墓园不算很远,洛暮坐了十五分钟左右的出租车就到了。墓园很大,经过雨水的冲刷,大理石反着冰冷的光,有些阴森。
洛暮蹲下把小白菊和栀子花放在女人的墓碑前,拿出纸巾细细地把墓碑上的水珠擦干净,忽地对上了照片上女人的眼。
女人明眸皓齿,笑得灿烂,风华绝代,美得像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
洛暮凝视着女人的脸,像在看着一个陌生人。
本来就是陌生人。
半晌,洛暮突然笑出了声,笑声有些悲凉。她轻轻地抚摸着墓碑上的照片,动作极尽温柔,声音却透着一股冷意:
“你好幸运啊。”
“你什么都不用承担,只需要安安静静地在这睡觉,多好啊。”
“你为什么不把我一起带走啊——”
洛暮抿了抿唇,尾音有些颤抖。
“妈,妈。”
墓园里安安静静,只有风声“呼呼”,雨声“滴答”。
洛暮叹了一口气。真是嘲讽啊,一个在地下长眠,一个在地上负罪般活着,究竟谁生谁死,谁被铭记,谁被遗忘?
洛暮知道,她可以怨天,可以怨地,却独独不能怨这个女人,她把生的权利给了自己,那她呢,她是否落幕无悔?
洛暮的眼睛有些酸涩了,终是没有哭出来。十六年了,不是,十七岁了,十七年了。早该习惯了,早就习惯了。
洛暮的耳畔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似乎在向这里走来。她立刻拔脚就跑,找到一个遮挡物将自己掩藏起来。
如她所想,脚步声停下了,洛暮悄悄探出头来,距离不远,站在她母亲墓前的是她的父亲,和一个陌生的女人。
女人不算很高,目测一米六五左右,洛暮只能隐约看到一个背影。女人身着一袭白裙,身材窈窕,倒是有些美人之感。
她的父亲似乎是搀扶女人,小心翼翼,动作温柔细致,低着头,似乎是在说“小心。”
洛暮眉头微皱,把头缩回去,不愿再看。
那是他的选择,与她无关。
估摸着两人应该离开了,她蹑手蹑脚地走出来,不对,她心虚个什么劲啊。
两人已经走了,女人的墓前摆着三种花。
洛暮的小白菊和白色栀子花,还有,一束红玫瑰。
一束鲜艳欲滴的红玫瑰,红得那样热烈。
真讽刺啊。
等回到市中心,洛慕打开手机付款时才发现有好几个未接电话,展开是一连串,占满了屏幕,大部分都是来源于同一个人——
孟朝
洛暮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她忘记跟叶疏请假了……天杀的,所以她算逃课了吗?
有生之年活久见系列啊。
洛暮给叶疏打了个电话报平安,然后看着那近30个来自孟朝的电话犯了难。
打,还是不打?
“你现在在哪?”少年好听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来,染着些焦急,洛暮莫名觉得很安心。
洛暮被问得一愣,望着远处滚滚的江水,乖乖报出自己的位置。
“在那里等我。”不等洛暮回答,孟朝就把电话挂了,只要电话挂得快,就不会听到拒绝的声音。
孟朝站在学校的围墙边,眉捎一挑,冲角落里的监控挥了挥手,翻身上墙。
拜拜了您嘞!
洛暮报的位置就在学校附近,孟朝小跑看过去,却没有看见洛暮的影子,他心下一紧,近乎慌张地拿起手机,却瞥见远处有一抹白色的身影。
白布棉麻裙勾勒出女孩美好的美好的腰浅,裙摆随风飘起,映着纷飞的乌丝。她就一个人站在那儿,站在那样广阔的江边,只有她一个人。
孟朝呼吸一窒,一股不明原因的心疼密密麻麻地涌上来。
“你来了。”洛暮的耳畔传来轻微的喘气声,她只是静静地看江水慢慢地流。
“你看,”洛暮把手里的石子抛出来,“连一点水花都没溅起,就这样消失了。”
旁边的少年嗤笑出声。
“洛大学霸,你是不是忘记我们是理科生了?任何事物是总会留下蛛丝马迹的。”
“再告诉你个残酷的事实,人的密度和水差不多,是会上浮的”
洛暮没应他。孟朝有些生气,直接被她的行为气笑了。少年凑到洛暮耳旁,一字一顿,带些威胁之意。
“你要敢轻生,我就在那之前先杀了你,然后再自刀。”
洛暮看着他,眸了里带着些茫然,少年已经起身,笑得漫不经心。
“自杀殉情啊。”
尾音上挑,语气有些暖昧。
洛暮的唇勾了一下,短短两秒,们乎是笑了,又好像是感到好笑。
“你知道我为什么叫洛暮吗?”
“洛暮,落幕。”
“我出生了,我的妈妈却再也没睁开眼。”
“洛暮表示我的出生使得他们的爱情落幕了,阴阳两隔,永不相见。”
“呵,倒真是至死不渝的爱情。”
洛暮停了下来,脸上流露出一抹苦笑。
“我的爸爸是很爱妈妈的,“至少在她的认知里。
“所以他大概是很恨我的,不过也无所谓,反正一年到头也见不了几面。”
洛暮想起了小时候所经历的句句辱骂,他们是亲人吗?或许是仇人吧。
“你把她还给我啊!”“为什么死的不是你!”父亲歇斯底里的声音在她脑海中响起,一遍又一遍,让她记住她的罪。
可是她到底做错了什么啊?她也只是活了下来啊,她只是……活了下来。
“不是的,你爸爸……”
“你也是我爸爸派来的不是吗?”洛暮的头微微抬起,直视孟朝的眼,“为的什么?监视我?”
