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闻邑自入宴后终于与独眼龙说了一句话:“我怎不敢?”
嚣张至极。
玲珑阁阁主甚少在众人面前露面,在座的人甚少有人深熟他的脾性,原本一些置身事外看戏的人,忍不住随独眼龙附和:“宋阁主,人家同你无冤无仇,方才的情景我也看见了,刘麻子实属无意,阁主又何必自持身份欺人太盛?”
说话的那人不是慈光峰的人,与独眼龙一干人也无甚交情,他说此番话完全就是看不惯宋闻邑的做派,说话语气夹枪带棒,矛头直接指了过来。
果不其然,此言一出,除了鬼谷弟子,大多数人齐齐望了过来。
独眼龙看了一眼疼晕过去的刘麻子,寒声道:“还请宋阁主给个解释。”
宋闻邑手里兀自悠闲的转着杯子,嘴里说起来的却一点也不应景,他道:“不需要解释,我就是故意的。”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皆惊,心下暗道他也承认得太快了。
独眼龙最是受不得气,一再的容忍也是他的极限,他起身怒喝:“宋闻邑,你当真是色令智昏,为了一个男宠,将脸撕得这般难看!”
子归抿着嘴低下了头,在外人看来他仿佛是因为难堪与羞涩,真相却是他极力控制住自己才没让自己爆笑出声。
在这种严肃的场合,要是真笑出声,显得太不尊重人了。
另一边的傅权裴也默默低下头,喃喃道了一句“不至死话”。
子归的身份如何,有人心照不宣,有人故作不知,也有人懵懂不知。大多数人给面子,看破不说破,故都以“这位公子”相称。
事实上,宋闻邑并未将阿簌当作男宠,不过是玲珑阁阁主风流在外,难免不让人多想。这一点傅权裴比谁都清楚。
而宋闻邑生平最厌恶“男宠”二字,独眼龙还当着他的面不知轻重的喊出来,可不就是找死吗?
他记得两年前一个不懂规矩的奴仆不知轻重,骂了声宋闻邑后院的某个人,也用上那两个字。结果那奴仆当晚就被生生拔了舌根,然后送去了刑堂。
能被送进刑堂的大多是犯下大错的人,每年进去的也不过手指头都能数得过来的人,可人一旦进去,不死也得掉一层皮。
宋闻邑自是不怕麻烦的。
独眼龙骂什么都好,唯独二字,偏偏他还当众说了出来。
傅权裴在心中为独眼龙惋惜一阵。
宋闻邑握着的动作一收,手中的瓷杯碎成数瓣,多数顺着他的指缝滑下来,少数则是齐齐飞向独眼龙,它们宛若重剑利器,“嗖”的一声,划破长空,直逼命门。
独眼龙反应得快,抄起桌上的一对筷子扔了出去。他的准头好,只可惜那几瓣碎片携了破甲穿盔之势,两根筷子与之相撞,化为不堪重力的娇花,碎落在地,独眼龙一个不妨,叫瓷片钉上了面具。
他耳畔能清晰的听见“咔”的声音,在宾客们惊诧的目光下,独眼龙脸上的面具爬满了裂痕,裂痕一点一点蔓延开来,最后化为一堆齑粉。
数年不曾摘下的面具的背后,是一张遍布沧桑的脸,一道几尺长的疤横过大半张脸,一副慈悲又恐怖的长相。
独眼龙手骨捏着咯咯作响,眼里的火完全迸溅出来。手里灵光乍起,唤出自己的剑,后一跃而起,虚影一晃,不过几步便来到宋闻邑面前,一剑刺了过来。
宋闻邑眼皮子都不曾抬一下,反手召出了无染,手往桌上一压,整个人借力起身,提剑迎了上去。
本来就混乱的场面,经两人一“搅和”,变得更乱了。
独眼龙的剑法疾如风利如雷,宋闻邑与他过手时明显存了戏弄的心思,只守不攻,将独眼龙的招数一一破解,动作毫不拖泥带水,举手投足间皆是从容。
子归不曾离开位置半分,他看着醒目的两个人,道:“你不去拦一下吗?”
话是对傅权裴说的。
傅权裴语气不甚在意:“我拦得下来吗?”
子归道:“你不是他爱徒吗?”
