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万籁俱寂。
扶窈单手费力地撑着头,竭力抬起眼皮子,眯眼看燃叶与另一个顾府的丫鬟做口脂。
奈何倦意,最终她的眼睛眯成一条细缝。
她困极了,仰头伸腰,半阖眸子打个哈欠,又双手撑着下巴,强行睁大眸子,瞧着面前二人,可撑着撑着脑袋又靠近案面,睡在了案上。
候在一侧的丫鬟捂嘴笑,这位公主不说话时,姣好的面容配上娇憨的姿态,真是可爱极了。
她蹑手蹑脚上前,凑到扶窈身侧,小声道:“公主还是早些睡吧。”
这样的话,她已经说过两道。
扶窈睡眼惺忪,迷糊间撇头往身侧一瞧,是个不熟悉的丫鬟,她顺势又撑起脑袋,朝丫鬟摆了摆手,继续看着燃叶与另一个丫鬟做口脂。
这口脂还真是麻烦,做来做去做已经半个时辰了,这俩人都还不曾做好。
幸好,她让这俩人去做,她就在这看着。
“燃叶,本宫困了。”扶窈单手撑着脑袋,她懒懒道。
她闲来无事,便掐着腊梅花瓣玩儿,这李轲送来的梅花,嫩得都能掐出水来。
她凑近一闻,便是浓郁的梅花香,这股香堆在屋里,散不出去。
倒也不难闻,扶窈用指腹拭去指甲盖的花渍,她指甲上涂抹着一层红蔻丹,此刻又沾了些腊梅的淡色,更是精美几分。
燃叶正完成制作口脂的最后一步,惦记着主子,下意识左瞧一眼,见主子在摆弄腊梅,便缓缓吐出一口气。
主子有事做便是好的,不然又得拿她做得慢,取乐一番。
她将做好的口脂放在案盘上,端到扶窈面前,“公主。”
扶窈扬起双眉,她立即放下梅枝,拿起白玉鎏金小盒,细细摩挲端详。
这小圆盒子是她从顾宴生库房寻的,上好的温润白玉呢,却制成了容器,还真是暴殄天物。
若给她做成一对白玉耳环,夏日戴着冰凉,再好不过了。
她慢悠悠转开白玉盒盖,便能闻到扑鼻的腊梅淡香,指尖在光滑的白色膏面蘸了些许。
她举手至琉璃灯下,另一只手仍撑着脑袋,半仰起头,细瞅着指尖。
琉璃灯的冷光萦在扶窈身上透着闲适慵懒,她似是还在泛困。
扶窈眯着眼尾,又小憩半响,随意抹净脂膏,捂面打个哈欠,睡恹恹起身,瓮声瓮气道:“现在就拿给顾宴生罢。”
刚好去探探顾宴生在做什么,晚膳时顾宴生那双眉紧锁,就没分开过。
燃叶点头,给扶窈披上一件披风,主仆几人便出了门。
天黑路滑,纵然是廊道,丫鬟们还是有些害怕,唯恐扶窈何处磕着绊着,一行人缓步走到书房外。
穿过书房的廊道,一袭寒风钻进扶窈的雪帽,这才彻底褪去她的困意。
她抬眸无意一望,看到一个男子的身影匆匆忙忙离开,似乎顿足望了她一眼,她渐渐地眯起眼睛。
“此人的面孔,好生熟悉。”扶窈轻道。
燃叶打趣,笑道:“公主,怕是因为这位公子生的俊。”
听清荷说,主子贪色的习惯自小便有。
扶窈揣紧手枕,睨了好几眼燃叶,“我听阿嬷说,洗衣司还缺几个人。”
燃叶的笑逐渐僵硬,立马挽上扶窈的胳膊,说道:“公主说熟悉,定是瞧过此人。”
她就知道,不该惹主子,一句话便把她拿捏住。
扶窈挑眉,勾唇笑了笑,没再逗燃叶玩,任燃叶挽着。
守着书房的小厮远远看扶窈来了,已经提前打开房门。
走进书房,扶窈便看见闭目养神的顾宴生,一身深色袍衣闲闲散散。
他单手扶额,指间夹有一张宣纸,略带病气的脸透着一丝倦怠。
她目光带上探究,好奇顾宴生指间的那张宣纸,便背起双手,放轻脚步,静悄悄地走近顾宴生。
走近后,她探身细瞧顾宴生指间的那张宣纸,瞧清后,她瞪大眸子,“莫家的请帖?”
莫家有何事要找顾宴生?她今日怎么没听莫淑筠提上一句。
顾宴生幽幽睁开眼眸,瞬间划过一丝冷厉,斜睨一眼,便看见扶窈弯腰,炯炯有神看着他手上。
他面容柔和下来,抿起的唇泛起涟漪,他将宣纸放在案桌上,目光变得平淡,眉目间染上缱绻,语气却稍严,“天黑路滑,怎么过来了?”