“他给了你很多钱吧。”
孟朝看着洛暮此刻淡漠得透出冷意的眉眼,良久,他无所谓般耸了耸肩,似是破罐子破摔:
“嗯,是挺多的,不过——”他话锋一转,”你更值钱点。”
少年说得很认真,一本正经。
洛暮突然就笑了,算了,就算是因为钱,她也认了。只要,只要他一直在她身边就够了。
“不得不说,咱俩还挺配。”孟朝眉指一挑,“一个没爸,一个没妈的。”
“不如,我把我妈分你啊。”
“切。”一通发泄后,洛暮的心情好了很多,不像往年压抑得可怕,“滚呐!”
洛暮看着东流的江水,湿润的空气里有少年低低的笑声。
就这样也挺好。
“啊!十七岁的洛暮要开心!”洛暮冲着江面大喊。
“幼稚,”孟朝双手作喇叭状放在,“十七岁的洛暮要为自己而活。”
洛暮愣了一下,为自己而活,吗……听起来好像还不错?
很神奇,洛暮十七年来的负罪感好像突然消散了,像有一束光照进了洛暮心里,暖融融的。
孟朝的手握在拉杆处,女孩鸦黑的发丝被风带着轻掠过孟朝的手背,有些酥麻的痒。他没忍住,上手揉了一下洛暮毛茸茸的脑袋。
车水马龙,人来人往,生活不易,却依归要笑给生活看,气死它!
“我希望洛暮同学能一辈子平安喜乐……”喜欢我。
洛暮回到家后,很自然地走到餐桌前吃面。餐桌上的那碗面卖相并不好,看起来清汤寡水的,许是保姆给她做的。洛暮回忆了一下,自打她记事起基本上每年都有一碗,是唯—一个能让她感受到生日的东西。
洛暮尝了一下,难怪保姆平常从不做面…较于去年,手艺真是一点点也没提高。虽然如此,洛暮还是吃得干干净净。
洛暮把自己洗香香后往床上一扔,紧盯着手里刚从书包里拿出的盒子。
盒子是黑色的,扎着酒红色的丝带,很是精致,联想到孟朝,又莫名觉得这盒子染上了些骚气。
盒子不大,却有些重量,洛暮心里涌上了些期待,小心翼翼地打开——咦惹,似乎是个相册?她很少拍照,所以孟朝手里肯定是没有她的照片的。
洛暮看着那本她一只手都能握住的相册,心里泛上了一个不好的想法,洛暮的眼皮跳了两下,总该不会,是他……自己的吧。
洛暮有些嫌弃地翻开,映入眼帘的不是什么奇葩的照片,是一枚一元钱硬币。右下角有一张小小的纸片,上面是孟朝飘逸的字迹,2001,翻页,还是一枚一元钱硬币,数字却变了,这一页是2002,再往下翻,2003,2004……一直到2018,洛暮的十七岁,洛暮这才反应过来,十七枚硬币,十七年。
洛暮翻到最后,那一页有两张纸片,一张是空白的,另外一张上面有孟朝的字迹,可以看得出来,少年写得很认真——
不惧岁月悠悠,绽放自己的花。他年春来,望汝依旧,
洛暮的眼圈不争气得有些红,她小心翼翼地合上相册,正欲放回盒子里,突然发现盒子底下还有一张字条,字迹明显草率随意了许多。
“洛大学霸不会感动得哭了吧?”
“……”我感动个屁啊!洛暮无语地撇了撇嘴角。he-tui,傻逼东西!
没几天孟朝被学校通告处分了,差点给叶疏气得送走,她狠狠地把告示砸在孟朝桌上。
“身为班长,公然逃课,还,还…”叶疏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孟朝的一系列骚操作,气得说不出话,”还翻墙出校,行,好样的!”
叶疏气冲冲地走了,她真是拴q,好歹她也是名牌大学的毕业生,怎么就震不住这个班呢?呜——她要去嘤嘤嘤求安慰。
“你逃课了,什么时候?”洛暮话刚问出口,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又犯蠢了,她干咳两声,“你没请假啊?”
“嗯,忘了”孟朝的回答丝毫不具信服力,洛暮湿漉漉的眸子紧盯着他。
“博美人一笑可以吗?”孟朝似有些无奈。
洛暮眉心一挑,耳尖有些发江,近平恼羞成怒。她脑子一转,呵,男人!
洛暮忍着羞耻心,慢慢地靠近孟朝的耳畔。鼻息几乎洒在孟朝的脖颈,喃喃着:
“你说,你这张嘴是怎么长的啊?”
不行了不行了,洛暮迅速起身,双手捂脸,怎么办?完败!
孟朝呵笑出声,浅浅的气息声诱人得很,他看着作驼鸟状的女孩,眸底笑意逐渐加深。
他这是,被反撩了?撩完就跑啊,真不负责!不像他,他可是个负责的男人。
(https://www.eexsvvw.cc/77088/30877369/)
1秒记住E小说网:www.eexsvvw.cc。手机版阅读网址:m.eexsvvw.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