里，白衬衫薄薄一片。
她好像看了很久，直到听见班主任叫她的名字，项昭重新低下头。
“谢谢老师，我会好好想想的。”
出门的时候天色暧昧，粉蓝大片大片地铺开。
她不敢停留，顺着走廊几乎要跑起来，一瞬间像回到旧日。就这样跑到校门口，她停下来，想好好看一眼天光。“天光”这个词是她听粤语歌时发现的，虽然只是天亮的意思，但念起来很有画面感。会想到一个人仰头看天，镜头顺着下颌推高，雪白的光线刷拉一下闪耀起来。
而此时的晚霞已经有些溃散了，粉得更重，蓝得更哑，各种色彩混作一团将天空染得昏暗。
她拉了拉书包肩带准备离开，背后却忽然有熟悉的语句传来。
“走吧，一起回家。”
她在恍惚中有些鼻酸，低下头如常走路，忽然感到头顶被人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
“怎么不等我啊？”
那是很陌生的声音，有点低沉，还汩汩地冒泡。
她戒备地转头，结果只看到对方的肩膀，只好再抬高点，越过下巴和鼻梁去看眼睛。
浅棕色的瞳孔一如既往，在黄昏里浮浮沉沉。
只是他变得这样高了，整张脸也脱去了稚气，从额头到下巴是一条流畅的曲线，鼻梁挺拔而锐利，让她有点感到被刺伤。项昭忽然很不想叫他的名字，可是一时也没有别的话好说，百转千回，还是开口说——
“陈沛。”
只是名字而已，听到自己说出口的时候却像一个咒语，把他们两个定在了原地，她已经感受到脖子的酸痛。
“结果我们还是像书里一样，说完永远就分开了。”
陈沛没有打招呼，直接讲起这么伤感又书面的句子，语气还是轻快的。
她不知道自己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若有所思还是恍然大悟？抑或两者都不是，她这时候应该正色问道你原谅我了吗？这样的句子她得说得比陈沛还轻快才行，于是她又陷入了沉默。项昭觉得自己像个在杂物间被翻出来的磁带，播两句就开始徒劳地空转。如果陈沛真的喜欢过她的话，至少现在他应该已经意识到那只是一种错觉。
“你打算选文还是选理？”
也许是今天听了太多遍，无话可说的时候她下意识拿别人的句子填充空白。
陈沛拽着她的书包倒着往前走，“选文吧。”
她迷迷瞪瞪地跟着，“我还以为你会选理。”
“为什么？因为男生都选理？”
她羞于承认自己下意识的刻板印象，更不想面对之所以这样的原因还是因为他们已经不再互相了解了，但没有别的办法，她连陈沛什么时候长高了都不清楚。
“对不起。”
陈沛转头看她，多少流露出诧异，但眼睛还是笑意闪闪。
“没关系，项老师。”
她不知道陈沛是怎么做到的，即使面对这样的关系，这样的话题也可以用和往常别无二致的玩笑揭过去，让本应该愧疚的她都不自觉变得松弛。
她小跑了两步追上陈沛。
“不过我从刚刚就想问，你的声音怎么成这样了？”
“变声期。”
“那怎么还有气泡？”
“你听错了！”
她听到陈沛斩钉截铁后的气急败坏，才终于有了重逢的实感。
(https://www.eexsvvw.cc/78947/30798240/)
1秒记住E小说网：www.eexsvvw.cc。手机版阅读网址：m.eexsvvw.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