说着,轻轻撩开扶窈遮挡双眸的发丝,指尖轻轻拂过扶窈右脸颊的那颗红痣,淡笑了下,又给她拢紧衣裳。
扶窈无心回答顾宴生,道:“莫家有何事要请你过去?”
真是奇了怪了,国子监祭酒能找顾宴生做何事?她总感觉同莫淑筠一事有关。
顾宴生手指微弯,搭在案桌上,眼睛淡淡从扶窈身上移开,拿起一份文书细看起来,“不过银两二字,能有何事?”他掀起眸子,看了过来,淡道:“你想做什么?”
扶窈悻然,摸着鼻尖,瞧来是国子监财政出了事,那也没追问的必要。
一提起莫淑筠,心头有些愤然,便一股脑子地,将今日同莫淑筠的对话倾诉于顾宴生。
说完,她略带好奇地看顾宴生,可她越看越不对劲,“你不觉得莫淑筠说的荒谬?”
顾宴生照料她如此久,从未用男女之别来约束过她,向来是只要不伤着自己,她想做什么,他便同意什么。
即便他不同意,她只要磨一磨,顾宴生什么都会同意。
“女子相夫教子,世道这样,她如此想,再正常不过。”顾宴生面容再平淡不过,自顾自执笔在纸上写上几字,扶窈这番话没有惊起他一丝波澜。
扶窈有些恼,顾宴生的反应同她想的不太一样,立刻抱起双手,一副要与顾宴生争个高低的模样,“你当真如此想?那为何你对我从不如此?相男女有别、相夫教子,这些本宫一个都不认!”
她以为顾宴生同她是一样的想法,谁知顾宴生与那些迂腐老头子没什么差。
这事谈到扶窈身上,顾宴生才露出些许兴趣。
他停下翻阅文书的手,“如此对你?”他轻轻挑眉,眉眼透笑,看向扶窈,“繁缛规矩束在你身上,你不是要反了天。”
原来让她学些规矩,三番五次地,便要来他面前哭诉一番。
扶窈这才懂得,心头的怒歇一大半,顾宴生似乎事事放在她身上,给她另定的一套规矩,想来是怕她闹个不停。
“说罢,要做什么?”顾宴生放下文书,细看扶窈一眼,闭眼揉眉心道。
扶窈想起此次的本意,从袖袋里头,掏出白玉鎏金小盒。
她握在手心里,藏在背后,颇是傲娇,抬高下巴,扬眉道:“猜猜看,我手心里拿着什么,给你提一道醒,这玩意儿同李轲送来的腊梅有关。”
提起那名叫李轲的小厮,扶窈便忍俊不禁,她还记得李轲送来腊梅时,板着一张脸,再三告诉她,他的名字是什么。
顾宴生想起燃叶提过的口脂,身体往后倚,袍衣徐徐展开,随着他的一举一动,袍衣上的清雅墨竹浅浅露出。他手背撑起额头,姿态散漫并不轻浮,淡笑看向扶窈,“做梅花糕?”
扶窈一听,喜上眉梢,手一撑跳上案桌,止不住晃腿,将白玉鎏金小盒冲着顾宴生晃荡,“口脂。”她脸上溢笑,“这回,你可猜错了。”
她经常与顾宴生玩猜来猜去的游戏,顾宴生极少猜错,大多都猜对。
此次顾宴生竟猜错了,她笑颜如花,这着实要让她乐上好一阵子。
她还以为,顾宴生永远不会错呢。
顾宴生看扶窈晃荡的白玉鎏金小盒,闭眼揉眉心,这白玉鎏金小盒是绝有的通玉,大荀找不出几件,想必没人能料到最后成口脂的容器。
他耳畔听着扶窈轻快的笑声,又是轻笑无奈,理了理衣袖,随这小冤家罢。
扶窈笑过好一阵子,便弯腰凑近顾宴生,歪头细看顾宴的薄唇,不由自主地,伸出玉手描着顾宴生的唇。
他的唇生得极好看,唇珠小小一颗,上下齿牙轻挪,起合碰上唇珠,似绽开幽兰。
唇角又上勾,怎样瞧都像在笑,下唇裂开了,渗出缕缕血丝,却不让人觉得狰狞,只觉得破碎颓美。
这一瞧,看得她口干舌燥。
顾宴生凝着扶窈专注的眸子,轻拧起眉,后倾着身子,避开靠得太近的扶窈,沉下嗓音,道:“你在做些什么?”