傅权裴笑道:“他只喜欢听话的。”
传闻宋闻邑早已入了尊君境界,这点虽然没有被证实——毕竟宋闻邑很少出手,连亲自出面也是少之又少——但大家都深信不疑。
宋闻邑这个名字第一次被大家所听说是在六十多年前的留仙会上。
所谓留仙会,不过是仙门百家联合起来面向十二领域筛选弟子的一次比武,五年一次。宋闻邑就在是六十多年前的留仙会上锋芒毕露,据前人所忆后人所述,宋闻邑不过二十年华就已到达仙行境界。要知道的是,修仙之道本就艰难,每一境界都是一个巨大无比的天坑,叫人在里面怕都爬不起来,常人要至仙行境,少说也要个四十多年,因此那一年宋闻邑毫无意外的成了魁首。
彼时的玲珑阁阁主还是宰栾,一眼就相中了宋闻邑的资质,将人带回了玲珑阁,身死后将阁主之位传给他了。也正是前阁主的行为,成就了如今鹤立鸡群的玲珑阁。
没有人相信宋闻邑会输。
那边宋闻邑戏弄了几招,越到后面越发没了心思,随手掀起身侧的小桌,小桌直往独眼龙身上砸去。独眼龙一手抓桌一手提剑,心中火气迟迟不去,被桌子连带着后退了几步。
“你什么意思?!”声音又气又急。
相比于独眼龙的狼狈,宋闻邑优雅多了,帷帽在一番打斗中不显凌乱,面纱下他似乎扬了一下首,倨傲又清丽。
没等宋闻邑回答,尤羌站了出来,按捺下脾气,道:“还请峰主先给我们一个解释!就算你们是被栽赃冤枉的,那也与你们有联系。”
自宋闻邑起,独眼龙就没顺心过,糟心又烦躁,索性大殿内打起来的人也渐渐消停了下去,独眼龙正想找个理由堵过去,不料突然有女子喊了一句:“遗真大师!”
又有一女声应喝道:“更妃娘子,你在唤谁?”
说话的二人乃白夜十三行的两位女修,水色与更妃娘子。
被叫做更妃娘子的那名女子芊芊细指直指着独眼龙,道:“我叫得就是他!”
有些人被更妃娘子的一番话吊起了好奇心,道:“更妃娘子何处此故?”
独眼龙眼中的慌乱一闪而过,张口欲言,更妃的嘴开得比他更快,一口气将话说完。
“各位不知,我当年以男儿身在重境的相国寺里出了家,虽说后面被人看出轰了出来,但我在相国寺的那几年,可发生了一件不得了的大事!”
“当年寺里面有位遗真大师,屡次迷//奸来请愿的姑娘,后来被重境罪司那边的抓拿治了个死罪,那贼人抗拒挣扎,门面上遂被砍了一刀!就是如今他这副模样!”
有人道:“即是被罪司抓拿治了死罪,那遗真不早死了吗?”
更妃娘子冷笑一声,扬声道:“怕是诸位不知道,重境罪司里面龌龊多得很,遗真大师的事我可是了如指掌,他那张脸化成灰我都认得!难怪他一直以面具覆面,原来竟是如此。只可惜该死的不死,不该死的还活着!”
更妃娘子的话明显意有所指,又引起人群一阵骚动。
慈光峰的人第一个不服,纷纷道:“老尼姑信口雌黄,血口喷人!”
水色与更妃娘子同属白夜十三行,她站在更妃娘子身边,道:“更妃性情耿直,难免说话难听些。只不过谁真谁假,谁又能说得定呢?”
一人道:“水色姑娘这话说得对。仅凭借更妃娘子一人的话不足为信,而峰主那边的说辞也不太令人信服。”
另一人道:“莫不是更妃娘子记错了?亦或是两人单纯长得相似?毕竟世间的巧合也不少。”
“如果更妃娘子说得是真的,照你这样一说,那也太过巧了吧?”
底下人议论纷纷,各持各的说法。
更妃清亮的声音又可以提高了三分,道:“我心知诸位怀疑,因此我要说第二件事。”
“这第二件事乃发生在修历四千八百零八年,也就是七十九年前。大家可曾记得宣寒霄之子宣奉倾?”
宣寒霄,没有人不记得这个名字。
骨灵氏妖族狼子野心,百年前的长安领域与古龙领域归属妖族。那年的妖族圣君还是清源氏,副君是骨灵氏的骨灵澹离。骨灵澹离狼子野心,勾结羊河领域王主殷盛铭屠杀清源氏一族,骨灵澹离没了阻挠,自然而然的坐上了圣君的位置。于次年,骨灵澹离联结十六妖族,助殷盛铭造反。叛军一路势如破竹,短短三年,拿下长枫与氏籍两大领域,同年,丧心病狂的骨灵氏俘虏了三万修士,在羊河与古龙的交界处——魔鬼道将其诛杀。一年后,叛军一路北上,直逼堰都重境。危急关头,兵总宗主宣寒霄主动请缨,以三万精兵大破十万敌军,此后,战争持续了七年之久,胜负早已成了定局。
因果轮回,宣寒霄同样在魔鬼道屠尽骨灵一族,至此,骨灵氏与清源氏在妖族氏谱上画上了句号。
魔鬼道的那场战役被后世称为苍冥之战,妖族伤亡惨重,在两族谈判桌上,妖族被迫让出了上安领域与大部分古龙领域,只占据小小的闵幽四十五郡。
宣寒霄是人族的英雄,百姓以他为神话,修士以他为榜样。
宣奉倾,则完全与他爹相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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