扶窈见顾宴生推开的动作,心头涌起堵意,动作愈加放肆,右腿直接压在顾宴生的大腿根上。
上半身倾身,虚贴于顾宴生,如此近的距离,她听得一清二楚,在他袍衣下,掷地有声的心跳。
她见顾宴生不悦地拧眉,望着她的眸子沉沉,逐渐攥紧的手落在她的眼里,她愈觉得有趣,笑得没心没肺,轻道:“本宫给你涂口脂呀。”
她低眼盯着顾宴生的唇,默默咽了咽唾液。
这唇,瞧起来真好看。
顾宴生面色变得愈冷,垂下眼眸,抵在他身上的细腿并未移开,他轻道:“下来。”
他轻轻推开扶窈。
扶窈不悦,怒瞪顾宴生,她想要的,从来就没有得不到的,顾宴生怎可以拒绝她?
她凑近顾宴生,二人的四目相对,她眼里带着怒气,并没有心思注意顾宴生眼中的晦暗,与那抹暗涌的欲。
她自顾自地扭开盒盖,指尖上蘸满近乎透明的脂膏,便附下身子,脸凑近顾宴生,白嫩纤细的脖颈,向顾宴生尽数展开。
她将脂膏往顾宴生下唇瓣涂,红唇贝齿开合不停,气冲冲道:“我给你涂,有何不好?”
扶窈指腹的触感,落在顾宴生的唇上,如同上好的棉糖那般,顺滑又富有弹性,若有若无的清香又同梅香融在一块,在顾宴生身前荡漾。
她没玩够,指尖轻轻推散脂膏,又合着脂膏的黏糊,一遍又一遍,细细描绘着顾宴生的唇型。
他唇生得真好看。
二人呼吸声,变得愈发绵长,变得愈发滚烫。
扶窈玩够后,满意地看着顾宴生的唇,勾了勾唇,她涂的真不错。
她准备直起身子,抬眼看向顾宴生,顾宴生正深深凝看着她,那眸子里,有许多她看不懂的情绪。
她脑袋一空,还没来得及思索什么,便觉得顾宴生的气息猝然凑近,透过她的鼻尖,充盈她的整个脑海,那一呼一吸的细喘,全萦在她的额间,听得她面红耳赤。
“你”扶窈满眼不敢相信,她还未说完,便惊呼一声。
顾宴生盯着扶窈,面容透几分戾,单手抬起扶窈,让她彻底坐于他的大腿上,随即一揽扶窈盈盈细腰,流连摩挲,握住扶窈的后腰。
扶窈怒极,想要掰开顾宴生的手掌,奈何力气悬殊,根本掰不动,顾宴生这是想做什么?!
她还没来得及说话,顾宴生便附下身,她有些发懵,便见顾宴生闭上眼眸,覆上她的下唇,狠狠一咬,但极快便松开。
她吃痛一声,眼尾倾出泪珠,双手抵挡着顾宴生,胡乱捶打着顾宴生,“你干什么?!”
顾宴生轻笑,一手握着扶窈的后颈,不容她乱动,彻底将她禁锢于他的唇齿之间。
他神情尽显缱绻,蹙紧的双眉在这时,缓缓舒展开来,他将唇贴上她的唇,那般缠绵,细细厮磨。
如此还不够,皓齿轻启,轻轻吸|吮撕咬,舍不得咬重,却又想尽数咬下。
直到他将口脂大半磨到扶窈的唇上,都未停下动作。
扶窈愤然想要推开顾宴生,顾宴生并未给她这个机会,反手握紧她的细腕,一手拉近她,二人的距离愈近,他眼尾上勾,细凝扶窈,浅笑温语,“幼幼,该长记性。”
扶窈忍不住颤,她涨红脸,心间浮起惧意,此般的顾宴生,让她有些陌生。
她骤然推开顾宴生,一声闷哼声从顾宴生胸腔吐出。
他上半身贴紧椅背,袍衣凌乱,唇瓣沾水,半阖的眸子低垂,薄唇轻轻勾起。
扶窈心有余悸,不解地顾宴生好几眼,顾宴生为何要亲她?
她手忙脚乱,左顾右盼许久,怒将案桌上的一堆文书拂地,才带着怒气离开。
文书倒地的轰声,引得外头的小厮丫鬟失色,李轲连忙赶来,便瞧见红着眼眶离开的扶窈。
他走近一看,便看见主子在摸着自己的唇,面容冷漠,眸色沉沉,似乎在思索什么。
门外,燃叶急急上前,“公主?”
扶窈根本无心去理会燃叶,眼眸里净是慌乱失惊,胡乱抹唇,顾宴生这番举动,绝非是逾矩了,他从未这般过。
他怎能亲她?莫非是为强娶她留下一筹码?
她必须得尽快离开此处,默默地,攥紧双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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